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找到了，但是这块抹布哪来的？
    就因为这块抹布，进度就耽误了两天的宝贵时间，林超涵感到难以置信，看着这块油腻的抹布，无法想像它是怎么进入到油箱中去的，也无法想像它怎么就成了严重质量问题的元凶。
    谢建英发火了，“找外协厂去，问责他们，这么不负责任，还想不想跟西汽合作了？”
    这个责任肯定不在西汽这些工程师这里，因为整个油箱和油泵虽然是两个东西，但是交付给西汽使用的时候已经是装在一起的了。这里的工程师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拆开过油泵。也就是说，就是外协厂家在进行生产的时候，有工人抹布不小心地就掉进了油箱里面。去追责也顶多就是警告一番而已，外协厂也找不着具体的责任人，像抹布这类东西都是装配线上常见的东西，谁也不会承认自己的抹布掉进去的，死无对证，根本找不着具体的责任人。
    西汽这边是非常窝火，试车测试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被这样有点无厘头的事故给耽误，想发火也不知道找谁发去好了。虽然说可以找对方去谈质量追偿的事，但是油箱这批货都是统一一批交货的，都是380升，没有其它特殊要求，但其它到现在为止没有发现有类似问题，怎么就偏偏轮到试制的样车倒霉，随便抽一个都碰到这样的问题呢？
    只能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心志，劳其筋骨了。
    但能怎么办，日子再难也得过下去，试车再烦也得测试下去。
    葛乃尔带着朱雪，仍然一项项地测试，跟着他，林超涵当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种测试其实是非常枯躁的工作，每发现一个小问题，葛乃尔就跟精明的猎人发现猎物一样，都能给揪出来，但是还好，大部分问题都是一些小缺陷，有的甚至只是敲打几下，改正一下位置就能调好。
    葛乃尔一张嘴却是得理不饶人，每发现一个小问题都发出问题的工程师说得脸红害臊，林超涵也被他批了好几次，连记录不规范被他瞄见也会一顿好说。
    虽然烦人，这个葛乃尔对问题的敏锐，还是让林超涵非常佩服的，愈加用心地鞍前马后为这位前辈效劳。
    没多久，样车的室内测试部分基本完成了，下一步就需要开出去溜达一下。这个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所谓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能打着火是第一步，能开出去溜达就是第二步了，第一步好不容易地过了关，让大家对这第二步满怀希望。
    油箱抹布的事，林焕海和郭志寅都知道了，他们对这样万中无一的意外也是极其无语，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能怎么办呢。
    现在样车准备开出车间去上路跑车测试，这是件大事了，他们拉着姜建平一起过来，一起来看这一伟大的关键时刻。
    这是一辆几乎全新设计的新车，对西汽来说，是一次挑战也是一个考验，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是，这辆车的命运和西汽的前途其实是紧紧挂在一起的，正因为这样重要，所以它是具有历史里程碑意义的一款车，前期虽然遭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西汽上下，用集攒多年的力量，用最短的时间，造出了第一批样车，这既值得骄傲也值得纪念。
    所以姜建平听到样车要上路跑车了，非常兴奋地赶了过来。
    三个人跟谢建英站在一起，聊了起来，面对林焕海，谢建英几乎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每次林焕海几乎是恬着脸出现在样车间的，但是面对姜建平，谢建英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但是每当这笑容转向林焕海的时候，就自动切换成冰冷模式了，看得郭志寅暗暗发笑。但为了不让林焕海晚上睡办公室，他一向是假装没看见的。
    三位领导也跟葛乃尔狠狠地握手，这位葛师傅，已经答应准备再帮西汽培养一名新的试车员，领导们听得喜出望外，这位葛师傅，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古怪，然后太喜欢批评人，以前也不是没收过别的徒弟，西汽司机师傅还是不少的，但没几个人受得了他，唯独这个朱雪，能够接受一切，忍受下来，现在他决定要收第二个门徒，传授毕生经验，对西汽来说，是件大好事，这样的稀缺人才未来肯定太需要了。
    林焕海开心地道，“不知道葛师傅，您看中哪位了呢，或者还是咱们在厂里再选选人？”
