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沛说:“还缓个啥,我的主意已定,明天、不,我马上就让共产党亲口吃下我徐元沛酿给他们的苦酒!”
徐元沛真的疯狂了,也可能是听了哥哥徐元义被正法的刺激,但不管怎么说徐元沛有些歇斯底里,徐元沛说:“我们这就把共产党的情报,全部告诉国民党,让他们共产党一个也活不成!”
徐元章说:“哥哥,你冷静一下,我们就这样把情报白给了国民党,国民党的人不信咱,或者为了拿赏钱,把咱也拘捕了怎么办,
咱就是有一千张嘴,没人相信咱,听咱的,咱们可就屈死了,咱烧香也得看看进那座庙门,找个真神,真菩萨。”
徐元沛很武断,徐元沛说:“看啥看,这个你不用担心,警察局就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克星,眼下我们投靠了他们,他们就是我们的救星,我们以后吃香喝辣的,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有福大家享,我们这样做就是变相给他们送钱,我们就成了一路人,他们肯定把我们敬为桌上宾,他们谢我们恐怕都来不及呢?一句话,少他娘的唧唧歪歪,跟我走就是!”
徐元沛一声“他娘的”的徐元章听了刺耳,因为这是骂娘的话,徐元章好想提醒徐元沛“咱们可是一个娘唉”,可是徐元章没有说话,何况徐元沛说得进那个警察局的庙门没有错,警察局抓共产党从来都是没有客气过。徐元章被徐元沛一声“他娘的”,徐元章一下子就不唧唧歪歪了,徐元章说:“走,共产党不给咱好日子过,我们就让共产党都跟着下地狱!”
这兄弟二人,曾经的共产党员,他们把曾经的誓言全都当成了耳边风,他们眼下就是实实在在的带路党,他们所起到的作用是最致命的,是敌人梦寐以求,却又是怎么都难以达到的目的。但偏偏事情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段很戏剧性的故事。
话说徐元沛带着徐元章来到了四方警察局,警察局的门口有两个警察在站岗,徐元沛看到警察习惯性地腿发软,也怕真像徐元章说的那样,进门被拘捕,为了领赏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权利,徐元沛这个时候发热的脑浆在极短的时间里有些冷却,也在想自己这一步踏下去,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为了不使兄弟二人深陷囹圄,徐元沛回头对徐元章说:“我进去,你就在外面呆着,我要是进去再也出不来了,你就别管我了,你就赶快跑,记住了么?”
徐元章说:“记住了。”
徐元章还是忧心忡忡,说:“哥,小心点!”
徐元沛说:“没事的,你哥哥我是扛着鑢具上西天,是耕过大地的!”
徐元沛原本想说一句歇后语,轻松一下兄弟二人彼此的心情,没想到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就像临终诀别一样,不但没有一点轻松,反倒更加沉重不堪!
徐元章乡下人,说到底就是个不会种地的农民,从来就没见过城里的警察,更别说接触过,从乡下到大青岛,那肯定是到了一个大世界,要跟大世界的警察局打交道,徐元章从来就没见过,徐元章紧张的心里直打哆嗦,就有些说不上话来,他对徐元章的嘱咐,徐元章他点点头,也算回答了徐元沛的告诫。
徐元沛大踏步地向警察局大门走去,大门的台阶还没有跨上一步,就被两只黑洞洞的枪口逼住,随后传来就是一声吆喝:“穷叫花子,这里也敢闯啊,也不抬头给老子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滚,找死啊!”
一般说,一个社会的好坏,这个政府的官场如何,警察就是这个社会的风向标,就是一个谁都看得见的窗口,因为警察就是官场和国家意志的最直接体现者、执行者,他们的个体和群体形象,更能体现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警察叫人民警察,大人小孩见到警察就亲切,警察是人民中的一员,人民也从来没有把警察当外人,警察也从来没有觉得高高在上,高处人民一等,小孩子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根本就没有想到占为己有,第一反应就是交给警察叔叔,赶快就会把捡到的一分钱送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一分钱虽然很小,却能折射出一个大世界的风貌。警察叔叔也没有因为是一分钱,又是一个小孩子就轻视了她,警察叔叔结果一分钱还微笑把头点。这一分钱没有人怀疑警察会装进自己的腰包,或者丢掉,国家的公信力,人与人之间的诚心相待,可以尽管放心,这歌曲很流行,也反映了社会的心声。如果是三十年代的青岛国民党的警察,小孩子就是捡到了一分钱敢送到他的手里边么?肯定会被呵斥,或用大枪直接把孩子吓跑、吓哭,这是毫无疑问的。
徐元沛壮起胆子大踏步向警察局走去,徐元沛还没有跨上一步台阶,就被警察岗哨唬喝,徐元沛站住,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看清这两个警察的模样,大众模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要说有什么分别的话,只能是一个是黄脸,一个是黑脸,徐元沛到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带我去见你们的局长!”
