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冯寒渡质问的目光, 原丹淡然自若。
    他将圆秀挡在身后，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孙建西：“一个人而已，阿赞度身边不也有佳人相伴？”
    冯寒渡的嘴角抽了抽，想说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佳人了？就这副模样也敢称佳人，那西门庆岂不是绝色美人儿, 沉鱼落雁那种。
    他略微打量了一下孙董的啤酒肚，感觉自己倒了三天的胃口。
    “好吧, 随你的便。”冯寒渡最终还是向原丹妥协了, 毕竟，他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这个大型降头术。
    临上车前, 他提醒道：“看好你的人。”
    冯寒渡的眼中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阴冷和威胁，圆秀被他针一样的目光刺了一下, 他看似胆怯地在原丹身后低下头，唇角却缓缓浮起一丝微笑。
    孙建西两天前便借故调走了建西集团驻榕城项目的一名高管, 为了隐蔽起见，其余的中低层管理人员他均未通知，让他们和建筑工人以及监理方派来的施工人员一起留在现场。
    这些人大多是青壮年男性, 同样符合冯大师的选择标准。
    孙建西亲自开车前往工地，在车上时就和冯大师说了这件事，希望他能够尽量避开这些管理人员。
    “他们大多家在榕城, 有一定的学历和社会人脉，一旦发生事故引起的轰动比较大, 有可能会波及到你我身上。”
    “好。”冯寒渡耐心地听完后, 向他点头：“冯某会尽量控制法术的威力和范围。”
    原丹从车前镜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能一夜屠尽上千人的大型降头术, 若威力真的可以控制，东南亚的黑衣阿赞也不会是人人望之丧胆的存在了。
    孙建西却轻易相信了冯大师的话，他舒了一口气。
    不提这近百名员工的伤亡补助金，若是他的工地上真的发生如此巨大的安全事故，光是有关部门的调查就够他喝一壶的。
    一时无话。
    建西集团承建的度假酒店在榕城郊区外，紧邻风景区。通往景区的公路还未完全修好，一行人将近中午时驱车出发，等到了地方已经差不多六点，天色将暗。
    车窗外远远望去，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玉带般的流水闪烁着粼粼波光，绕过苍劲的山脊，奔向远处重峦叠翠的群山。
    清澈的江水流淌，倒映出天上艳丽的云霞，赤色的夕阳放射出万道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燃烧般的绯红。
    放眼看去，云舒云卷，余霞成绮。
    正是，逢魔时刻。
    冯寒渡看了一眼手表，满意地从车座旁边拎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提箱，打开来，从中掏出两只大号保温杯，将其中一只交给原丹。
    孙建西这两天光顾着焦头烂额了，刚开始实施的进补计划被迫中止，看到冯大师手中这种中老年人（以及佛系青年）常用来泡枸杞茶的杯子，就嘴贱问了一句：“大师，里面是什么？”
    如果是什么大补的好东西，也分给他半杯呀，拿钱买也行。
    原丹听见这句话，唇角一勾，拧开保温杯的密封盖，微微摇晃了一下。
    顿时，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味布满了整个车厢。
    孙建西本来就没睡好，被这股味道一刺激，脚下的刹车没踩稳，宾利车轧过工地外一条废弃钢筋，发生了一下猛烈的颠簸。
    顺着颠簸，像是不经意一般，原丹手中的保温杯略微倾斜了一下，溅出一滴黄褐色的液体在孙建西的衣领上。
    “尸油，”他回答了孙建西的话：“来自心有不甘的孕妇，以及未生已死的胎儿。”
    “哈哈哈。”冯寒渡笑着鼓了鼓掌：“阿赞丹好见识。”
    “这么两瓶顶级的尸油，可是花费了鄙人不少工夫才弄到手。”
    “既然有用，那工夫便花的不亏。”
    原丹看了一眼他自得的神色，拧好保温瓶的瓶盖，将窗户打开换了换新鲜空气。
    与此同时，孙建西驾驶的汽车也正好从侧门进入建筑工地。
    将车停在大门一侧的停车场，几人低调地顺着便道在工地四周走了一圈。
    正是晚饭时间，工人们大都拿着碗蹲在食堂附近，中央的工地显得很空旷。
    榕城的这处建筑项目刚破土没多久，主体部分的基坑才刚刚挖好，正准备灌浆和埋置钢筋，在上方作业的都是大型机械，项目部有经验的工作人员对上层急着要工人进场颇有些微词。不过上头执意要砸钱，他们也管不着。
    四处看了一下地形后，冯寒渡冲孙建西点头，“可以开始了。”
    孙建西给目前工地级别最高的项目经理打电话，告知了自己前来抽查的消息，要求他将人员集中到工地前开会。
    冯寒渡则与原丹对视一眼。
    他肩头的小鬼一声嬉笑，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黑气，化作幢幢鬼影，包裹住冯寒渡的身体，让他瞬间融入地上的影子里，消失了身形。
