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好几个倒霉蛋魂断命残,血肉模糊的肢体搅混着五彩缤纷的内脏器官漫天飞舞,地上墙上,全都溅满了红白相间的液物和肉沫子,一大截从人体里拖出的肠子抛在空中,滴溜儿地洒着鲜血掉进火焰之中,烧得噼吧作响。
这个时候,邓建国的理性和良知全被飓风海啸般的杀机冲刷得荡然无存,他心里只有一个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恐怖的念头,那就是以血溅血,以命搏命。
展转腾挪,蹿跃蹦跳,封闪避躲……
邓建国忽左忽右,蹦高跌矮,练过少林柔骨功的身体灵活而轻盈,腰腿各部随意曲伸,毫无规律可循的战术规避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两只手翻扬如电,不断地向敌人抛出手雷。
爆炸声混同惨嗥声,接踵而至,掺杂着血肉和骨头的浓烟将人群渐渐湮没。
“哒…哒…哒“
邓建国还在向溃逃的人群倾泻着愤怒的子弹,一件冒着黑烟,散发着焦臭气味的东西被灼热的气浪抛上了云空,欢快地跳跃着跟头,砸落到他脚跟前。
那是一只握着ak-47冲锋枪的小手臂,熏得漆黑得五根手指头还在微微蠕动着。
邓建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灌满煞光的眼睛开始充血,瞳孔渐渐地鼓张起来,端正的五官在抽扭中变得极其狰厉可怖。
“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肮脏可耻的下贱胚子,连小孩都驱赶上来送死,你们不是想死吗?爷爷不妨就成全你们这帮龟孙子。“邓建国满脸是血,摧肝沥血地咆哮着,面孔狞狰得与他原本唇红齿白,俊秀迷人的书生形象判若两人。
他左手一把从地上抓起刀疤脸的尸体用作挡箭牌横拦在身前,右手将ak-47冲锋枪的枪管插进尸体胸前大血窟窿里,勇往直前地冲杀着,逢人就毫不客气的抠火。
现场的空气都被战火烧焦了。 ak-47冲锋枪在怒发冲冠地喷着火舌,一块块肉糜子混杂着骨碴从血肉盾牌中疯狂的冲出。
“哒…哒…哒…“
三名身手稍好的武装分子的头脑刚刚意识到还击,愤怒的子弹就已泼洒到了身上,尖嚎声不似发自人类之口,三条还算精壮的汉子还未及扣动扳机,全身突然抽筋似的蜷曲,手舞足蹈地摔了出去,胸前血喷如箭,每滚过一尺地面,鲜血就染印得一地猩红刺眼。
片刻之间,这些武装人员就死伤惨重,毫无还手之力。侥幸存活下来的早被这肢解恶魔一样的中国兵吓得胆裂魂飞,心旌神颤,勇气和斗志被漫无边际的恐惧冲荡得无影无踪,精神防线都被撕裂得碎碎片片。
那些靠一腔热血武装起来的民兵又岂能经得起魔鬼尖兵的疯狂折腾,聪明一些,识相一点的武装分子毫不迟疑,转身就跑。恐惧瘟疫似的传染着当场那些命大福大,还没挨上枪子的武装分子,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仗着对地形熟悉,哭爹喊娘地四散溃逃。
别看这些武装分子战斗力不济,逃命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只要一扎进庄稼地里、茅竹林里,眨眼工夫就消逝得无影无踪,比狡兔还要快得多。
如今,这个原本该宁静祥和的原始村落已活脱脱沦为成一处修罗场。
一具具扭曲怪状,千奇百怪,丑陋可怖的残尸横倒竖歪,浸泡在渐渐干涸成紫褐色的血水中,而五颜六色的内脏器官更如同咸菜一样毫不值钱地随处丢抛,招来一团团黑压压的苍蝇。
淋浴着渗满火药味和血腥气的山风,面对着遍地惨不忍睹的残尸碎骨,邓建国浑身染血,倒提着血流血滴的ak-47冲锋枪,面无一丝表情,如尊蜡象似的僵立在那里,乌黑瓦亮的枪管上爬满了血浆和碎肉沫子。
刀疤脸的尸体早就不能算是一具尸体了,(头颅碎裂成一堆烂柿子,胸口爆裂出一个海碗大的血窟窿,肠脏器官被子弹撕烂揉碎抛了一地,只剩下一大截瘰疬肠子拖在体外,胸骨也戳破肌肤裸露在外面……)分明就一团掺杂着烂肉、布屑、毛发、碎骨的肉酱。
唏嘘一声,邓建国望着一地残尸断臂,蓦然想到:敌军所控制区域的老百姓本应该是最淳朴,最纯真和最无辜的。 然而,人性最善良的本能向暴戾妥协那会有怎样的后果呢?这些目不识丁,愚昧麻木的老百姓在野心家的淫威下,在愚民政策的欺哄下丧失了本真,变得暴戾恣睢,最终导致一场惨烈的大屠杀,这能怪得了自己吗?
