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邓建国很同情穷得连灰都舔不起来的越南人。也是的,常年累月,无休无止的战争使越南损失惨重,经济达到崩溃边缘,民不聊生,寡妇哀村。他们有很多家庭支离破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留下数不胜数的孤儿寡母背井离乡,投奔怒海,苦不堪言,再上资源匮乏,缺衣少粮,更令外强中干的越南雪上加霜,已达山穷水尽的境地了。
随着直升机轰鸣声的逐步逼近,其中两个有两个农民停住手里活儿,抬起头来,伸长脖子仰望着天空中的不速之客,一边对着天空指手划脚,一边叽哩呱啦地交头接耳,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有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农怒气冲冲地把锄头抛摔到地边的水沟里,摆出了一种敌对的姿态。难道这些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反应就那么灵敏?难道他们已经辨认出了天上飞的是中国的军用直升机?
老家伙摔了锄头已然表明了敌意。
邓建国愕然一怔,凝神注意起这些农民的举动来。
老家伙又跑到沟里去拾回锄头,另外两个农民继续干着手上的活,看上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帮农民懂得用耕牛犁地,难道他们具有中国血脉?
邓建国没心情去理会这些山野村夫,也不想去思考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目光移向村庄北头的一片庄稼地探视过去。
突然,两条像是挑着木桶的绿色人影刚从村口的一间茅房里跨出又闪电般退了回去。
绿色人影惊鸿一瞥,但逃不过邓建国锐利的双眼。
他霍然感觉到机舱外面的空气一齐向他挤压过来,胸口发闷,有点透不过气来,后背也一阵发紧。
一惯超级灵敏的第六感在向他预警,危险并没有远去,敌情威胁依然存在。
他太阳穴开始发跳,右手警惕地触上了腰间的手枪把。
另一旁,李超和杨辉面对面地靠在机舱门框边上。
李超用冰冷的枪管摩挲着脸颊,睁大眼睛,毫不稍瞬地望着村北那片烂漫的油菜花。
杨辉似乎也嗅到了危险气息,警惕地观察着小村庄里的动静。
邓建国心想:那两条一闪即没的绿色人影必定是军人,他们挑着水桶八成是帮老百姓担水,不仅我军注重军民鱼水情,越军也不例外,看来小村庄里驻扎有军队。
邓建国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坚信自己的直觉判断,眼睛往往会观察到的是表面现象,是迷惑自己理智,是扰乱自己定力和心绪的假象。
这种直觉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他历尽数重艰难险阻,闯过数道生死玄关,九死一生所蕴蓄而成的第六感觉。
直升机几乎是擦着地皮在驶飞,速度比蜗牛爬动还要缓慢,凌空盘旋发出的巨大轰鸣声打破了小村庄幽静,冷清的气氛。
这时候,村子东头有两个衣衫褴褛,纤瘦矮小的妇女叽叽喳喳地吵嚷着,急急忙忙地朝村内跑去,样子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直升机刚好接近了村庄东头。六十米的高空里,邓建国看得一清二楚,村子里的竹木楼大部分都已关门插锁,连鬼影都看不见一个,只有几条骨瘦如柴的狗前爪子扬起老高,脑壳仰望在天上,跳天舞地地咆哮着,狠不能马上就跳到天上去把直升机咬下来。若不是有好几间稻草屋顶在徐徐地冒出炊烟,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个无人村。
苍翠山林、竹林、菜园、鲜花、原始茅屋……小村庄里风平浪静,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田园牧歌的宁静,美丽得恍若一幅油画,栩栩如生,但是越是最宁静怡人,最美丽迷人的地方就越是隐伏着令人窒息的杀机。
邓建国深有体会,警惕地向村庄里扫视,一间间茅屋简陋而寒碜,充满大自然原生态美的小村庄却偏要混染着战争的邪异气息。
他两眼扫过一座既矮又破的竹木楼时,太阳穴霍地狂跳起来,心房突地痉挛一下。 他已然感应到了敌情威胁,目光端巧停在一口竹板窗户上,一扇窗门正悄悄地,慢慢地启开了一道缝。
无巧不成书,另一边的杨辉同样眼明心亮,发现了这个现象,嗅到危险逼近的气息。 这时,李超已经把上身探出舱外一大截,想好好地瞧瞧这个贫瘠而美丽如画的异域小村庄。
“不要……“杨辉脱口惊叫出声,右手电闪探出,抓向他腰际的武装带。
就在此刻……
“嗖“的一声破空锐啸。
“噗“的一声令人心跳肉麻的闷响。
“叮当“的一声金铁脆响挟着一蓬飞溅的火花。
杨辉刺棱一下抓住李超腰侧的武装带,用力将其推进舱门一侧,却发觉到脸庞上溅满了热辣辣的液物,黏黏糊糊,顺着他脸颊蜿蜒滑流到脖颈,一股满是火药味的血腥气刺激得他鼻腔发痒。
他惕然心惊,一眼瞥见李超左边臂膀中段有一股鲜血似箭一样标射而出。
“你怎么样了?“杨辉赶紧撕开急救包替李超查看伤情。
“连长,我的手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了?“李超顿觉左边臂膀像被一把钢刷子猛地梳洗了一下,撕裂般的刺痛似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袭遍全身每根血管,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
“别胡说,不要乱动,让我看看。“杨辉抓着他的手臂,一边用酒精棉擦拭血水,一边粗略地检视着伤口,冷静地道:“估计不要紧,好像没有伤到筋骨。“
“老子操这帮杂种的老母亲,我这伤受得真他娘的窝囊。“李超的脸色瞬间变得凄厉如鬼,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悲哀。
与此同时……
从李超的左边臂膀里钻出后射到舱壁上的那颗罪恶子弹又跳回地面,正蹦到邓建国跟前骨碌打转,上面还黏附着稠血。
邓建国动若惊鸿,闪电也似的从江小羽身旁拖过81式轻机枪,隐蔽在舱门一侧,向击伤李超左臂的敌人发出死亡动员令。
“嘟…嘟…嘟…“
枪声瞬间划破了青山翠谷的幽静。
四点方向,七十米外,一间窗口半启的竹木楼里传来一声凄厉惨嗥。
“嗄啦“的一声,一把ak-47冲锋枪从窗口里跌落出来,摔出老远,一颗血糊糊的头颅随着一双血淋淋的手,撞破窗门,展露在光天化口之下。(那颗头颅烂得跟摔破的大西瓜一般,只剩下一层皮肉和一笼血筋扯连在躯干上,吊在在那里一晃一荡,一截大颈椎骨从脖子断口处戳出来,白森森还沾附着血丝,红白相间的黏稠液物象浆糊一样泼洒向地面,涂满了竹墙根,好不怕人。)
一瞥之间,邓建国看到那个头破血流的偷袭者身躯上套着草绿色军装。
果不其然,小村庄里驻扎有敌军的敌军,这里也必定是敌军的一处军火仓库,只是规模不大而已。
枪声就是信号,适才宁静怡人,美丽如画的小村庄顿时枪声大作,变成血火纵横的战场。 天堂与地狱竟然在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