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了皱眉头,他试着甩了甩左胳膊,整个手臂仿若跟身体完全脱离了,那里还使得上力气。剧烈疼痛让他左臂已经僵木了,必须要认认真真地处理伤口。
脱去迷彩上衣和伪装网,撕开衬衣袖子,他发现伤口周围的肌肉一大块都红肿着,两天前缝合的伤口在高强度运动中被挣脱了线,鲜血不断从伤口里挤出,露出布满血丝的肌肉。如果不是他经常用消毒水、消炎药和止血粉涂擦伤口,只怕早就溃烂、化脓和感染了。
他把刺刀咬在嘴里,任由着锥心裂骨,刀绞针刺般的剧痛凌迟着身体,一点一点把旧线抽掉,上好药后又一针一针的重新逢合。冷汗如滚水浇泼,眼泪像泉水涌出眼眶,刺痛如电击一样流遍每一根神经。
搞定一切后,他脑袋里像灌了一盆烂泥,一头倒在草地上差点儿晕厥过去。
等感觉稍微舒服一些后,他爬了起来,收拾好装备,迈着细碎步子,猫腰弓背,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谨慎地朝山岭北边摸索着前进。因为越往北边多迈出一步就离祖国靠近一尺。孤独的时间太长了,那份思乡之情就无比厚重。
清晨,雾气统治着山岭,四处八处都是白茫茫的一团。透过白色雾罩,隐隐约约中,他看到这边山岭下覆盖着一片黑压压的林木。
四周死气沉沉的,静得连草叶上露珠滚滴,树林里枯枝断落的响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到处都是空荡荡的,除了山林白雾之外几乎看不见活物,甚至连一只鸟儿都看不到。
他仿佛与人世间隔绝了。乳白色的雾幕弥漫整个视野,跟阴曹地府的鬼雾是那么相似,而割肤透骨的冷风就如同地狱里吹出的阴风。影影绰绰的山黑黝黝的,密密苍苍的树林阴森森的。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了,正在去阴间的路上迷失了方向。
周遭的一草一木都被晨雾所笼罩,荒寂幽冷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这不像是个好兆头,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意味着潜藏有更难以想象的凶险。
邓建国不敢掉以轻心,单手端着81-1突击步枪,佝偻着身形,像蜗牛一样向山岭下方一寸一寸地挪动着步子,两只澄澈而布满血丝的眼眸象一台激光扫描仪,扫视着周遭的风吹草动。生怕有敌方狙击手或毒虫猛兽在暗中窥伺着他。
乍然……
“叽叽…喳喳…“
一团鸟群骚动声毫无征兆地传入耳鼓,神经正高度紧张和集中的他怦然一惊,急快地俯伏在深草丛中。
五点钟方向,二十丈以外,林子里,一大群鸟雀慌乱地扇打着翅膀,惊声嘶鸣着,扑腾着飞上了林冠,旋即便朝着四面八方乱飞一气。
不知是紧张过了头还是好奇心在作崇,邓建国竟然在这种紧急关头,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往起抬,似乎想看看这宿鸟惊飞的壮现场面。
瘦削身形刚抬起一半,一股冷电触遍全身,潜意识里有一双恶魔眼睛在盯视着他,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在向他眉心瞄准。
就像一只幸运女神的温柔小手扯住了他衣襟,他迅捷地缩回到草丛中,本能地把脑袋往左侧一偏。
“噗“
一声沉闷枪响仿佛来自地狱,一颗7.62毫米突缘弹发出撕耳尖啸,带着灼热气浪和刚烈劲风擦着他的右边脸颊掠过,钻进他屁股后面的草地里溅起一团草泥。
