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的表面似乎出现一阵无形的波动。
原丹站立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看了一眼孙建西身上的影子,对圆秀道:“开始了。”
猩红色的线条从地面上浮现后没多久,头顶的天色似乎也呼应一般,突然暗了下来。
霞帔般艳丽舒展的云朵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片小小的工地上,越压越低, 由灿烂的绯红色变成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暗红,似乎凝固的血液。
耳边的风声渐渐变得寂静了, 就连不远处风景区中隐隐传来的林涛翻涌和鸟声虫鸣也变得安静下来。
这种死寂似乎带着一股魔力, 以孙建西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开来,让人打从心底产生一股被未知盯上的恐惧。
第六感这种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没过多久,原本还充满低语和说笑声的工人们变得和这片天地一样死寂, 恐慌不知从何而来,迅速地在人群中传染开, 如同致命的病毒。
终于,压倒骆驼的第一根稻草出现了。
刚刚拿出手机播放“孙建西王八蛋”的那名工人感觉到身边有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皱了皱眉, 打开屏幕,在淡淡的荧光下向身侧一晃。
“啊!这是什么东西!”
工人猛地站起身,慌乱中脚后跟“咣当”一声带翻了身下的小板凳。
他正好坐在人群边缘, 明明最开始搬板凳坐下时还瞥了一眼地面,那时候除了砂子和尘土外什么都没有, 连一枚丢弃的螺丝钉都没见到。但不知什么时候, 平整的地面如同被腐蚀般凹陷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如有实质的血红色液体在其中不详地流淌着,在手机光线不稳的摇晃中泛出诡异的血红色。
如果仅是这样,也许还不足以吓倒这个正值青年的建筑工人,但就在他聚精会神地望着地面的一刹那,血色液体中似乎出现一张黑色的鬼面,化作一道细小的黑影,带着择人欲噬的表情狰狞地向他的脸扑来。
板凳翻倒的声音惊动了其他的工人,他们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惊恐地发现四周的地面上团团升起无数黑影,带着鬼啸声结成一张密密的网,将众人包围其中。
不夸张地说,工人们就像是落入了蜘蛛网的小虫子,进退两难。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
胸有成竹的只有孙建西一个人,他带着恶意的笑容嘲讽地向前看了一眼,后脚跟悄悄一撤,就想要退入鬼影之中。
然而,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衣领上那枚不显眼的污渍就如同最鲜美的鱼饵,吸引着小鬼们伸出枯瘦的十指,抓向孙建西的脖子、四肢、前胸、后背。
他拼命挣扎,却如同被蜘蛛丝捆住的飞虫,活人的血肉极大地刺激了小鬼的凶性,它们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玩耍般戏弄着孙建西,很快就将他的昂贵西装撕成了波西米亚风。
“冯大师!救我!”孙建西在小鬼的爪下向冯寒渡求救。
隐藏在暗处的降头师思索了一下,觉得从已经完全被唤醒的小鬼手中救出这只胖蛾子得不偿失,毕竟他除了钱,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何必要冒让小鬼脱离控制的危险。
于是他装作没听见,甚至让一只小鬼顺手搜了孙建西的衣袋,把他的钱包和车钥匙掏出来扔在地上,避免浪费。
与此同时,在与小鬼的亲密接触下,孙建西挂在胸口的那张符咒终于承受不住,“啪”的一声从拴着的红绳上断裂开来,化作一蓬灰烬。
这枚符咒还是冯寒渡前两天交给孙董的,他察觉到符咒上留下的一丝灵力销声匿迹,淡淡地遗憾了一下。
唉,可惜了,好好的阳魂中间掺入一个粗制滥造的西贝货,自己还要花功夫把他从里面挑出来。
这可是个精细活,比绣花费工夫多了。
孙建西阳气不足,又失去了符咒的庇护,表现得还不如在场那些横冲直撞的工人们,他两眼一翻,直直地晕了过去,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这时候可没人在乎他那个董事长的名号,四处突围的工人们不但没把孙董从地上扶起来,混乱中还有人在他的肚皮上踩了两脚,白衬衣上留下了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只是片刻后,工人们就发现,自己跑不出去了。
这些鬼影像是迷惑了自己分辨方向的能力,明明向前跑了老远,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打转,就像传说中的鬼打墙。
在建筑工地上靠劳力吃饭的男人没有一个孬.种,他们平时施工的时候就不少挖出来年代不明的尸骨,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见反正逃不出去,他们索性就地提起板凳,四处挥舞着,将聚拢的黑影打散开来。
