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这个共产党员“要犯”身上,得到一份请功领赏、升官发财的口供运其昌很自信,因为运其昌手下这个审问程伦的军官是一个名字叫党衮,人都称他党棍,是南京派到他运旅来做调查的军官,那可是一个整人的魔鬼,用他自己的话说:“没有撬不开的嘴巴,没有打不服的人,就是一个铁人也能把他化成铁水重造一个我们需要的人!”
更别说这个党棍对运其昌下保证说:“如果我不能让这个共产党的副总指挥跪倒在旅座的面前俯首称臣,我这个少校军衔甘愿放弃,就是旅座枪毙我,我也甘愿受之!”
这个党棍真下力,也很下死手,运其昌注意到一夜的刑讯逼供、拷打声就没有停止过,到了天亮的时候才消停下来,估计已经大功告成。后来整个就安静了下来,这是一种好现象,如果人犯不妥协,也不会有这种局面出现,运其昌正这样想着果然这个党棍就来敲门,并在门外一声:“报告!”
运其昌说:“有什么话进来说。”
党棍就推门走进来,一个立正,又是一个敬礼,运其昌还没有等他开口就先问上了:“说话,有什么好消息这样急着要告诉我?”
党棍即可对运其昌翘起大拇指说:“旅座厉害,我没有张口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那个程伦被我一夜拷打,他终于撑不住了,他已经愿意招供了。”
运其昌问:“他已经招了什么供,说出来我听听。”
党棍说:“旅座,您知道这个程伦是共产党人组织这次暴动的副总指挥,他自持身份高根本就不会跟我说什么,他说他招供是不想跟我这样的虾兵蟹将说,要运其昌来,他要亲自跟运其昌说。”
运其昌当然惊喜,只要这个副总指挥能开口,这一次杀尽胶东的共产党肯定不成问题,到那个时候他运其昌肯定就会成为党国的功勋人物,就是不想升官发财都是不可能的。运其昌说:“行,只要他能招供,不但我运其昌去,还有两位当地的官员也去,我会给足他面子的。他不是要面子么,我给他面子,要的是他的里子!”
运其昌说着就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出去,如此以来在程伦的“招供”审讯室里就出现了海阳县县长骆茗盦、区长王济占两个家伙。
运其昌带领这两个家伙是以胜利者的身份出现在审讯室的,看到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程伦一直背对着他们,三个家伙坐定后又相视一笑,运其昌说活了:“你不是要亲自跟我招供么,我就是运其昌,你的面子不少,我来了。不但我来了,我还给你带来了你们海阳县县长骆茗盦和区长王济占,我已经给足了你的面子,你现在可以招供了。”
程伦回过身来,眼光很蔑视地扫向运其昌,还有海阳县县长骆茗盦和区长王济占,嘴角上还挂上了一丝嘲笑,运其昌从程伦的表情中没看到一丝讨好、妥协表情,运其昌紧张了起来,运其昌急忙去看党棍,党棍此刻也慌了神,党棍立刻提醒说:“程伦,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死是活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表现好了我们旅长不但可以放了你,还可以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
运其昌急忙证实说:“对,完全可以这么说,我真得可以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
运其昌还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让程伦相信他是守信而且也有这个能力的人,程伦忍禁不住一下就笑喷了,程伦说话了,程伦问:“你是谁啊?”
运其昌愣了一下,他梗了梗脖子很正色地说:“本官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81师243旅旅长运其昌,运其昌就是我!”
程伦不笑了,程伦问:“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那个运其昌被国人称为刽子手,屠杀本国国民连妇女儿童都不放过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么?”
党棍怒了,又举起手中的皮鞭:“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这样跟我们旅长说话!”
党棍又要落下去的皮鞭,被运其昌眼神制止,党棍悻悻地退了回去,这个时候坐在一边一直都没说话的海阳县县长骆茗盦说话了,骆茗盦说:“年轻人,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奉劝你一句,人不能死心眼,退一步海阔天空一路是蓝,进一步就是绝路,我们为什么非要走绝路呢?”
