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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世魔王(二)
    也许是条件反射的缘故吧?刘远志总算保留了那么一丁点儿军人的紧迫感。只见他一骨碌爬起来,懵懵懂懂的摸过军装,慌手慌脚的披到身上,还别说像邓建国和冯明学那样三五两下就整理好背子,他甚至连衣服扣儿都没顾得上扣,慌乱的抓过武装带和手枪就窜出了寝帐。
    看样子,他已经拿出了一级战斗英雄的真功夫,满以为自个儿的动作够麻利的了。但是赶到集合点一看,冯明学早已带着虎气生生,发扬踔厉的战士们,活象一群上山猛虎一样的大踏步的远去了。邓建国和陈小松那鬼魅也似的身影更是急于星火,轻如浮云的投进营地左侧的丛林中,转瞬就无影无踪了。
    望着七连弟兄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刘远志心急火燎,拔腿就慌不择路的追赶上去。谁知,他还没跑出多远,七连的弟兄们像突然从地球上蒸发了似的不见了影踪,他一下子就慌了神,竟愣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指导员,连长让我留下等你。“一个又尖又嫩的童音毫无征兆的传入耳鼓,他激灵灵的打了两个哆嗦,冷汗珠子冲破毛孔挂满了额角。
    看来冯明学真会体贴人,害怕刘指导员不认识路或冒冒失失的撞进了雷区,所以就专门派人留下来伺候刘指导员。
    愕然一怔,他睁大眼睛仔细向前方搜视过去,黑茫茫的天光里,司号员小李那瘦小的身形宛如鬼魂似的从前方山脊拐弯处闪现出来,急匆匆的靠到他跟前,气咻咻地道:“指导员,连长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赶紧跟上。“
    倒抽一口凉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支吾了一句:“我就来。“
    小李转过身往前继续奔跑,刘远志极不情愿的迈开步子尾随了上去,心里还在不住的怨骂着小李吓了他一大跳。
    “指导员,快,我们连今天早晨要配合三连的弟兄练习五公里奔袭并抢占山头。“
    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的小李一边不停的往前奔跑,一边不时的回头催促刘远志要加快脚步。
    明人不知,刘远志这会儿还有些神不守舍,刚才他差点就把小李当成了渗透进我军营地里实施捕俘行动的越南特工。他以前虽然窝在机关里足不出户,但是越南特工偷偷潜进我国边疆,杀人越货,神出鬼没的传闻却没少听过。
    东方天际刚刚翻露出鱼肚斑白,冷森森的晨风飕飕的扑在脸孔上,一种萧然而肃杀的感觉由然而生。迤逦群山像煞了一头头沉睡中的狞狰怪兽,莽莽丛林黑压压的围拢在四周,天地之间一片迷茫,一团混浊。蜿蜒盘曲的山道崎岖不平,一眼望上去黑蒙蒙的,分不清哪处高,哪处
    低,更说不准是否暗藏着意想不出却又勾魂摄魄的陷阱。
    既惧怕踩上毒蛇,又对地雷心存余悸,刘远志一路提心吊胆,失魂落魄的紧跟在小李屁股后面,睁大眼睛仔细盯着小李的双脚,沿着他的踩过的地方去准不会有事。
    跑着跑着,刘远志鬼使神差的踩到一块苹果般大小的卵石,脚下打了个滑,身子在摇摇晃晃中一屁股跌坐下去,帽子掉落在一边。
    “指导员,没摔伤吧?“全副武装的小李吃了一惊,连忙折回身来箭步疾奔过去扶起刘远志,捡起他的军帽……
    要知道,刘远志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高干子弟,在师部里散漫邋遢的名气丝毫不输于他头上那顶一级战斗英雄的桂冠。出身权贵之家,倚仗强硬的后台撑腰,怙恃盘根错节的关系,再加上一等功臣的荣耀增光添彩,他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只要师首长不闻不问,他就泡在蜜罐头里也没人敢说三道四,因为师部里的那些干部们还得要小心的侍候他,迁就他,谨防得罪他后转业到地方上安排不到称心如意的工作,他家老爷子可是地方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就是军区司令也得给几分薄面。
    于是,他天天早晨睡懒觉,天天上班迟到或早退,朋友们开玩笑戏称他是“东方睡魔“,“迟来大师“。
    他每天睡足之后爬起来,先来一杯香浓的橘子汁或用鸡蛋冲一杯高蛋白牛奶,再来两块美味巧克力或奶油夹心蛋糕……日子过得滋润得让人艳羡不已。他养尊处优,奢侈腐化惯了,像如今这样一睁眼就要忙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的苦难日子可叫他怎么撑得下去?
