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秉锟抓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就砸了过去,正春风得意之时的徐元沛几乎是唱着小曲,踩着锣鼓点走进县衙,根本没想到会给他这样一个高规格的“接待”,他发现有一不明飞行物向他飞来,立刻就判断出此物的危险,他出于本能地一低头,茶杯飞过了他的头顶,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脆响,徐元沛回头看,身后的门玻璃连同茶杯碎得稀里哗啦,凌厉的碎片溅了一地,徐元沛这个时候才明白飞向他的不明飞行物是一只茶杯,茶杯怎么能飞向他——是有人投掷的——谁这么大的胆子?——在眼下的莱阳除了梁秉锟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敢这样做!
徐元沛这样想着,又不敢相信这个判断,不相信这个判断,事实就放在眼前,徐元沛感觉在这一刻他不认识梁秉锟这个人了!
而这个梁秉锟就是牛,再用茶杯砸了徐元沛无果后,还暴怒、牛气冲天地指责:“都是你干的好事!”
徐元沛捕杀了那么多共产党人,特别是把自己的克星左武堂也捕杀了,他徐元沛是越想越得意,甚至想谁笑到最后除了他徐元沛,不会有第二个人!
徐元沛恨共产党么?确切地说:不恨。因为他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那么徐元沛为何与自己曾经置身的共产党下手这么狠,抓捕起来自己曾经的同志如此心狠手辣呢?
这主要是他对共产党犯下的罪行越来越多,有一天落到了共产党的手里肯定放不过他,他害怕 那一天的到来,所以他变得歇斯底里,变本加厉,甚至疯狂地捕杀共产党,也像他的主子们幻想有一天杀光了共产党。只有杀光了共产党才不会有那么一天落到共产党手里的悲剧,他的疯狂就不难理解了!
徐元沛捕杀了那么多的共产党,特别是连共产党胶东特委特务队的主要领导人左武堂捕杀了,他徐元沛功不可没,梁秉锟应该大力褒奖才是,怎么就砸向他一只茶杯,而且还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徐元沛有些恼、有些怨,可他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徐元沛强装笑脸、陪着小心地问:“县长大老爷,别生这么大的气,伤了身体小的罪该万死,也过意不去,我做错了什么事?”
梁秉锟喝斥徐元沛说:“你他娘的杀杀杀,今天一个共产党,明天一个委员书记,看起来共产党你杀了不少,到底是真是假的?”
徐元沛委屈说:“县长大老爷这些我敢闹假么,真假不都是经过你县长大老爷过堂的么?”
梁秉锟说:“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没有闹假,就算杀得那些人都是共产党,你说说为什么我们莱阳的共产党越杀越多,枪毙左武堂就让我紧张,要不是匆忙在路上就毙掉了,说不准还会出什么乱子!”
徐元沛放低了声音,说:“哪都是老爷心情过于紧张了,那一天我把保安团的人全都拉了出去,万无一失,会出什么事?老百姓就是老百姓,老百姓不明真相,不知道我们是对他们好,是想保一方平安,让老百姓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是你县大老爷的一片良苦用心,他们那一天肯定是受了共产党的蒙蔽!”
梁秉锟暴怒了:“少来这一套,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梁秉锟没有说,梁秉锟而是用手指向高大麻子和毛国忠两个人,徐元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两个人一脸苦相,那个毛国忠还一脸泪痕,这让徐元沛十分不理解,
高大麻子和毛国忠这两个人是莱阳的数一数二大户人家,他们吃穿不用愁,还是梁秉锟衙门里的常客,他徐元沛并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会有什么事,所以徐元沛看看高大麻子又看看毛国忠低声问:“到底什么事?”
毛国忠白了徐元沛一眼没有说话,却看得出来一肚子冤气,根本就不想搭理徐元沛。高大麻子说话了,高大麻子说:“我们两家都被共产党打劫了,光从我哪里共产党游击队就搞走了五十多条枪,还有两支花机关;毛国忠员外哪里跟我差不多,只是还被人拿走了一千五百块大洋!”