程伦把眼光看向骆茗盦,骆茗盦还以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了作用,就鼓动着如簧的口舌继续说:“古人说的好,上什么山唱什么歌,此一时彼一时,及时更换其主不丢人,信仰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何必为一个虚幻的信仰而葬送自己的生命呢?”
骆茗盦说完这些话时,自己竟把自己感动的浑身哆嗦,并且还认为自己的话照样也能感动对面的这个年轻的共产党人,程伦笑了,哈哈大笑,程伦笑过了之后说:“你这个老朽才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骆茗盦听程伦这样一说,以为他的话终于发挥了作用,他急不可耐地问:“快说,你明白了一件什么事?”
程伦说:“你的话让我终于明白了历史上的汉奸,和现在的小人是个什么样子,原来都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蝇头小利苟且,为贪生怕死苟活的人,你们这些人让我看到你们的骨子里去了!”
区长王济占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他说什么呢,因为程伦把他们官场上的人一句话都说透了,事实上包括他王济占在内,官场上的那个人不是为蝇头小利苟且,为贪生怕死苟活?
程伦的一句话就像一只神奇的、功力巨大的手指,一下子点在他们三个家伙的说话发声的穴位上,让他们顷刻沉默了下来。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就是程伦的招供,而且这种招供还在继续进行下去,程伦说:“放眼我们华夏大地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人民群众受封建地主的压迫,受苛捐杂税的剥削,还受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屠杀,已经到了濒临死亡的边缘,你们作为国家的管理者,你们不羞愧,不自责么,最起码你们应该感到脸红才是,可是你们脸皮厚得已经缺失了这人做人的良心,你们管理不了这个国家,你们为什么还要死乞白赖占在这个位置上不离开,谁反对你们就会遭到你们的血腥镇压,人民真得忍无可忍了,为了生存,就要起来革命。我们共产党人就是顺应民心,顺应历史潮流应运而生的,是为穷人服务的,是领导穷人起来闹革命的,为大多数人打天下的。我们眼前虽然失败,但我坚信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的,属于人民大众的。”
程伦的锵锵措辞,铮铮铁骨,使运其昌他们张口结舌,反窘态百出,无言对答,运其昌一句话都没有了,只得喝令:“押下去!”
党棍好像又有什么话要对运其昌说,运其昌怒火冲天,一个耳光打上去,回头摔门就走!
程伦被压了下去,程伦泰然自若地高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铁窗烈火把程伦炼得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程伦以共产党员特有的毅力,忍受着酷刑和铁窗的折磨,程伦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可怎么也没想到运其昌他们还是对他不死心。
一天,监狱里突然走进一个獐目猴腮、油头粉面的纨绔青年军官。他们手捧军服和武装带,胁肩谄笑走近程伦,自我介绍说:“在下王琛,在运旅长麾下做事,任职上尉副官,我们旅长……”
程伦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根本就不想理他。王琛腆着脸,又巧舌如簧继续说:“程指挥先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这有胆有识的英雄志士。运旅长久闻先生大名,爱先生之智,敬指挥之能,若能得程先生这样智勇双全的贤士,足能锦上添花,我们运旅长求贤若渴,爱才如子,一直都对程先生难下狠手,所以派在下送来委任状。先生若能和旅长合作,封你为少校副官,这可是我多少年都难得到的殊荣,望程先生珍惜之,还是那句话,识事务者为俊杰,请君三思。”
程伦镇定地说:“王副官金玉良言,敝人茅塞顿开愿报销旅座,立功赎愆或用罪。”
王琛一听,心花怒放,暗暗心思:旅长、县长、区长的虎威,赶不上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忙放下军服,给程伦打开手铐,吩咐禁卒拿来文房四宝。王琛跨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说:“先生请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即可走马上任。”
程伦佯作接受。此时的王琛早已被监室内的霉气臭味熏得恶心,便到狱吏卧室等候。
程伦撕下半边衬衫衣襟,画上铁干虬枝,配成一幅“梅魂图”,题词“玉骨冰姿”,然后在自首书上写道:
松竹梅岁寒三友
运(其昌)骆(茗盦)王(济占)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