徐元沛的一句话,让两个警察对徐元沛瞬间有些刮目相看,两个警察不唬喝了,上下打量过了徐元沛几遍、数秒钟后,先是那个黄脸警察笑了,黄脸警察点着头说:“好大的口气,是找我们局长是吧?”
徐元沛非常郑重地说了一声:“对!”
黄脸警察说:“好大的口气!”
另一个黑脸警察也笑了,笑得很有内容,问:“你找我们局长,你预约了么?”
徐元沛有些吃惊,徐元沛说:“见你们局长要预约?”
黑脸警察很正经也很肯定地说:“那当然!”
徐元沛不理解了,徐元沛问:“怎么预约?”
黑脸警察说:“比喻说电话预约,他妈的,穷叫花子连这点都不懂,你这是逗我们玩哪!”
黑脸警察翻脸无常,让徐元沛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徐元沛有些懵,徐元沛在想:如果他是共产党的话,这个时候又被扭住,进这个警察局的门是非常容易的,进去的方式肯定是被人扭送进去的,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是常态,想平平安安走出来肯定比死都难。
两个警察岗哨当道,徐元沛想进去竟被如此地刁难,徐元沛对黑脸警察的忽然翻脸,竟有些懵,不知如何应对,正不知所措之时,忽然黑脸警察抡起枪来,一枪把子就砸在了徐元沛的肩头,徐元沛有些愤怒,还想跟其辩论义理:为什么打人,有话干嘛不好好说?
可徐元沛还没有与其理论,没等他徐元沛做出任何反应,黑脸警察又一枪靶子捣了过来,这个黑脸的家伙很会打人,这一枪把子不偏不斜正好就捣在了徐元沛的心口上,徐元沛一下子气几乎被打折了;让徐元沛更吃惊的是黄脸警察更会打人,打人不用枪把子,而是用枪口戳,直直地戳,对着徐元沛的肋巴条戳,肋巴条都有被戳折的那种感觉,徐元沛被一砸一戳,就倒在了地上,两个警察岗哨又扑过来用脚踹,这无怨无仇的,徐元沛感觉这两个警察把他往死里打,下意识里徐元沛很后悔自己真是找死,徐元沛想理论的想法早被打丢了,这个时候竟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徐元沛求救似地喊一声:“别打了,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钱还不行么?”
钱真是一个好东西,钱能通鬼,钱当然也能通这两个小警察,徐元沛这样一声喊,果然就奏效了,两个警察就停止了继续暴打,黄脸警察笑:“这小子脑子没坏,一打就聪明了,还知道给咱爷们买路钱!”
徐元沛趴在地上,心里好苦啊,他看看四周所有来往行人,没有一个驻足向这里观望、或者关心他,哪怕投来同情的一瞥都没有,男男女女都是一张冷漠没表情的脸,唯有他的弟弟徐元章远远看着,干焦急使不上劲,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给他收尸而已。
黑脸警察有些不耐烦了,黑脸警察问:“钱呢,如果敢玩我们,这一次你就死定了!”
黑脸警察说着抬起脚来又要踹,黄脸警察说:“非什么口舌,闪开,我一枪崩了算了!”
黄脸警察说着就拉动枪栓,徐元沛喊:“我给钱,真的给钱!”
徐元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哆哆嗦嗦的手把口袋了仅有的两块大洋拿了出来,两个警察掂在手上,看他又榨不出什么油水来,就说:“进吧,我们的局长在里面!”
徐元沛一度想放弃这个投靠,放弃进这个警察局的大门,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钱也花上了,这个时候放弃见局长,以后再想见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手里已经没有钱了。徐元沛看着牌子找到了局长办公室的门,推门进去,局长正对着镜子用小梳子在一个劲地刮乌黑流油的大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