    他大概还不知道吧?同样是高干子弟,同样娇生惯养而长大成人,也同样热衷于享受的邓建国在对待军人保家卫国的职责上是那么的恪尽职守,是那么的全心全意,又是那么的无怨无悔。两个革命太子相比较真有天襄之别,令人瞠目结舌。
    鬼晓得过了多长时间,太阳公公翻出了山头,用温热的光芒将丛林里的雾霭渐渐驱散,阴湿空气慢慢的有了一些暖意,晨风接触到肌肤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森寒感觉,鸟儿们从梦中醒来跃上树冠,对着灿烂的旭日尽情欢唱,几只红嘴鹦鹉还在枝头上自由散漫的拍打着翅膀,五彩缤纷的羽毛在朝阳的衬映下熠熠生辉。亚热带的山岳丛林真是生机盎然,其乐无穷,真不敢相信战争的阴霾已经在这五光十色,草长莺飞的晚春里悄悄的逼近。
    当刘远志跟在司号员小李身后,汗淋淋,气吁吁的爬到一座大山的半腰上,距离山顶还有一大截子路时,冯明学已满头大汗,喜笑颜开的带着全连弟兄雄纠纠,气昂昂的返回来了。
    冯明学在刘远志面前停下,用温和的目光扫了他一下,见他脸色发青,浑身泥垢,知道他一路上没少摔跤,便殷勤的问道:“刘指导员,没摔伤身体吧?“
    摇了摇头,刘远志气咻咻地道:“没有,只是累得不行了。“
    点了点头,冯明学安详的对他讲道:“我们今天的五公里奔袭比预期中提前了整整十三分钟,跟我们抢占山头的三连虽然也比预期快了两分钟,但还是以十一分钟的差距输得心服口服,三连长不得不当面承认他们连甘败下风。“
    汗水浸得刘远志连眼都睁不开了,衣襟和背部肌肉皱皱巴巴贴合到了一起。他抬起右臂用袖子抹了下脸上的热汗,定睛一看,惊讶的发现冯明学携带着背包、挎包、手枪、水壶、小铁锹、指挥旗、望远镜等全副装备,另外,身上还挂着两支56式冲锋枪,肩上还扛着一具40火箭筒。尽管也是汗流浃背,但面上却神采奕奕。
    怦然心惊,刘远志顿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意念,他一脸羞愧,嘴上却煞有介事地道:“不愧是a师顶呱呱的硬骨头连队,我真是自愧不如,都怪我在机关办公室里吃惯了轻松饭,几年不下连锻炼竟落后了这么远。“
    冯明学见刘远志很难为情的样儿,正想宽慰他两句。这时,有三个掉队的弟兄满脸愧怍和羞怯赶到冯明学身边,很不好意的把该属于他们装备----56式冲锋枪,40火从连长身上取下,灰不溜丢的走开了。
    哇!弟兄们一个个都是汗淋淋的,就像刚刚被倾盆大雨浇泼过的一样。
    一排长吴涛主动赶到连队前面领队,冯明学和刘远志走在队伍的后面,紧跟他俩身后的二排长张召锋不时的用漠然而轻蔑的眼光偷偷瞅着刘远志,隐隐约约的流露出对这位一级战斗英雄的质疑之心。嗯,全连所有弟兄都对这个英雄人物刮目相看,只是多了几分诧异,少了些疑心罢了。
    “不要紧,你会跟当年一样强悍的。你现在是指导员,今后军事训练方面的工作我和邓副连长负全责,你就集中精力抓思想方面的工作,开战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了,大伙儿还需要你多鼓鼓气,那些新来的弟兄更需要你这个战斗英雄来给他们壮壮胆。“冯明学是这样诚挚的开导着刘远志,看来,这个来自民风纯朴的沂蒙老区的连长不但厚道,更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灵。
    “那敢情好。“刘远志似乎有点受感动,喜形于色的点了点头。
    背后的张召锋撇了撇厚实的嘴唇,下意识里觉得这位一级战斗英雄有种惺惺作态的意思。
    返回七连营地之时,邓建国带着陈小松也回来了,他们刚刚进行完晨雾迷漫中的狙击训练。
    邓建国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看不出有明显的疲态和倦意。他漠然的瞅了一眼刘远志,见这个一级战斗英雄脸色发青,浑身瘫软无力的躺倒在藤椅上,骨头象散了架一样。嗯,他一眼就看出,这会儿,大英雄的双腿一定跟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仿佛出现了低血糖症状,身体中的热量已然消耗殆尽。
