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切准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林焕海半感叹半开玩笑地说,“我当初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时,心里是极其忐忑不安的,当时总感觉,像是被小超给祸害了,一时头脑发热,万万没有想到,也就半年的时间过去,居然第一辆样车就可以上路试车了!”
郭志寅同样感慨,“我听你首次讲,何尝不是吓了一跳,要知道,一年时间,我最开始都担心能不能完成设计和验证,标准化和计算机两件事,虽然看上去是磨了一段时间的柴刀,但是整个让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到四个月,这个时间非常关键。”
姜建平在一旁听着,也是频频点头,“老林,关键时刻的魄力就是考验一个领导人的重要标志,咱们这半年做对了两件事,一件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一个是让你的儿子从北京回到了山沟里,我有一种感觉,他的回来,给西汽重新带来了活力。有时候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我们火热的青春。”
当年整个西汽也其实都是一群年轻人亲手建立起来的,当年,大家也都有着火热的青春,年复一年,斗酷暑抗寒冬,与大自然的恶劣环境斗争,与饥饿和寂寞斗争,一步一个脚印,一点一滴地积攒着经验,用落后的技术设备,用简陋的工具,造出了样车,然后再批量化生产,哪一步走得不是战战兢兢,多少人为了西汽的重卡事业呕心沥血?但是青春总是会随着时光渐渐逝去,多少的热血冲动最后化成了普通岗位上的平凡平淡?
众人缅怀着逝去的青春,说着话,就谢建英在一旁忙前忙后,没功夫搭理他们,直到一切忙空,才跟大家一起看着葛乃尔步伐轻盈地蹬上驾驶室。然后众人一涌而出,都来到车间的道路旁,等待着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他试着打火,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西汽众人的耳朵里,像是美妙的音乐一般动感,节奏分明,这说明目前的状况十分良好。
随着葛乃尔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样车启动了,轮胎缓缓地滚动起来了,朝着车间门口极其缓慢地驶去。
现场大家都在屏着呼吸观望,大家都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有人的眼睛都开始泪水模糊起来。
姜建平边抹着泪水边感慨,“这是见证历史的时刻!”
林焕海内心自然也是百感交集,但此时他还保持着冷静,转头对郭志寅说,“这个7吨车,总算是开起来了,但愿从此一路平坦,顺风顺水!”
郭志寅同样也保持着高度冷静,“老林,咱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凡事不能太唯心,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世界上没有绝对平坦的路。这样车上路,发生各种故障都不稀奇,我们一切都要准备好。”
谢建英一旁听到后有些不满意了,“老郭,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费尽巴拉地装好车,你说句好听的行不行。”
林焕海接话道,“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老郭,你也不太乌鸦嘴了。”
谢建英听到林焕海站到她这一边,脸色缓和了一点,这次例外没有直接反驳他。
郭志寅无奈地说,“事物的发展往往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就瞪得圆圆的,自己当真是个乌鸦嘴啊!
不只是他,很多人眼睛都瞪圆了,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啊,中桥那个轮胎在不停地颤抖着,好像要脱出来了,是个什么鬼?
此时葛乃尔开着样车,出得车间大门,在门口空地上转悠了一下,然后开了一个小斜坡,就直接上了厂内的道路,车体稍微颠簸了一下。
然后大家还没来及向葛乃尔发出警示,只见样车前边左边中桥的轮边带着轮胎直接就跑出来了!
跑出来了!
跑!
出!
来!
了!
