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笑话?”郭志寅一怔。
林超涵把前因后果大概描述了一下,“就是这样喽,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虽然搞出了创新,但是咱们的工装不支持,更换设备需要上千万,我们玩不起!”
看着沮丧的林超涵,郭志寅思考着说,“这设备,确实咱换不起,以前咱们是靠国家和军队帮忙,才能逐渐完善全套设备,现在,基本上算是咱们自筹资金搞军车,成功了,就一马平川,一旦失败万劫不复。所以,要花上千万更新工装,这个代价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是不可能轻易付出的。”
林超涵露出挣扎的表情,“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你是总工,对这些比下面职工应该更清楚。”
郭志寅沉吟了一会儿说,“咱们要不是还是去工装现场看一下再说吧。就算是我是总工,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比下面人更清楚的。去了看看再说。”
林超涵于是陪着郭志寅又来到了工艺部,工艺部的孙昌寿看到郭志寅大驾光临,连忙迎了上来。
“小孙啊,听说这个变截面双层异形梁的解决方案,在你这里受阻啦?”郭志寅也没客气,上来就问。
孙昌寿苦笑着说,“郭工,这个情况其实你也是清楚的,咱们那些设备,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设计出来,压力不足。”
说着,列了一大堆数据给郭志寅听,郭志寅皱着眉头说,“这个倒是我的疏忽了,是我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太久脱离现场,看来我现在有些不适应了,如果有责任,这个责任我来扛吧。”
这个话就说得有点重了,听得孙昌寿也唯唯诺诺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论起责任来,郭志寅还真是有责任,纵容林超涵胡闹这一条就够他受的了。
林超涵在旁边接话说,“郭叔,这个责任在我,是我太年轻冲动了,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给厂里添麻烦了。我,要自请处分。”
周洪也过来了,在旁边听着连忙道,“郭工,小超,要说起来责任来,我这个负责人是要首先扛起来的。”
郭志寅摇了摇头,“我是总工,我说了算。”
周洪辩道,“别的事可以你说了算,这个你不能说了算。”
林超涵,“两位,这馊主意是我出的,罚我最合适不过了,跟别人无关。”
见三人在这里为了谁负责任吵起来了,孙昌寿有点哭笑不得,这个郭工是有技术有权威,但偶尔爱耍性子,果然如此,他小心翼翼地说,“其实,现在说这些可能也早了点。”
“怎么说?”周洪问,“老孙你可不能耍我们,要是你故意找碴,别怪我找你拼命。”
孙昌寿叫屈道,“我怎么敢?怎么着我也不可能欺瞒郭工啊。”
“那你说说,什么叫早了点?”周洪质问道。
孙昌寿陪着小心说,“我说的都是实际情况,这工装问题确实以咱们的现状是解决不了,但是未必就没有解决的方法。
“好你个孙昌寿,敢情你刚才还是藏着掖着,故意糗我们是么?”周洪气不打一处来。
“真不是。”孙昌寿委屈地说,“其实也就是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周洪不耐烦,真是被这个孙昌寿给坑死了,连郭总工都敢骗,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那个,我是没办法解决,但是未必我师傅没有办法。”孙昌寿说。
“你师傅是哪……”周洪刚想问,突然想起来,孙昌寿的师傅是退休已久的俞老,他是开厂元勋,早年留英,归国后先在其他兄弟厂家干过一段时间,后来跟随开厂第一代负责人过来建立西汽,但是可惜,因为留英的原因,在厂里备受排挤,当时留苏派占了上风,俞老只能靠边站,若不是第一代负责人力保,他可能连活下来都困难了,但是俞老在工艺设计上的造诣极深,偶尔碰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只要他出面指点一下,往往难题迎刃而解。后来因为身体等原因,提前退休了,在改革开放后,去了省城居住,这都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周洪想起来,郭志寅也想起来了,这个俞老他也是极佩服的,郭志寅点了点头,“恐怕这事也只有俞老能想办法解决了。”
孙昌寿犹豫地说,“我师傅现在早就退休了,我都好几年没有去拜会他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指点一下。”
孙昌寿口口声声叫俞老为师傅,其实大家都知道,俞老并没有收什么徒弟,只不过出手指点过孙昌寿几次罢了,孙昌寿从此改口尊称他为师傅,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也没有人在这个上面较真。