脸颊被灼热气浪烫得如同火烧火烙,他迅急以一个前滚翻向前跃出四五尺,81-1突击步枪抵肩就是一个十发长点射,子弹破空划出一道道流灿而炫亮的线条,撕碎了清晨荒山的幽寂。
“哇呀“
惨嗥声破空而起,悠长而凄绝人寰,栗耳惊心。
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梢上掉下一支svd狙击步枪,紧接着,一条人影像烂麻布口袋似的摔了下来,发出“扑通“一声瓮响,溅起一大蓬猩红液物。
倒抽了一口凉气,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邓建国暗自庆幸道:“我操,老子差点就被死神将上一军了。“
此时,他一张褪去伪装油彩的脸庞上荡漾出石灰似的惨白,黄豆大的冷汗珠子沿着额角扑簌簌往下滴。
干掉敌方狙击手后,似乎没有更多敌人出现,邓建国继续向山岭下方缓慢前进。 直觉告诉他,破晓之时传来的那一阵枪声极有可能是敌军搜索部队跟我方侦察部队的遭遇战。
适才那个藏身在大树上的狙击手应该是追踪邓建国的痕迹而来的士兵。因为近日来,敌军在接连遭受重创后,挑选了一批枪法精准且丛林追踪经验丰富的士兵化整为零,继续跟邓建国大玩丛林追猎游戏,力图把邓建国困死或饿死在这莽莽的林海里。
由于左臂痛得厉害,邓建国只能单手据枪。虽然半个多月没有吃一顿热饭,喝一口热汤,缺乏必须的营养补充,但他依然能爆发出不同凡俗的战斗力。这除了有坚定的意志,顽强的毅力在作支撑外,丛林里那些能捕捉得到的野物也是功不可没的。
清晨升起的雾罩经久不散,指北针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没有阳光作参照,使他很难辨别得出方向,只能跟着直觉前进。
当然浓雾大了也是好事,起码在丛林里、水沟、草丛里行军多了一道天然屏障。只是,他越往山脚逼近,雾气却开始稀薄起来,草丛树叶上的露珠也稀少得可怜。
曾几何时他f国北部的战斗经历,为他积累了丰富的亚热带雨林生存经验,算是摸透了这种气候的古怪性情。他知道雾幕通常情况下只会悬挂在半山腰。也就是说当半山腰云雾缭绕的时候,山脚下却很难找见有几丝雾气。良久,他终于从一人多深的草丛里钻出,猛然一抬头,一条五彩斑斓的菜花蛇映入眼帘。
瞧,我们的蛇朋友还在树枝上表演倒挂金钩的绝活,懒散而欢畅地吞吐着血红蛇信,压根就不晓得自己就要厄运当头了。
邓建国非常讨厌这种冰冷的爬行动物,但经过三番五次地捕捉这玩艺儿充饥后,他渐渐地对蛇肉的独制美味习以为常了。
这不,他稍加愣神后,右手电掣伸出,以迅电不及瞑目之势抓住了菜花蛇的七寸,毫不费力地把两尺长的蛇身从树桠上扯下来。
他正巧寻思着搞点野物来滋补身体,这条菜花蛇无疑是来雪中送炭。
抽出刺刀,削掉蛇头后,割开一条血口子,邓建国就像扒丝棉树一样剥掉了蛇皮,撕下一块鲜嫩的蛇肉,蘸上一点白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血渍敷得满嘴都是,他眉宇紧锁着,细嚼慢咽,似乎想品尝一下生吃蛇肉的独特美味,忽然…
前面山谷口里,绿影幢幢,有很多条瘦削人影冲出林子,急匆匆的朝山谷里逼近。咦,山脚下,荒草蓬盖着一条羊肠小道,远处的人影正是沿着这条小道向他这里迫来。
“他妈的,太可恶了,追得老子想填饱肚子都成了奢望。“邓建国气得眉毛往额头上翻,愤然一把将蛇身扔到草丛里,抓起81-1突击步枪像狡兔似的蹿到茅草丛里躲了起来,先看看白眼狼究竟在搞什么明堂。
冰冷而散发着硝烟味的枪管摩挲着脸颊,邓建国脑子里在快速打转,忖思着:从这群敌人来的路线上来看,似乎不是追着老子的踪迹而来的。莫非这片地区真有我军侦察部队在活动?