徐元沛吃了一惊,共产党的武装变成了游击队,不要说原有的枪支,就是从这两家土地主家搞到的武器也足够装备一个连的,这莱阳的共产党越杀越多,这里是中心县委,这一点徐元沛并不觉得奇怪,可这共产党的打狗队特务队变成了游击队,又夺了这么多的枪支,徐元沛摸摸后脖颈就有一些凉凉的感觉。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一个衙役急急惶惶地跑进来,衙役一声老爷,发现屋子里这么多的人,就急忙闭了嘴,梁秉锟瞪了他一眼,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衙役说:“报告大老爷,我去碾庄办事看到了一伙奇怪人带着好多的枪,他们往门家夼去了!”
高大麻子听到衙役这一说,高大麻子一下来了精神,问:“他们是不是穿着一身的国军服装,还有个带中校军衔的骑马大官?”
衙役说:“是,是这个样子,我看他们自由散漫根本就不像当兵的样子,再说了国军的士兵一般都是往热闹的大地方去,哪有这个时间还往山沟里去的?这就很不对劲么”
徐元沛也佩服梁秉锟手下的人警惕性高。要知道往门家夼走 那可是个大山深处,在哪一条长达几公里穷山恶水的穷山沟里,只有一个六七十户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就叫门家夼。梁秉锟和徐元沛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这些人就是劫走高大麻子枪支的共产党地下游击队,消灭他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梁秉锟眼睛亮亮地看着徐元沛说:“徐大队长。你说怎么办?”
徐元沛说:“进剿他们,把他们扼杀在萌芽当中,这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了!”
梁秉锟满意,梁秉锟问:“徐大队长,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啊?”
徐元沛说:“听老爷的,老爷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听从老爷您的调遣!”
只从听说共产党组成了地下游击队,梁秉锟就一直如芒在刺,共产党如果在莱阳、在胶东闹了起来,自己有什么脸面向韩主席交代,也会辜负了韩主席对自己的一片期望,梁秉锟说:“这一次我要亲眼看到你是怎么剿灭共产党游击队的!”
梁秉锟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些咬牙切齿。徐元沛说:“杀鸡何用宰牛刀?你老爷坐镇县城那里不用去,只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徐元沛不想梁秉锟跟自己在一起,是因为梁秉锟是县大老爷,碍手碍脚不说,发号施令又不敢不听,听了肯定能打乱自己的行动计划,龙多旱,人多乱,徐元沛也是深知这一道理的。
徐元沛这样一说,梁秉锟立刻就同意了,打仗不是逛景,一点都不好玩,枪炮不长眼睛还好说,枪炮长了眼睛,相隔几百米,一个子弹长了眼睛一样飞过来,钻进肉里,扎进了骨头里,这辈子就会痛苦地打上句号。但梁秉锟不去了,并不等于没有要求,梁秉锟说:“这次行动只准胜利,不准失败,如果失败了,提着自己的人头来见我!”
梁秉锟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是儿戏,县衙里的独眼龙师爷就不止一次地对徐元沛悄悄说过:“县长现在已经有些厌烦了你,县长大老爷最看不起做过叛徒的人,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叛徒,因为这样的人人品有问题,就是没问题也是一个投机的人,谁敢说跟了自己就不是投机?”
师爷也是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几杯小酒下肚,喝的惬意了,见着丈母娘没有段屁放,拉着一张嘴瞎咧咧,该说不该说, 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就说出了这么一大通。
酒后出真言。徐元沛 一点都不怀疑独眼龙说得这些话。徐元沛自己也知道县衙里、保安团里,想代替他当上这个保安大队长的大有人在,这不是徐元沛所能左右的了得,对徐元沛来说也是,这一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从主观来说,没有人愿意打败仗的。客观上呢?主观客官往往就是两回事。要不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失败或者说失意的人呢?
那么,徐元沛的这次进剿到底能得手么?只有一个字:悬!
为什么这样说呢?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共产党的特务队或打狗队改成了地下游击队,再一个就是特委组织委员,也就是当时特委的实际负责人刘经三,特别给这支刚成立的地下游击队配备了一个人,这个人文武双全,他就是用手枪顶住高大麻子后脑勺说得哪位国军排长,他的名字叫张连珠,更何况徐元沛他们这次到门家夼的进剿,就是张连珠的一个计谋,这计谋就叫“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