郭志寅也皱起了眉头,“这事,恐怕得去找萧老出面了,他们以前关系不错。这样吧,我立即却省城一趟,请萧老出面,争取能请到俞老出面指点。”
他说的萧老就是萧争先,当时在西汽,俞老除了受排挤外,本身性格也比较乖僻,朋友极少,萧争先就是这极少中的一个。
“我也一块去吧!”林超涵说。
郭志寅想了想,便同意了,然后去请萧老,萧争先一听是去请俞老,也是颇为兴奋,当即表示责无旁贷,他也有数年没见着俞老了,甚是想念,这一趟,正合心意。
随后,一行人坐着厂里的小车一路颠簸赶往省城,终于按照俞老留给萧老的地址,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俞老居住的小区。来到这个小区,林超涵不由地“啊”地叫了起来。
这个小区看着可不简单啊,要知道当时的省城,开发不足,很多房子都是杂乱无章地盖着,但也有少数小区开发较早,或是开发单位比较牛,设计和建造在当时都是算相当高档的。一看这小区档次,林超涵就知道这个小区不简单,而郭志寅更是被震惊到了,他认出这个小区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区,而是领导要员们居住的地方,门口戒备森严,站岗的都是现役武警。
郭志寅半辈子都是呆在山沟里,但他作为总工,屡次外出也是很有见识的,看到这里这么高档,也不敢大意,让众人不要乱闯,他自己带着萧老去门口警卫室说约见老朋友,门口警卫根据地址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半天后才说,“俞老身体不便,他家里人说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来。”
萧争先奇怪道,“这个老俞,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了,我记得他以前就是单身光棍一条啊。”
郭志寅,“能不能再帮忙通报一声呢?就说是西汽的老朋友来访,有难题请教俞老。”
警卫有点勉为其难地在电话转述了他的话,一会儿,只见警卫回话道,“俞老说有请,请诸位下车步行过去,车请停在外面停车场。”
然后一行人就在警卫带领下穿过了一排排的别墅,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楼前。
众人看着这座小楼,你看我我看你,好大一会儿,林超涵才说,“我去敲门吧!”正要上前,突然门开了,只见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脸上露出笑容“我伯父身体有恙,不方便远迎,请进,跟我来吧。”
郭志寅都被震惊到了,这个人,在电视上见过……
然后这个中年人就带着一行人穿过大厅,来到二楼一间向阳的房子里。
房子里正端坐在一位老人,身形瘦削,但精神矍铄。
看到萧争先进门,他眼睛一亮,伸出双手,“老萧,好久不见。”
萧争先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紧紧握着老人的手,“老俞,一别一经年啊。怎么,你这腿脚不便啊?”
中年人在一旁解释,“伯父前段时间锻炼身体,不小心跌倒了,骨质疏松,粉碎性骨折,很难再站起来了,唉,都怪我没有好好服侍他老人家。”
萧老和俞老两人叙了一会旧,便介绍郭志寅和林超涵给俞老,俞老态度很冷淡,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搞到两人很是尴尬,好在萧争先说过俞老的性格,也没有大惊小怪,索性就在一旁旁听起来。
唠了好大一会儿,萧争先才拿出图纸来,跟俞老一阵解释,一看到图纸,俞老便像是焕发了无限热情,戴着老花镜,手拿放大镜,聚精会神地看起图纸和数据来。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良久,俞老才抬起头来说,“你们这个图纸的计算数据是怎么这么精确的?”
郭志寅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答说“俞老,我们是通过超级计算机模拟仿真算出来的。”
俞老低头道,“哦,怪不得,你们现在肯定加工不出来。”
郭志寅尴尬地说,“是的。设备压力不足,没有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来请您给出个主意。”
俞老道,“蠢才!都到了这一步不知道变通。这个设计是谁提出来的?”
林超涵,“俞老,是我!”
俞老骂道,“本来有几分小聪明,现在看来你也是个蠢才,年轻人,脑子怎么能这么死板,设计计算是这样,难道就一定必须得照样执行么?”
说着拿着笔,唰唰地几笔,画了一个图形,丢给了众人,“解决方法就在这里,记住了,下次,再有这么愚蠢的问题不要来找我。”
说得众人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