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超涵逐渐镇定下来不一样，付菁此时表面上看上去镇定，内心却有些怀疑起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鲁莽了。旁边的人看出了她的心思，问她，“付处，看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呢？是担心这个案子吗？”
    付菁勉强一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按照组织程序处理而已。对了，小吴，一会儿回室里，我们一块去给张局汇报吧。”
    “我们一块去？好吧，你是担心今天个场面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有一点，今天这么大场面，万一要是影响了西汽的发展，说不定张局会受到上级批评呢，我们最好还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个，会吗？”小吴有些不太理解。
    “不管会不会，先报备总不会坏事，今天什么情况，你跟着一起描述一下，相信张局会更心理有数。”
    “嗯！”小吴点头答应，他也看出来了，付处可能有点小小的担心了。
    果不其然，回到室里后，张局听说付菁当着西汽所有领导的面把林超涵带走，也是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他埋怨道，“不是吩咐过你，凡事要小心低调一点吗？你这样子干，万一西汽这次融资出了问题，说不定上级领导会责怪我的。”
    付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考虑。”说着她把自己的目的说了一遍。
    旁边的小吴插嘴道，“他们西汽领导层看上去非常团结，如果他们有什么问题，我们敲山震虎，也是好的。”
    张局看了一眼小吴，叹道，“敲山震虎当然好，但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值当了。”
    付菁听得眼前一亮，看来领导并不是对自己处理措施有意见，是担心自己这么大动作，把一些真正的老虎给吓到了，万一他们退缩了，隐藏得更好，自己确实需要事倍功半。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精神一震。
    看着付菁的神态，张局只能苦笑，不过沉吟了一下，他才缓缓说道，“我们代表着党的纪律监察职责，只要依法依规怎么办事都在我们的本职范围之内，有什么事我都会兜着。这些既然已经做了，那你们就要全力以赴做好，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如果事实证据俱在，那你们就要把它办成铁案，如果事实证据都不成立，那你们就一定要全力消除负面影响。俞省长的指示是以事实为准绳，那就是说，凡事都要讲证据，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俞省长不阻拦我们办案？”小吴惊喜地道。
    “他为什么要拦着我们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张局反问道，“对了，小付，你倒是说说，把他带回来后，你打算怎么审理呢？”
    “张局，我原本着打一个突然袭击，摧垮他的心理防线，尽快让他招供，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在路上已经恢复了镇定，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的突击讯问反而不起什么作用了，不如先晾他一晾，明天一大早开始讯问。”付菁思索着说，“因为今晚他第一次进来，戒备心理很严重，晚上肯定会失眠，这样，明天一大早他迷迷糊糊中起来进行讯问，会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张局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指示付菁便宜行事。
    果不其然，这第一晚，确实是林超涵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他被软禁在一个南效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宾馆里，有三个人24小时轮流看着他，虽然吃喝不愁，但是他确实有些难以下咽，与车上那一瞬间思考的东西不一样，在这里，他有了更多的时间胡思乱想，他一会儿想了想自己的工作，不知道丢在那里谁会捡起来做，万一他要是倒霉，真的要坐牢，那么这些工作岂不是推动很困难吗？一会儿他又想到自己的妈妈这会儿肯定很难过，母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得知他被带走，他真担心母亲会带着菜刀找到这个宾馆里面来，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出人命官司，到那时可真的什么都说不清了。
    一会儿他又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冤枉的，只要上面认真地查，很快就会还自己清白，但是他又很明白众口烁金的道理，他这么当着全公司的领导面前被带进来，也许自己的前途就会尽毁于此了，想到这里，他就又郁闷得想撞墙。
    但是清者自清，他心中有一股信念，这又不是动乱年代，只要坚信没事，自己一定会没事的。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一天一夜，除了吃喝拉撒，闲极无聊之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更没有来讯问他，到晚上，他认为差不多该来审了，做好了准备，他也见过港台警匪片里那种开着大灯审问摧毁犯人意志的镜头，虽然惶恐，但他也希望借机阐述洗清自己的嫌疑。但结果一晚上没有任何人打扰他，到半夜，他实在扛不住，就真的迷迷瞪瞪地睡着了，为了应付审问，他都没洗漱脱衣，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
