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万万不可,决不能鲁莽行事,这样会坏了大事。大道理我讲不出,但我知道咱们是抗日的队伍,是老百姓的队伍,不能因为受了一点挫折就丧失原则。我们好不容易脱离了土匪的日子,走上正规道路,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杀出去,这和真正的土匪有什么两样?再说这么做也会连累在军分区学习的沈司令和王政委的。我觉得要稳妥处理这事,最好找张司令和祁参谋长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一直沉默的张树新说话了。
“什么?找张司令和祁参谋长商量?你脑子没进水吧?那两人现在成啥样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清楚得很,也找陈大主任交涉过几次,可每次都没有结果,你让他们怎么办?他们也是万般无奈啊!这些事情只能由咱们这些人来干,不能连累他们,等生米做成熟饭他们也就没办法了。”蛮娃敲敲张树新脑袋。
“那也不能盲目行动,更不能把那个陈主任的脑袋拧下来,那样咱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是个人都会认为咱们就是奸细,最起码有奸细的嫌疑。人是要救的,要不然他们就完了,怎么救人一定要好好商量,千万不能出岔子。”张树新思谋起来。
“小林小社,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特务大队。小奇树新还有狐狸王有,咱们几人商量商量,想个完全之策,既能救出关押的弟兄们,又不能连累沈司令他们……”蛮娃小声命令。
特务大队的门立即关上,几个人悄声商量着。一直到日上三竿,特务大队才出来跑了一会操,象征性的训练了一阵便回到驻地。吃完午饭,高小奇命令特务大队立即睡觉,晚上准备通宵训练。
政治部在白马镇的西边,距救国军有好几百米。本来救国军是有房子的,可陈自然说政治部事情多,涉及许多机密,要独立办公。西边十来户人家搬到山后新房居住,空闲了几排房子,政治部将这些房子全部租下来,并在周围砌了高高的院墙,十来个人都在这里办公。
半夜时分,街上静悄悄的,整个镇子鸦雀无声。十几条黑影悄然向政治部摸去,还有许多黑影在后面隐蔽跟进,听不到一丝声息。
政治部院子里面黑乎乎的,只有大门口和最后面一排房子亮着灯笼。一名哨兵标杆般的立在大门口,纹丝不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两个老乡骂骂咧咧走过来,不时互相撕扯几下。哨兵刚到白马镇不久,还不认识什么人,自然不知道这两人是干嘛的。不过,听这两人的口气应该就是镇上的老百姓,似乎因为钱财吵闹起来。
“同志,您给评评理!这人欠我两块大洋都快一年了,到现在也不还,问他要他还骂我,你说这是啥道理?”一个老乡走近哨兵。
“同志,您别听他胡说!我是问他借了两块大洋,可是没过几天就还给他老婆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问我要,您说这是不是讹人吗?”另一老乡也走近哨兵,两人有意无意的围住哨兵。
“哎哎哎……我说你们两个这是干嘛?三更半夜就为这事吵闹?不许在这儿胡闹,这里是军事重区,赶紧走开,有事明天再来……”哨兵不耐烦的挥手驱赶两人。
“我说同志,您咋这个态度?对待老百姓要亲切和蔼,这是你们陈主任教导的……”一个老乡冷不丁对哨兵太阳穴就是一拳,哨兵一声未哼倒了下去。
一声唿哨,黑影里闪出许多人影,闪电般的冲进院内。大多数黑影向后面一排房子冲去,正在房子周围巡逻的两名战士见势不妙,端起步枪就要开火。黑夜里飞出一只羽箭,准确的扎进一名战士的胳臂,这名战士的步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名战士子弹已经上膛,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手腕就被击中,疼的他直叫唤,步枪扔出老远。蛮娃端着狙击步枪向这名战士逼过去,枪管上安着长长的消音器,难怪听不到声音。
一部分黑影解救关押在屋里的“犯人”,另一部分黑影冲进战士宿舍。不多时,“犯人”一个个被抬了出来,熟睡中的战士也被押了出来,一个个衣衫不整,垂头丧气,显得十分无奈。
两条黑影走向前面一排房子,来到中间一个门前,一人在旁边警戒,另一人抬手敲门。
屋门“吱”的一声打开,陈自然披件衣服,提着手枪,警惕的看着外面。他见门口站着两人,仔细一看都没有穿新四军军装,顿时火冒三丈,手枪一抬就要发作。
“去你奶奶的,狗杂种!”一声断喝,门口黑影随即拧身飞起,一脚踢飞陈自然的手枪,另一脚揣在陈自然胸口,陈自然仰面飞起,重重摔在屋里。
“小林,把这狗日的捆起来,交给牛大队长发落!”黑影弯腰捡起手枪,顺手又打了陈自然几个耳光。
小林三下两下把陈自然捆好,押着陈自然走出屋子。院子站满了人,一部分向四周警戒,一部分或抬或搀扶着救出来的弟兄,还有一部分看押政治部的战士。
“陈大主任,你看清楚了,老子是牛蛮娃,那些都是跟老子出生入死的弟兄。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你狗日的逼的,老子别无选择。小子,给老子听仔细了,郑二郑大队长,孙浩孙大队长,三伢子副大队长,王文德翻译官,还有狗剩、陶四儿、刘旺财、秦三狗、赵郎中他们是做过汉奸,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救国军答应不再追究他们,就得说话算话,不能食言。再说他们做汉奸时也没有出过什么人命,就算清算他们的罪行也不至于往死里整吧?你掰着指头数数,这些人自从参加救国军以后打死了多少鬼子?立过几次大功?硬说他们是奸细,你他妈的见过这样的奸细吗?”蛮娃指着陈自然破口大骂。
“牛大队长,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反党,是叛变,是和人民为敌,后果极其严重……”陈自然挣扎着。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反的哪门子党?叛的哪门子变?和哪个人民为敌了?老子是来救兄弟的,救出去继续打鬼子,为父老乡亲报仇,为国家效力,有什么严重后果?像你这种狗杂碎,老子就是要造反,就是要叛变,因为你他娘的才和人民为敌,才是鬼子奸细。郑大队长、孙大队长这样的好汉鬼子做梦都想要他的项上人头,就是得不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打入大牢,把他们折磨的奄奄一息,你他妈的不是鬼子奸细是啥?老子今天要清理门户,替救国军,替军分区,替共产党,替新四军,替白马镇的老百姓清理门口,把打入救国军内部的奸细挖出来,割肉剜心,看看你狗日的心里究竟装了多少鬼子的东西?”
