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汉王刘斌亲自到夔门御驾亲征,卫汝贵等人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汉中有一个刘斌,夔门这里又冒出一个刘斌?刘斌不是已经被汉匪叛将枭首投敌了吗?庄亲王和郑亲王不是已经把刘斌的尸首送到朝廷了吗?究竟怎么回事?”卫汝贵又惊又怒。
刘坤一仰天长叹:“恐怕…我们都中计了!从西安来的消息,汉匪一部偷渡子午谷且奇袭了西安!庄亲王和郑亲王的十二旗人马,此时都被困在了八百里剑门蜀道上,已经全部成了瓮中之鳖!在汉中被杀的那个刘斌,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想不到啊,反贼之中,竟然有如此神机妙算之人,设下如此偷天换日之奇谋!可笑我们这些朝廷大军,居然全部被蒙在了鼓里!被反贼牵着鼻子走!反贼真是卧虎藏龙哪!难怪那个龙兴汉对我们的招降不屑一顾!”
卫汝贵心头冰凉,跌坐在椅子上。
剑门蜀道上,由和硕庄亲王载勋与和硕庄亲王凯泰统帅的八旗军十二旗部队陷入了悲惨境地中,前面是天下第一险的剑阁,后面西安大后方被切断,一下子陷入了前无去处、后无退路的孤军境地里。惊天逆转的战局让载勋和凯泰目瞪口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此时,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钻入了汉军设下的一个大圈套里。
血火冲天但岿然不动的剑阁关上,黄永光意气风发地仰天大笑:“载勋、凯泰,西安已经归我们大汉了!你们已经是插翅难飞!都已经成瓮中的王八了!奉劝你们早早投降,不然,这八百里蜀道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哈哈哈…”
凯泰和载勋的眼里几乎喷出了火。凯泰暴跳如雷地大叫道:“王八蛋!本王发誓定要把你们这些反贼全部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黄永光不屑地道:“好啊!那就请郑亲王阁下先攻上这剑阁再说!我保证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亲王来砍!”
凯泰彻底气疯了:“给我杀!”
已经筋疲力尽的八旗军在凯泰的暴怒命令下,不得不冲向根本无法攻破的剑阁。关上汉军依托天险居高临下地猛烈还击,使得攻关的八旗军几乎是排着队伍开进绞肉机。剑阁天险下,八旗军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再加上因为急行军从而没有携带攻城器具,致使始终无法越过雷池一步,白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战至此时,一开始出征的满族四旗和汉族八旗共九万大军,此时已经死伤近半,还有战斗力的不到五万人。
眼看着麾下部队源源不断地挨着对方一边倒的屠戮,载勋摇摇晃晃地拉住凯泰:“别再白白浪费士兵们的生命了,剑阁是攻不下的了,放弃夺取剑阁和成都的心吧!我们已经彻底上当了!不能真的暴尸在这蜀道上,我们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立刻撤军,夺回西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逃出汉匪给我们设置的这个大陷阱。”
凯泰两眼火星四溅:“我们就这样损兵折将还一无所获,回到京师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载勋苦笑:“不撤军,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回京师再死。”
凯泰两膝一软,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太祖爷!凯泰无能哪!让我们郑亲王家族再次蒙上羞耻了!凯泰愧对您的在天之灵呀!”
载勋拉起他,此时的两人已经是彻底的同病相怜:“赶紧撤吧!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占据汉中固守待援。我们不能在这里全军覆没呀!八旗军一共就满蒙汉二十四旗,我们要是一下子就折了一半,那我们就真的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千古罪人了!”
凯泰顿时嚎啕大哭,载勋也一起如丧考妣地抱头痛哭。大概老天爷也很配合清军的凄惨气氛,剑门蜀道上再次下起了暴雨。
凄凄惨惨和大祸临头的气氛中,被汉军杀得丢盔弃甲的八旗军开始顺着来路冒雨逃跑。黄永光立刻命令华震东带着一个团继续驻守剑阁以确保万无一失,自己和何明阳、罗盛育则带着另外四个团沿着剑门蜀道对溃败的八旗军穷追猛打。但八旗兵毕竟还有五六万之众,再加上此时走投无路,必然拼死一战。汉军如果出剑阁,在剑门蜀道上和清军狭路相逢,肯定还是吃大亏的。但黄永光胸有成竹,他立刻命令部队执行萧浩然临走前留下的办法。望着此时天空中倾盆瓢泼的万千道雨幕,黄永光笑道:“天助我也!”