他只觉得敌军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真让人无法摸清他们到底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是给这些老百姓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这些人如此死心踏地的为他们卖命。
邓建国越想越觉得可怕,愈来愈觉得自己面对如此顽强的敌军,力有所不逮。
倏忽间,村子东头传来一阵急骤的枪声,邓建国立时就意识到驰援的大队敌军赶到了。
他顾不上欣赏这片霹雳天火,抛下74式喷火器,迅急从尸体上搜集了五个弹匣和七颗手榴弹后,一溜风地扎进村子西头的茅竹林中,晃了两晃就消逝在林荫深处。
翌日,午后,日头偏西。
崇山峻岭,草深林密,路少坡陡。
邓建国若同一头猎豹似的在荫蔽的丛林中疾步劲跑,杯口粗的竹子和水桶粗的大树不断从身边擦过,两米高的芭茅草、飞机草混同带刺的藤蔓盘缠虬结,形成一道阻挡前进步伐的天然屏障。
四下横逸的枝叶藤条抽打得邓建国脸颊生疼无比,草丛中夹着的杂木被套着作战靴的双脚无情地践踏着。
他嘴里喘着均匀的粗气,步履迅捷而富有节奏感。汗水湿透了衣背,整个人就如同刚从河里捞起来似的。
紧张激烈的厮杀和追逐接连不断,他的体力就快要被榨干了,否则以他那妙绝尘的少林轻身术和翻腾术,完全可以跟猿猴一样在林木间翻腾跳跃,形体灵巧自如,根本不需要走地面。 虽然身心相当疲惫,但他却一刻也不敢停留,因为敌军昼夜穷追不舍,令他难觅栖身之所。
他就好比是一头被追急了的猛虎,敌军就如同一群狡黠刁钻的豺狼。好虎虽猛但也架不住群狼,众寡悬殃是显而易见的。当务之急,他只得利用丛林的茂密和荫翳与敌军玩迷藏。
穿过一片丛林,邓建国站在山坡端线,举目了望,眼前是两座矮山包中间结合部的一小块坝子,坝子里野草疯长,杂木丛生,齐人高的芭蕉树和芭茅草俯首即是。两座山包上长满了翠生生的茅竹和林木,就像是造物主专门为两座山包披盖的一条翠绿毛毯。
两座山包间相距约莫有四十到五十米之遥,两翼的草木繁茂,裸眼看上去,根本察探不到有任何可疑的情况。
邓建国侧耳静听,确认四周无异常动静后,闪身隐蔽到一棵参天大树后面,靠在树杆上大口喘着粗气,ak-47冲锋枪和81-1突击步枪甩到腰后,暗运少林柔骨功活动着腰肢和腿脚,右手握着柯尔特m1911a1手枪,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敌情。
此际,他只觉得心跳如鼓,头晕目眩。然而,不管有无敌情,他都不敢躺下歇息。因为大幅度剧烈的运动刚一结束就立即休息的话,肢体中大量的静脉血就会淤集在静脉中,心脏就会缺血,大脑也会因心脏供血不足而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甚至休克等缺氧症状。
稍事调息后,他甩了甩头,驱散笼罩在大脑里的眩晕感,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油汗,从65式军用背包里摸出望远镜,从树后探出半边脑袋,揉了揉肿痛的眼皮子,提足目力,仔细搜视着对面坝子里可能隐藏的敌情。
透过望远镜朝坝子和对面山包搜视过去,芭茅草密密层层,芭蕉树鳞次栉比,四到八处都是翠翠绿绿。
绿色海洋里,邓建国的视线完全被遮挡住了,聚精会神地察看了好半天,别说是敌人,就连个鬼影也没有瞧见。一阵阵山间清风悠悠地从山林顶上吹刮下来,芭茅草和鸡尾草随着山风优雅地摇曳着,小草儿翩翩起舞。
邓建国丝毫不敢有所松懈,通过前一番的生死较量,他心知肚明,敌军士兵的战斗力虽然无法自己相提并论,但是他们都在丛林里长大,很善于丛林追踪。
然而,最让他不敢马虎大意的还是号称“丛林变色龙“的特工部队,据可靠资料显示,这支特工部队里有很多越南的退役士兵,都在79大血战期间与中国军队较量过,极富丛林战经验。这些丛林战老手往往善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在你警觉不到的时候打你个措手不及。
如今,邓建国又是在这熟悉的亚热带山岳丛林里,又是以寡敌众。
稍事停歇后,邓建国举着望远镜继续察看着坝子里那一片片齐人深的草丛。这一回,他更为认真,几乎是一尺一尺地察看。
芭茅草和鸡尾草的摆动都是从根部开始的,没有出现过半腰摇晃的现象,坝子里一点儿也没有敌人埋伏的征兆和迹象。
邓建国放下望远镜,释怀地松了一大口气,高悬在嗓子尖上的心脏掉了回去。
收回望远镜,他将ak-47冲锋枪甩在左腰,右手擎着81-1突击步枪,一屁股就坐在大树下边,背靠着树干准备小憩后再跑路。
这一刻里,他才感觉到喉咙干渴得跟灌满了滚烫的钢水一样,两片薄嘴唇都裂开了口子。
摇了摇水壶,还有小半壶水,这还是从江小羽那里搜刮来的。
他拧开盖子,如同吝啬鬼一般盯着这小半壶水,凑到嘴巴边上却舍不得啜饮一口。要知道,这可是维持魔鬼尖兵的生命和战斗力的三样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另外两样当然是口粮和弹药。
对着水壶木然地盯视片刻,他终于抵挡不住要命的干渴,灌了一小口清水,润了润干燥得起火的喉咙,算是解渴。
在生存条件恶劣到极限的战场上,那些平时看来毫不值钱的东西往往就可能成为千金难买的奢侈品。
原本平淡无味的清水在这非常时刻里,竟然成了甘甜可口的乳汁,堪比美酒佳酿和琼浆玉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