“什么?牛大队长你说什么?我是奸细?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割肉剜心,就是不能说我是鬼子奸细。虽然我没有和鬼子打过多少仗,甚至没有见过几次鬼子,但和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母亲姐妹被鬼子奸杀,父兄被鬼子开膛破肚,喂了狼狗,提起日本鬼子我恨不得剜他的心,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是你居然说我是鬼子奸细,你见过这样的奸细吗?世上有这样的奸细吗?我痛恨鬼子,更痛恨给鬼子卖命的汉奸,也许对郑二他们过分了点,但我问心无愧!对于曾经替鬼子卖过命的汉奸就要无情打击,决不能手软,让他们记住给鬼子卖命永远都没有好下场。”
“放你娘的狗屁!他们已经改邪归正,而且在战斗中替自己赎了罪,干吗老揪着他们不放?妈的,老子没工夫和你狗日的磨牙,既然你他妈的不待见老子,老子还不待见你呢!小奇,把这帮家伙全部捆起来,别让他们动弹,咱们走!”
陈自然和二十多个战士被五花大绑,扔进政治部会议室里。高小奇往陈自然裤裆里塞了一颗手雷,拔掉插销,小心翼翼的捣鼓了一阵,又在陈自然口袋里放了一颗:“陈大主任,老老实实的呆着,千万别动,一动手雷可就不听话了,你的命再大也抵不过两颗手雷吧?”
其他战士每人身上也都挂着一两颗手雷,这么多手雷一旦爆炸,别说这二十来个人性命难保,恐怕连房子都得掀了顶。
蛮娃端详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做诡雷的水平越来越高,简直妙极了!可惜是对这帮王八蛋,要是对鬼子该有多好?”
“牛大队长,你不能这样,不能……”陈自然张口要喊,蛮娃顺手拿过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陈自然再也喊不来了。
“把其他人嘴都堵上,抬上受伤的弟兄,咱们走他娘的。把张司令和祁参谋长也抬上,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颠着。狐狸,你狗日的也不算好药量,到现在他们还睡的死死的,别出啥事情吧?”蛮娃转身走出政治部,小声嘀咕着。
“牛大队长,你就放心吧,我狐狸当年做过无数买卖,不知麻翻了多少英雄好汉,就是没有坏过一条性命,也没落下任何后遗症。张司令和祁参谋长体质好,我不得不多下了一点药,天亮以后他们肯定能醒来。到时候咱们生米已经做成熟饭,走出他娘的好几十里地,他们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唉……咱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如果留下张司令他们,陈自然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太耿直,根本斗不过政治部这帮家伙。带走他们又不愿意,只好这样了,一会醒来咱们一起向两人赔罪,谁也不许退缩。胡司令和李少校他们咋样了?药品和粮食带出来没有?”
“牛大队长,后勤部和医院都带出来了。起初胡司令和李少校都不愿意走,也不让我们走,说这是叛变。我们轮番给他们做工作,并且承诺在外面治好郑大队长和孙大队长他们的伤势以后保准回来,到那时新四军愿意怎么处罚都行,他们这才愿意跟咱们走。粮食每人带了十来斤,药品本来不多,基本都带出来了,差不多够这些伤员用。”
“狐狸,还说你他娘的比老子聪明,咋连这都看不出来?胡司令和李少校是担心郑大队长和孙大队长的伤势才出来的,就算你不做工作他们也得出来,要不然就凭你我能说动他们?我就是怕他们骂我,特别怕李少校训斥一直不敢去。这下好了,暂时不用怕了,以后弟兄们的伤治好了咋骂我都行。告诉弟兄们,保持肃静,加速前进,争取赶天亮到达敌占区,找个地方秘密休养。”
夜越来越黑,离开白马镇越来越远,渐渐的看不见镇上昏暗的灯光。前面更加黑暗,谁也不知道哪里有光亮,只能摸黑前行,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