一时间,沉重的呼吸声,木板凳挥舞间发出的碰撞声,以及孙董时不时发出的一丝微弱呻.吟,全都掺杂在古曼童嘻嘻的尖笑声中,夜色中显得无比诡异。
“差不多了吗?”隐在一旁的原丹问圆秀道。
他们之所以配合冯寒渡演了这一出戏,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幕。
圆秀紧闭双目,五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佛光里,显得格外宝相庄严。
他用神识笼罩住这片天地,静静感受了一下,点头道:“除了他身上还留有一只小鬼,剩下的已经尽皆在此处了。”
冯寒渡为了干这一票大的,也算是下了血本,不光掏出了压箱底的尸油,还一口气放出了自己多年搜集而来,平时从不轻易示人的小鬼。
要知道,现在国家查得越来越严,要想像几十年前那样随随便便就拐走一个村子的儿童做古曼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手中的二三百只古曼童,还是他搭上何晓萱的路子后,通过她暗中和黑诊所的打.胎医生做交易,从他们手中高价买来的死婴。
这也是从何晓萱身上得来的灵感,她在娱乐圈中浸淫许久,许多圈内人经常光顾的私人诊所都略知一二,这其中有很多不正规的小诊所,甚至连行医执照都是假的。总有人迷信喝胎盘汤大补,更极端一点的甚至会买被父母堕掉的婴儿,这种黑心生意他们不是第一次做。
何晓萱就连自己亲生的骨血都能拿来做交易,更别提别人的孩子了,反正是死婴,她做起来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甚至自己的小鬼就是从中物色的。
未出生的胎儿心思单纯,便于控制,又因为心中含有被父母抛弃的怨气,格外容易炼化,但即使是这样,两百只也太多了,一不留神就会脱离控制。
冯寒渡隐藏在衬衣下的胸膛、胳膊上浮现出一条条血色的符文,有生命般在身体上不断游走,每一条符文束缚着一只古曼童,使他们为自己所用,不得解脱。
他的这些符咒与原丹先前刻在自己身体上的刺青不同,这些血咒因为是用小鬼的精血刻画而成,平时并不会显现在身体表面,但更阴毒、控制力更强,一旦被小鬼挣脱带来的反噬也更加严重。
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将要耗尽,冯寒渡果断地放开了小鬼的控制权,割破手指按在地面的阵法上,大喝道:“阿赞丹!”
只要加大法阵的控制,等到这些小鬼吃饱了人肉,自然会重新温顺下来。
然而他早已在心中模拟了上百遍的计划却并未如同预料般发展。
原丹根本没有回应他的召唤。
阵法中上千名工人汇聚起的阳气太过庞大,小鬼还未能消磨殆尽。眼看这些小鬼就要脱离束缚,到时候如果嗜血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他们第一个就会来找作为控制者的自己。
冯寒渡暗恨,大喊道:“阿赞丹,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说话间,一直盘踞在他肩头的小鬼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嬉笑着穿过阵法,黑黢黢的十指带着尖利的指甲,掐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工人。
只要让他们的精气泄开一个口子,毫无理智的小鬼们就会像鬣狗分食野牛一样将他们吞噬殆尽。
“时机到了。”
就在这时,原丹自几步之外显露了身形。
冯寒渡原本以为他是想要落井下石,趁机从自己身上搜刮好处。他虽然暗暗提高了警惕,却并未作出太大防范,因为原丹的实力和自己全盛时相差无几,这群小鬼一旦失控,他也同样自身难保,除了与自己合作外别无他法。
他甚至因为原丹并未抛下自己而松了一口气。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冯寒渡却无法再将注意力放在原丹的身上。
因为他背后那个小情儿双手合十,冲自己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世情险恶,施主不妨早归极乐。”
他头顶的帽子早不知扔到了哪儿去,背后金色的佛光温暖而耀眼,几乎能夺走太阳的光辉。
冯寒渡:“……”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被骗了。
如有实质的压力从圆秀身上发出,笼罩住冯寒渡的全身,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这股浩然博大的力量限制住,实力上的差距太过悬殊,就连抬一抬手指都是奢望。
冯寒渡总感觉这种经历有点儿熟悉。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和在机场压制住自己的那股力量如出一辙。
本来就如同惊涛骇浪般的震惊瞬间升华成了海啸般的灭顶绝望。
为什么会眼瞎把这样一个高手看成是阿赞丹的小情儿?不,为什么这样一个高手会开开心心地玩什么冷酷巫师小情人的cosplay游戏?你倒是要点儿脸行么?!