看着那些敌人在匆匆忙忙向山谷深处奔去,邓建国心里既有渴望战斗,享受杀戮的激情,又有退避三舍,能免则免的想法。他有一把svd狙击枪,以他的枪法,五百米以内保证一打一个准,不废吹灰之力就把这些家伙中一半人送进地狱。但他左臂有伤影响战斗力的发挥,再说他确实不想再折腾左臂了。也就有了能不招惹就尽量不去招惹人家,躲起来图个清静的想法。 隐蔽在草丛里,透过草隙眼看着敌人从视线里消失了之后,他活动了一下脖颈,伸了伸懒腰,正准备起身转移。
突然又是一大串急骤的脚步声响彻在他耳鼓。他心头一紧,就听到脚步声在他刚才吃蛇肉的位置戛然而止,接着就是那惹人厌恶的敌国鸟语。
他竖起耳朵一听,原来是后面赶来的敌人发现了他扔在草丛里的蛇皮和蛇肉。
“操蛋,偏在老子想偷懒的时候出乱子。“邓建国很抱怨自己不行事不谨慎。其实也不尽然,这些时日里,很多时候他的确是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了敌人,不过那是他明知故意的,是为了方便跟敌人玩追猎游戏。除此之外,他小心谨慎的程度还是无人能及的,他总是喜欢把栖息之地选在最隐秘的地方,然后再布上自制的报警装置以防万一。
百密必有一疏,这一次可能是他半个多月来第二次不慎暴露行迹了。
“哗啦“的一声,敌人拉动枪声,轻手轻脚的朝邓建国藏身的位置摸了过来。
草丛中,邓建国屏住呼吸,凝神静听,几乎听不见衣袂拂动草叶之声,若不是右侧十米外的茅草在轻轻摇曳之外,恐怕还察探不出危险正在向他慢慢靠近。靠,这些猴子兵不但鼻子灵敏得要死,走起路来轻得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形迹已然败露,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杀机顿然游遍全身,邓建国毫不迟疑,果断抡起81-1步枪步枪就是一个三发短点射。
枪声登时撞破了统治现场太久的沉静。
枪声带起一声摧肝沥血的惨啤,一蓬稠红血浆冲天而起,接着就是人体栽倒的声响。
大敌当前,邓建国不敢自鸣得意,枪声一响,他纵身一个虎扑朝左侧横冲过去。
“啾啾啾“一串子弹贴着他瘦削的身形打得草叶纷飞,泥石乱溅。
他早已从刚才敌人的嚷闹声中察探出敌人至少在两个以上。当他朝右侧横冲四五米远,顺理成章的躲过敌人射来的子弹后,电掣折转身形,刚想开枪四敬对方之时。蓦然间,他看到左侧十几米外的深草丛里有两条人影在朝相反的方向运动。因为茅草太深了,他无法看清敌人的身影轮廓,只能从茅草摆动的方向来推断。
“操他奶奶的,一帮龟孙子,想分兵东西两路包抄老子,老子可没那么多便宜给你们。“邓建国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右手上的81-1突击步枪定在东边一个靶点上,左手抽出柯尔特m1911手枪压在西边的弹着点上。然后,不慌不忙,两眼死盯着两边在摇摆中的茅草,伺机待发。
很快,东边的敌人就移动到了射击点上,邓建国毫不客气就抠动了扳机,一声凄厉惨嚎夹着重物倒地的扑通声不分先后的传进邓建国耳鼓中。
枪声一响,邓建国赶忙纵身跃向旁边一棵木棉树。
就在起身的短促光景里,一串子弹异常准确的扫向他刚才蹲身之处,齐刷刷的扫断了一排芭茅草。
毫不稍停,他龙腾虎跃的运动到木棉树后面,两支枪左右开弓,7.62毫米步枪弹,11.43毫米手枪弹同时拿出来款待西边那个横刀立马的朋友。
“哇呀…哈…“
惨绝人寰的嚎叫声过处,西边那个仁兄身上爆出数股血箭,打着优美的转子,跳起了死亡舞蹈。
狭路相逢,激烈的驳火在短暂光景里骤起,又在瞬息间结束,比呼吸一次空气还简单。
确定清除障碍后,邓建国起身就要向山谷深处推进。
就在此时,山谷深处枪声大作,像放鞭炮一样稠密。嗯,山谷深处已拉开了战幕。
“果然不出我料,白眼狼围追堵截的对象不是老子,还真是我军侦察部队。“邓建国终于证实了自己此前的臆测。
枪声就一个魔咒点燃了他心中的战斗激情,他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飞到战场上去助自己部队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