澎湃的雨幕倾泻而下,使得剑门蜀道几乎成了一条溪河。劈头盖脑的雨点中,几万清军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往汉中和西安。狭窄的蜀道山路上人喊马嘶声一片,由于清军在剑阁关下遭到惨败,伤兵满营,天气暴雨不断,无法生火做饭,携带的粮食又耗损殆尽,因此清军士气衰竭、人困马乏、苦不堪言,兵营队伍里怨声四起,伤兵哭声一片,士兵个个衣甲湿透、军装褴褛,再加上饥肠辘辘,可谓是饥寒交迫,整个队伍狼狈不堪,活脱脱犹如当年赤壁大战后在华容道上逃命的曹军。指挥部队的载勋和凯泰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知道全军战斗力已经降至最低点,根本不堪一击,要是汉军乘势追杀,部队即便不大败,也会崩溃。但根据断后部队报告,剑阁汉军并没有出关追杀,这让载勋和凯泰的心头略微放松了不少。可第二件事又让他们心焦不已,那就是部队行军速度极其缓慢,几乎是以龟速在爬行。按照这个速度,别说撑到汉中和西安了,恐怕全军都要困死饿死在这八百里剑门蜀道上了。
“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必须要赶到汉中,补充休整后再一鼓作气夺下西安。”载勋忧心忡忡地对凯泰道。
“六哥!”庆至骑着马奔到凯泰身边,整个人如落汤鸡般,“天降暴雨,山路积水横流,道路泥泞不堪,很多地方还被山洪冲垮了,各部行军极其缓慢,怎么办?”
凯泰咬牙道:“命令受伤的士兵在后面慢行,强壮没有受伤的士兵立刻到前面伐木铺路、挖掘山石,给后续部队开路。必须要快!”
庆至惊道:“把伤兵抛在后面?那他们岂不是越来越追不上我们?万一汉匪乘机追杀,那他们怎么办?”
凯泰怒道:“现在难道还是讲妇人之仁的时候吗!再不全速离开,我们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生死有命,随他们去吧!”凯泰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满人的伤兵尽量带上,汉人的就算了!他们只是拖累我们的累赘!这帮忘恩负义的汉狗…”想到自己被汉军打得一败涂地还被狠狠地戏弄了,凯泰就对汉人咬牙切齿,哪怕是自己部下的汉人,也同样厌恶不已,更何况在激战中还有大批汉族八旗兵反水,这更加让凯泰恨得牙痒痒。
随着凯泰这个冷酷的命令,数以千计的汉族八旗军伤兵被冷酷地抛弃在后面的道路上自生自灭,绝望的哭号声、哀求声、怒骂声响彻蜀道,被遗弃在泥水暴雨里的汉族伤兵呼天抢地、怒骂不绝。被遗弃在路上的汉族八旗兵缺医少药、饥肠辘辘,又淋着暴雨、吹着冷风,很快便一批批流血伤重而毙命。泥泞不堪的蜀道上,清军死难遍野、哭号震天。
“你们这些王八蛋!早知道如此,老子还不如跑到汉匪那边呢!”
“断子绝孙的龟孙子!给老子回来!”
“凯泰!老子日你先人!”
被遗弃的汉族八旗兵绝望地又哭又骂。
大败而归的八旗军犹如一群丧家犬般仓惶逃跑,在暴雨里艰难走了一天一夜。夜幕降临后,望见前方远处地势开阔、隐有灯火。载勋问道:“前方是什么地方?”
“回王爷,前面是铁索关,距离汉中还有一百余里。”刚毅回答道。
“好!立刻加速前进!”
就在这时,雨幕和夜幕中毫无征兆地突然响起了一连串“轰轰轰”雷霆声,震得正忙着艰难移动脚步的清军都感到脚下一阵轻微颤抖,这阵的轰鸣声对于他们来说则如雷贯耳,因为这些爆炸声几乎就在他们头顶上发生的,同时在蜀道两边的山腰间隐隐约约地闪耀起了几处火光。与此同时,一股股冰冷的气浪呼啸着从两侧陡峭的山体上奔腾而下,飓风般地扫进了人头攒动的山道里,大批猝不及防的清军立刻被刮倒在地。但这阵巨响声在山谷里所造成的回音并没有慢慢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猛烈而强劲,转瞬间,这股巨响已经变成了一种铺天盖地般的剧烈震动,伴随而来的则是地动山摇般的晃动。
“是打雷吗?”凯泰疑惑地问载勋。
“不好!快跑!”载勋陡然间大惊失色,在扯直嗓门放声狂嚎的同时,他拼命抽打胯下已经筋疲力尽的战马,狂奔而去。看到王爷如此不顾身份地玩命狂奔,清军上下也慌忙一窝蜂地紧随着载勋风驰电掣般的神速乱哄哄逃跑。雷霆巨响中,蜀道两侧的山峰犹如一头头沉睡万年的巨兽被惊醒了般,愤怒地抖动着身躯。一片片山体都在天翻地覆的轰鸣中,一块块山坡犹如被切下的豆腐般直挺挺地滑向下方的山坳蜀道,足足百万立方的塌方泥土混合成了一股股铺天盖地的狂澜,犹如万马奔腾,又犹如一道道黑色瀑布,翻涌着、沸腾着、倾泻着,滚滚一发不可收拾地朝着山下的山路上势不可挡滑落而去。