    邓建国真为这位大英雄感到害臊,先在晨练集合时姗姗来迟,接着在五公里快速奔袭中磕磕绊绊,装备只带一支手枪不说,还没跑完全程就累得要死不活的,真不敢相信这样下三滥的单兵素质竟然配当大英雄。
    步兵连的战士平均负重三十公斤,五公里快速奔袭并不值得惊叹,他都拿不下来,假如让他跟侦察连的弟兄一样负重负五十公斤以上,十小时八十公里急行军,那会是什么样子。他能跟侦察连的弟兄们一样长途急速跋涉后还要像老虎一样雄厉悍猛,如猎豹一般敏捷矫健吗? 这个刘远志分明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南葛先生,邓建国更加深了对这个一级战斗英雄的质疑和鄙视。
    工事、猫耳洞、掩体都修筑得大有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势头,营部按照团部的指示在加强警戒的同时抓紧时间进行阵地攻坚演练,战术基础巩固以及战地轻伤救护与自救包扎等。
    倒是严阵以待的炮兵群很有眼福,这些家伙闲来无事就爱凑到高倍炮瞄望远镜跟前到处乱看,南疆红润的土地,苍翠的群山仿佛对他们特别有吸引力。邓建国一看就知道这些愣头儿青是色迷了心窍,越南那边女兵在河里洗澡的场景对他们有莫大的吸引力。大饱眼福后还要拿到弟兄们中间吹嘘一番,好像比得了军功章还值得炫耀张扬一般,惹得没有看到的弟兄心里酸溜溜的,妒忌和艳羡炮兵都快要流口水了。
    就连一向老实巴交,土里土气的陈小松也被那些家伙给拉下了水,变得不三不四的了。 有一次,邓建国带着陈小松到一处茂密的丛林里去搞狙击对抗训练,两人相距三百米远,约定谁先找到对方藏身的位置并悄无声息的迂回到对方的背后谁就算赢家。当几个回会后,邓建国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到了陈小松隐藏的位置,发现这小子居然在用79式狙击步枪的4倍放大率光学瞄准镜向远方瞭望着什么。带着几分猎奇和疑惑,邓建国举着望远镜顺着这小子瞭望的方向搜视过去。情形是邓建国被惊得哭笑不得,我操,原来这浑小子在偷窥一千米以外,越南那边清水河里洗澡的几个越南女兵。但见,陈小松目不转睛的死盯着越南女兵那阿娜多姿的娇躯,喉结处一鼓一涨的,馋得直流口水。
    看到这浑小子聚精会神,像是在欣赏一朵风中带露的玫瑰一样的盯着越南女兵,全然一副性饥饿的熊样,气得邓建国肝火窜冒,当即上去就赏了这浑小子两个爆栗吃,没想这小子还一脸委屈,忿忿不平的说他自己长了这么大,还没有看到过赤身裸体的女人,想想过过瘾,开开眼界,搞得邓建国当场就无言了。
    夜晚的是最活跃的时候,忙完了一天,弟兄们总要找上一些趣闻轶事闲扯一通,借以松弛一下紧张而压抑的神经。于是,吹牛侃大仙也就成了弟兄们的拿手好戏。那些油嘴滑舌,信口开口的牛皮大王也就成了最受前线将士欢迎和追捧的人物。
    尤其是那些已经结婚的或正在热恋中的老兵谈论男女间的奇闻趣事,更是处在青春期的弟兄们乐此不疲的话题。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弟兄们总是要打着千奇百怪的幌子跑到战地救护卫生队去沾花惹草。陈小松也不例外,训练结束停当之时,他便向邓建国信口雌黄的摊出一大堆理由来,不是脑壳痛就是腰酸背疼腿抽筋,他这等下三滥的撒谎伎俩虽然让邓建国倒尽胃口,但邓建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诚然,邓建国是过来人,很有自知之明,想当年他自个儿在闲暇之余也没少窜到医院里去瞎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