    结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大约六点刚过，他就被人唤醒了，然后被迷迷瞪瞪叫到宾馆的小会议里谈话。
    小会议里，摆着一张很简单的桌子，付菁和小吴坐在桌后面，前面放着一个椅子，林超涵很自觉地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还不小心地打了个呵欠，因为确实整个人有些迷糊，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好像是在挑衅一样。
    小吴看了眉头一皱，忍不住呵斥道，“林超涵，你老实点。”
    林超涵莫名其妙地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自己一直挺老实的啊？他脑子此时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倒是旁边的付菁制止了小吴的动作，而是示意林超涵坐好，开始准备问话了。
    “姓名，年龄，职业。”付菁问道，她还补充了一句，“走流程。”
    林超涵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虽然还有些不清醒，但他潜意识里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做什么事还是按规矩来最好，何况只是让他报这么简单的问题。就算略带有几分屈辱，但是他还是坦然地回答了，“林超涵，30岁了，职业，呃，工人吧。”
    “工人？”小吴冷笑一声，“有你这样当领导的工人吗？”
    林超涵莫名其妙地盯了一眼小吴，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好半天才反映过来，在别人眼里，自己现在也算是半个小领导了，虽然在他自己的意识中，自己一直都是西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对当官做领导他从来半点感觉也没有。
    他搔了搔头，这个，他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自己觉得别扭呢，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成为一名领导了。做惯了晚辈，对被呼来喝去习以为常，他还真是从来没有当领导的觉悟。
    付菁观察着林超涵的神态，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从表情来看，林超涵不似在作伪，但是职业的经验不允许她过早做出判断。她也没有像小吴那样计较这些细节，而是接着往下问，“林超涵，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被带到这里来吗？”
    林超涵耸了耸肩，哭丧着脸，“知道，贪赃枉法，涉嫌洗钱！”
    付菁和小吴对望了一眼，不会吧，这么快就攻破了他的防线，他们还有好多讯问的招还没使呢，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有劲使不出来，怪难受的。但是接下来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既然知道，那你就说说，你都有哪些问题吧，老实交待，我们党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
    “我也很想坦白啊，关键是，我得有能坦白的东西，不如你们先告诉我，让我坦白什么。”林超涵显得十分无奈。
    小吴一拍桌子，“你不知道，你贪污了公款吗？贪污了多少次？每次分别贪污了多少？款子现在都放哪里了，老实交待！”
    “这个，我老实交待，我贪污的次数和数目都是零。”
    小吴的鼻子都气歪了，原以为这个家伙老实，原来这么不老实，他忍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要是你贪污为零，我们会带你来这里吗？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林超涵叹了口气，“我说的是真话。你们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就好了啊。”
    付菁观察着林超涵的表情，她现在颇为疑惑，虽然林超涵有些戏谑，但是她看得出来，林超涵是真的比较淡定，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演技吗？她难以置信。这种人，会是那种大奸大恶擅于伪装的人吗？
    “你是不是曾经管过一段时间采购工作？”付菁插话问道。
    “没有管理过，从来没有过。”林超涵当然矢口否认，“确实为公司的采购出过力，干过活，但是没有管理过，从来没有，不知道你说的这个管理指的是什么？”
    付菁皱了一下眉头，确实，林超涵从职务上来，从来没有在采购部门担任过任何职务，都是公司上层要让他参与处理一些事情。但是这个难不倒付菁，“你承认你在采购部门工作过？”
    “临时有参与一些工作，只能这么说，与在部门工作过是两回事。”林超涵提醒说道，“我在好多部门都呆过，销售市场、设计工艺、车间、研究室等等，公司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工作，俗称万金油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