    葛乃尔道，“一般人，不够机灵，也没有什么学业基础，我瞧不上，唯独吧，你家那位宝贝公子，我是很喜欢的，不如送给我调教下如何，不出五年，保准西汽就能多一位镇宅之宝！”
    林焕海顿时哑了，林超涵就算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答应让林超涵去做试车员的，林超涵他将来还有别的培养目标，如果是去做了试车员，专业是专业了，但是未来的路却窄了。
    郭志寅在一旁摇头，这个林超涵，简直就是绝了，怎么干什么，都容易被老前辈看中，想培养当接班人呢？难道他身上真的自备有接班人这一特殊光环吗？想想也是，名牌大学对口专业，有经验，好学上进，态度诚恳，哪个前辈不见猎心喜，别的不说，郭志寅自己也一直在想着要把毕生所学都交班给林超涵呢。将来这厂里，总工这一职非他莫属。
    正想着要出声反驳葛乃尔呢，谢建英却抢先开口了“我说葛师傅，您要我这车间任何东西，任何人都行，西汽的人您也可以随便挑，这个林超涵却是万万不行的。”
    葛乃尔有点意外地问道，“谢丫头，你这话啥意思啊，我看你对这小子脸色从来都没有好过，怎么还舍不得放人？”
    谢建英道，“正是，我不给他好脸色是那磨砺他，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林超涵这孩子非常聪明，而且从不计较得失，肯从最小最基础的事做起，不叫苦，不叫累，关键是对整个车的设计都非常在行，现在又在车间里锻炼了这么久，将来如果还做研究试制的工作，那就是非他莫属了，二十年后，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部门负责人。怎么只能干试车这一件事呢，那是埋没他，而不是发挥他的长处，所以我不同意他跟您去做试车员，西汽，上上下下四千多号人呢，还有各种有潜力的家属孩子，任您挑选都行，何苦非得选林超涵呢？”
    说着，她还瞄了瞄正在跑前跑后，跟着工程师们对样车进行检测的林超涵。大家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林超涵，果然看他动作娴熟，像是干了多年的老手一般，非常熟练地检测记录，丝毫没有一点才上手的生手感觉。
    不由得都感叹起来，这小子是成长得很快啊。
    姜建平不由自主地说，“小超，有进步了，莫说二十年后了，就是十年后，他能成长到哪一步，都不好说了。”
    大家都深表赞同，这里所有人此时都对林超涵的底细十分了解了，赞叹这小子的确于此道是有很高的天赋。
    葛乃尔眼睛一瞪，“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们大家都不是很赞成林超涵来做试车员是吧？老郭，你别说话，从你眼神我也看出来了，你更不赞成。”
    郭志寅闭嘴不言算是默认，他当然百分百不赞成。
    林焕海为难地说，“葛师傅，这个……您可以平常多指点一下小超，也未必非得让他跟您去学习试车罢。”
    葛乃尔冷笑道，“你们莫以为试车是个简单的工作，告诉你们，一般人我还真是不稀得教他们。这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你看看朱雪，不出三年，他必定可担大任，将来一辈子，靠这个混碗饭吃不在话下了。”
    大家又看了看朱雪，仍然在一丝不苟记录，观察着。想着葛乃尔对他的评价，不由得一阵阵惊喜，看来西汽马上又有一个好用的人才了。
    葛乃尔挥了挥手，“罢了，我再挑一个吧，看你们一个个，把这小子看得跟宝贝一样，温室可养不出经历风雨的花朵，算了，这事也不归我管，你们好自为之吧，可惜，可惜……”
    听到葛乃尔放弃收林超涵为徒的心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葛老头万一不爽起来，耍起性子，可不是个什么好事，好在葛老头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稀缺人才自己是抢不到的。
    这里面各人当中，只有姜建平没有要林超涵接班的意思，要知道他那个工作，还真不是有才就能胜任的，林超涵年轻有冲劲，适合去冲锋打仗，却不适合用在他的岗位上。
    倒是谢建英的心思让大家有点好奇起来，林焕海眼光闪动，不时瞟向这位差点成了自己老婆的故人，心道，幸好小超争气，万一要是不争气，被谢建英修理一番，那回家跟凤娟真是没法交待了。
    谢建英注意到林焕海的目光，顿时眉头一皱，凶狠狠地瞪了过去，吓了林焕海一跳，知道这位主怨念不小，当年的事还在耿耿于怀，不敢再看她了。
    收徒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很快第一辆样车已经准备妥当了，从车间到门外，各种障碍也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形成了一条足够宽的道路出来。
    上路试车的准备工作完成，就等葛乃尔开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