只见这个轮胎完全不顾缓慢行驶的样车母体,自顾自地就上路了,它脱离了束缚后,跑得十分欢快,沿着厂里的道路一直跑,自由自在地放飞自我,只随着惯性向前冲冲,由于厂内的道路有点下坡的斜度,这个欢愉的轮胎就样车间门口一直跑,先是撞到了一堆放在路边的铁架,拐了个弯,又任性地跑到了办公楼广场,最后直接撞上了花坛,蹦起老高,最后才无奈地在地上打了几个圈,躺下来停好了。
这个是林超涵作为这堆人里面最年轻的人,一路追赶轮胎,亲眼所见的。
而留在样车现场的人则都一个个地看着跑了前轱辘的样车沉默不言。试车这么多年,发生这种事的几率也不高啊。
葛老头停下车,从车上跳了下来,看着少了一个轮胎的样车,也是有点无语,半天才说,“我说,谢丫头,你们这装的什么车啊,是要玩死我这老头吗?还好只跑了一个,要是都跑了散架了,这就要创造历史性的笑话了,咦,等等你们看看,不止跑了一个轮胎,后桥的也跑出来一半了。都跑出来,颠一下,老头我就要没命了!我说拧螺丝的是哪位啊,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不止是葛老头有打死人的冲动,现场所有人都有。
而且,现场所有人都特别地尴尬,尴尬异常。
谢建英首先花容失色,不管怎么说,这是她是有责任的,连车轱辘都跑出来去了,在别人看来,这就说明他们的工作不细心,连最基本的都没有做好。
而郭志寅和林焕海也是无比的揪心,连轮胎都能飞出去,这说明这样车存在很大的问题,如果最后查证只是装配问题也就罢了,万一是设计问题,那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谢建英眼中带泪咬牙道,”姜书记、林厂长、总工,我检讨,这是我的责任,撤了我的职吧!”
姜建平自然也是十分失望地,但是此时却安慰谢建英,“这也是我们头次试制这种新车,有种各种各样的困难都是正常的,谢副总师,不要灰心,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嘛。”
林焕海心中是十分恼火的,但是面对谢建英沮丧的模样,也怪罪不起来,只得道,“现在谈追究谁的责任还早,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分析原因解决问题,我最担心的是,万一要是设计问题……”说着他就没有说下去了。
跟林焕海一样,郭志寅也是担心是设计上的问题,此时也无心追究谁的责任,直接指挥现场众人,“去,去几个人,帮小超把那个跑出去轱辘运回来检查,现场其他人,都检查所有轮胎,检查问题分析原因。”
郭志寅指挥若定,现场众人稳住心神,认真做起来事来,都是老手,也不需要人吩咐,自然有人去搬各种工具过来,而夏万成则带领几个人去帮林超涵运回跑出去的轮胎。
费了半天劲,调了一辆叉车过来,才把花坛前的轮胎给运回去了样车试制车间。
样车少了一个轱辘,葛乃尔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大车,虽然少了一个中桥轮胎,整体仍然能够保持着平衡,倒也还能动。就这样,缓慢地将样车给开回了车间。
当即众人一起上手,支鼎将样车轮胎都给拆了,进行检查,郭志寅此时也顾不得其它,直接上前动手进行检查。
一检查分析就发现问题了,原来中后桥的轮边轴头螺母都松了,然后轮边外轴承就失去了控制,崩了出去,紧跟着轮毂带着轮边减速器,轮胎一起就把制动器也拔出来,整个轮边部分就掉了,然后轮胎就跑出去了。
众多工程师都是长年浸淫在生产一线,经验丰富,一目了然,找到关键环节,自然就顺理成章地分析出了轮胎跑出来的原因。
郭志寅拿着轴头螺母翻来覆去地沉吟了半天,问道,“你们说说,这个为什么就松脱了呢?”
这个原因谁也答不上来,螺母松脱的后果可以推导出来,但螺母为什么松,这个就不好解释了,样车刚才开动的过程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非常缓慢,标准的试车流程,肯定不是因为开得太快,给震松的。
而这个螺母大家刚才已经仔细分析过,应该不是人为拧松的原因,要知道这个事先大家都反复检查过的,而且其它螺母都检查过了,拧得非常紧巴,就算是试制时拧松了,也不至于就飞出去,后那只跑了一半的后桥轮胎也看了,绝非是因为人工拧松的原因,所以不用考虑追究样车试制时的人为责任。
这个时候,谢建英拿着另外一边中后桥拆下来的轴头螺母,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老郭,恐怕这个问题,要归结到这个螺母的质量问题了。”
“怎么说?”郭志寅问。
“你看,这个轴头螺母绝对不是拧松的原因,但是锁片也有点有变形了。你看看!”谢建英递给郭志寅。
郭志寅拿过来一看,果然螺母的锁片有些变形,跟自己手中这个严重变形的一模一样,原来以为是松脱的原因造成变形,现在看来是变形造成松脱了。这就佐证了刚才事故不是试制车间工程师们责任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