“啊…”望见这天翻地覆、大祸临头的这一幕,大批的清军肝胆俱裂。
从天而降爆发的大片山体滑坡造成了巨大的山洪,迅猛无比的泥石流轰然倒塌并翻滚而下,将清军长蛇般的队伍拦腰斩断,大片跑得慢的清军纷纷在惨叫哀嚎声中被席卷而来的泥石流给吞噬活埋。雪崩般势不可挡的泥石流一泻千里轰隆隆地淹没了大片山坳,将整个山坳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泥潭泽国。呼啸而下的山洪泥石流余力不息,犹如钱塘江大潮般猛地“惊涛拍岸”。泥石流和山坡猛烈撞击所爆发的巨大反作用力将泥石流内无数的石块碎片全部弹飞了起来,数以千计侥幸逃脱的清军来不及惨叫,便被这杀伤力堪比跳弹的无数碎石给崩杀得血水四溅。随后,犹如一条黑色蛟龙般的山洪狂潮以每小时上百公里的速度奔腾冲出山隘,吞噬了一片又一片清军。在后面殿后的清军西安将军左翼副都统德铭来不及惨叫,便被海啸般飞速涌来的泥石流给吞噬活埋得没顶,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天要亡我哪!”载勋和凯泰一起仰天嚎啕。
远处的一座山峰上,十多个身披伪装服的汉军侦察兵兴奋地看着这一幕。为首的尹润海和李喜浩放下手里的夜视望远镜,一起如释重负:“太好了!”区区几吨四川兵工厂生产出的宝贵黄色炸药,所引发的山体滑坡和山体塌方效果奇佳、威力奇大,刚才所造成的山洪和泥石流足足报销了近万清军。
“立刻报告黄总指挥!可以全面追击清军了!清军已经彻底成惊弓之鸟了!”李喜浩道。
“杀啊…”飞舞的暴雨泥水间,冲天的杀声震碎了雨幕,也震碎了清军负隅顽抗的最后胆气。全面追击的汉军洪流犹如一条黑红色的蛟龙般,在狭隘的剑门蜀道上气势恢宏地咆哮卷向清军。浩浩荡荡的汉军踏着遍地飞溅的泥泞,冒着倾盆暴雨,势不可挡地冲杀向清军。霹雳轰鸣的电闪雷鸣映照得剑门蜀道两侧山峰狰狞如刀,听到后面的雨幕夜色里杀声震天,再看到无数汉军在暴雨泥水间犹如恶鬼狼群般扑过来,败退的清军无不亡魂丧胆,拼命抱头鼠窜。遍地的泥水雨水里,忽闪忽灭的闪电雷光照耀下,到处都是汉军在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长矛追杀着狼奔豕突的清军。
“开枪!快开枪!”断后的清军西安将军尚宗瑞声嘶力竭喊道。他知道汉军只有冷兵器,没有步枪火枪,汉军装备的土造火器在暴雨中也无法使用,因此汉军只能采取肉搏,而自己想要活命,就必须要用乱枪阻挡住汉军的脚步,因为清军装备的步枪在雨天里照样可以使用。
“弟兄们!冲啊!”罗盛育带着部队奋勇爬上已经被泥石流淹没的蜀道,在齐腰深的烂泥间杀向清军,血水泥水雨水混合在一起横流,被砍杀的清军哀嚎着在烂泥间翻滚挣扎。部分战斗意志尚存的清军拼命开火阻击扑过来的汉军,子弹横飞、火光四溅,被击中的汉军不断倒下,后续汉军挥舞着刀枪继续冲杀。指挥部队奋力追歼清军的罗盛育正左冲右杀着,猛然犹如触电了般一动不动,两眼圆睁,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他右肩膀的肩胛骨处,一处弹孔正缓缓地流出一缕血迹。在暴雨的拍打下,罗盛育直挺挺地猝然倒在了遍地的泥浆血水里。
何明阳大惊失色,连忙踩着遍地的泥潭踉踉跄跄地扑上来:“老罗!你怎么了…”一摸,何明阳发现手上全是殷红色的鲜血。罗盛育已经阵亡了,一发从天而降的流弹穿透他的肩膀,由上至下地射穿了心脏,让他没有任何遗言,当场阵亡。
“老罗!”何明阳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弟兄们!罗副师长阵亡了!为副师长报仇啊!”热泪滚滚的汉军士兵们大喊着。
狭隘的蜀道上,前几天的万人马拉松送赛跑场景再次重现,本来清军尚有能力和汉军在蜀道上决一死战,但清军已经彻底丧失了死战之心,再加上在山洪泥石流中死伤了近万人,知道自己和对方继续拼下去,也是在蜀道上同归于尽的结局。被对方杀得寒心且无心恋战的八旗军只顾一窝蜂地抱头鼠窜,全军也濒临崩溃的边缘。汉军一边追歼清军,一边继续大力对八旗军里的汉族八旗兵展开思想宣传和攻心战。在这种一败涂地的状况下,再加上凯泰等人下令将汉族八旗兵伤兵遗弃的做法,八旗军里的汉族八旗兵纷纷齿冷心寒,斗志烟消云散,大批不愿意继续忠于异族或和满族八旗兵玉石俱焚的汉族八旗兵纷纷向汉军投降,这种投降趋势更是加速了八旗军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