冯寒渡感觉自己输了,输在了跟不上时代上,他身体一松,颓然地放弃了抵抗。
不光如此,他还双眼放空,自暴自弃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墓志铭。
到底是“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好呢?还是“年纪大了就趁早配老花镜”好?
感觉都十分具有警示意义。
在他听天由命之时,圆秀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他那个头盖骨做成的钵盂,伸手朝天空一指。
缥缈庄严的梵音响起,金色卍字符文结成长长的链条,伸向一只只小鬼的胳膊、脚腕,在他们张牙舞爪的挣扎中缓慢而坚定地将他们串成一串,塞进了钵盂中。
原丹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想笑。
“这些小鬼随着冯寒渡作孽深重,直接投胎怕是会沦入畜生道,不如贫僧将他们感化感化,再送去阴山道友那里做一番劳动改造吧。”
圆秀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将钵盂托回手中,淡淡道。
原丹有些好奇他的感化方法,不过这会儿不是追问的时候,因此他将冯寒渡的手腕割破,用他的血液解了阵法。
笼罩住视线的小鬼突然消失,天光乍现,工人们的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拎着凳子和小鬼厮杀的项目经理默默收回了踩在孙建西脸上的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死了吗?”
原丹越过人群,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孙建西,疑惑道。
圆秀低下头,目光落在掌心的钵盂,唇边浮现出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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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工中会挖出来头骨呀,大腿骨呀(……)这些是真的,我以前干施工的时候遇见过,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样。
说到这里,再讲一个好玩的。作者本人坐标西安,十三朝古都嘛,比较邪门。以前上初中的地方直到民国都是乱葬场,学校旁边就是医院停尸间,大概距离一百米或者两百米吧,所以比较阴森森的,这是前情。
教学楼最底层有一个厕所,听说是很多年前修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锁着,只在运动会的时候打开让男生用一下。
对,最重点的是这破厕所女生不让进,虽然它是分男女的=w=。
当时我们学校不上晚自习,留校的学生要自习的话会被带到距离一公里外的高中部,所以天一黑学校里除了看门大爷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有一天老师有事,留我帮同学改作业(当时是学习委员),一不留意就到了七点半,天都黑了。教学楼里所有灯都已经灭了(节约电费做得很棒棒),我跑到旁边厕所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的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决定憋回家,但这种东西你们知道的,越想憋……越憋不住,于是下到一楼的时候,我怂怂地准备再上楼和镜子拼了……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一楼的厕所门是开着的,而且因为那儿窗户多,月亮一照光线还挺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驱使着我这个小傻子开开心心地背着书包扯开了没插上的锁头,溜了进去。
在最外面的位置解决了个人问题,我才有心思注意一些细节,比方说一进来就听见呜呜呜呜的声音,开始以为是风声,仔细一听才发现好像有人在哭,就在最里面的位置。
作为一个从不信鬼的小傻子,我当然以为有小姐姐需要我用真善美来感化她一下,于是背着书包走到了厕所尽头,最里面,旁边有个小窗户,从窗户影子里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头,低着,还在哭,像是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有点儿毛了,就低头瞄了一眼。那种老式厕所没有门,因为月光比较亮,从侧前方的位置上可以看到蹲位。具体细节我有点记不清,就记得自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转身就跑,跑出了50米体测都没达成的个人最好成绩。
因为窗户倒映出一个看不见脸的,穿白裙子的小姐姐(?)长头发和裙子在风里飘啊飘,特别醒目,但是,底下没有脚=w=。
后来我特别真善美地把这件事和看门大爷分享了,大爷就说没事儿,九几年的时候有个姑娘,学习成绩不好,在最里面那个坑位上吊了,所以后来学校才把那间厕所封了,怕吓到我们,听说每隔几届都有人看到她。
……
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后遗症是,每回上厕所总要往最里面那一间看看,如果门锁着的话就老想从底下的缝隙里瞄一眼有没有脚,略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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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说大晚上的这么干会被打?没事儿,我锅盖儿已经顶好了,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