    原丹微微一笑，拉住圆秀的手，一只透明的蛊虫从他的掌心爬出，身体如同流水般延展开来，化作一张恰好覆盖住两人的薄膜，转瞬和周边环境融为一色。
    华夏国的开会文化别具一格，因此，虽然项目经理不明白身陷传闻中的大老板为何想不开要来这里给民工开会，还是在短短二十分钟之内便召集了全体工作人员，一个个搬着小板凳坐在工地前。
    “我代表项目部全体员工，欢迎孙董莅临指导！下面，有请孙董为我们讲话！”
    项目经理大致做了个开场白，将喇叭递给孙建西，带头噼噼啪啪鼓掌。
    底下人散漫地跟着鼓了两下，像是看马戏团的猴子一样稀奇地围观着孙建西看个不停。
    “这就是咱们老总？”
    “是，听说他和那个女明星何……哦，对，何小芳是一对儿，我这里还有那个何小芳的照片。别说，虽然脸长得不咋地，但是身材特别好！”
    “我看看我看看。”国产的廉价平板机在人群中传递。
    这些建筑工人背井离乡地打工赚钱，平时生活里也没什么乐子，这种艳.照很容易就刺激到了他们的心理，让众人看向孙董的目光更加火热。
    “不是说这些大老板都喜欢锥子脸女明星吗？这个小芳妹子也不是不好，就是长得太朴素了吧，还没我婆娘年轻时候漂亮！”
    “说不定人家胸大、腰细、能生儿子！”
    八卦最能激起人的情绪，特别在全都是血气方刚壮年男人的情况下，讨论起小黄.消息简直和走街串巷的长舌妇没什么两样。
    没一会儿就有人爆出了真相：“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个孙董，他那方面不行的，现在全华夏国的人都管他叫泰迪精。”
    “真的？”
    这可真是个石破天惊的大料，坐在他周围的人都兴奋地凑过头，让他别光吹牛，拿出点儿证据来。
    还有人说了，这些有钱的老板天天灵芝虫草地吃着，还会不行？那得有多虚啊！
    青年人最受不得质疑，当即就从手机里翻出前两天孙建西怼地的视频，这还不够，他还找出了昨天何晓萱大骂负心渣男的热搜。
    经过了一晚上发酵，何晓萱骂的几句话已经成为经典，被尚未满足的网友翻来覆去做出了十几个版本表情包，什么你却爱着一只泰迪、代表泰迪撕烂你、小.贱人你也敢跟我抢泰迪……
    不光如此，他们还玩出了鬼畜剪辑混音版本——《孙建西王八蛋》。
    歌词如下：
    “孙建西，王八蛋，王八王八王八蛋……你搞外面的小贱.人，你不是说过爱我吗……好啊，好啊！你们这些混账、贱.人、王八蛋，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撕烂你的脸！撕撕撕烂你的脸！……装模作样！装模作样……泰迪精！泰迪精……小贱.人，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泰迪精！我撕烂你的脸！撕撕撕烂你的脸！”
    差不多就是这样。
    没过24小时，“孙建西王八蛋”这个视频成功打败雪姨的“傅文佩开门啊”登上各大门户网站鬼畜区的前三甲。
    顺便说一句，这时候“孙建西泰迪精”这个话题还没从热搜上撤下来，依旧奋战在表情包界的最前沿。
    他一人占据表情包和鬼畜圈的顶峰，也算是红透了大江南北。
    emmmm，准确来说，比他的女人还要红。
    ……
    工地现场就这么大，底下人不专心，孙建西是能感觉出来的。
    想到要为冯大师争取时间，他忍了，甚至到他们窃窃私语什么“泰迪精、不行”的时候，他也安慰自己，不要和死人计较。
    直到不知哪个二愣子手机没关静音，一不小心将“孙建西王八蛋”大声地播放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机，老爷机却不干，还在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之后声音更大了。
    这充满魔性的歌词一瞬间就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国产老爷机功率十足，堪比大喇叭的扬声器乌拉乌拉播放着“孙建西王八蛋……我撕烂你的脸！撕撕撕烂你的脸！
    极富节奏感，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小区的大妈来这边跳广场舞。
    正悄无声息地在脚下影子中快速穿梭的一抹黑影扭曲了一下，沿着奇特轨迹勾画的黄褐色尸油不小心斜向一歪，变成了一个不太严肃的“orz”。
    看起来不仅不恐怖，还有点丑萌丑萌。
    冯寒渡黑着脸，割破手指，用新鲜血液抹掉画歪的笔迹，心疼地重新沾取了尸油补画阵法。
    他在心里骂：这个丢人现眼的蠢货！
    而原丹则……
    “噗！”
    他和身边的项目经理同一时间笑了出来。
    项目经理刚一笑完就飞快绷住脸，抽动着嘴角，在孙建西黑如锅底的脸色中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忍住。
    他轻咳一声，示意笑成一片的工人们给孙董留点面子。
    “安静安静，别说话了，都仔细听王……哦不，是孙董的讲话！”
    王八蛋孙董：“……”
    他捏着喇叭的手指用力，已经快要把喇叭给捏碎了。
    就在他面对只有一个坑的工地，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快要把好话都说尽的时候，脚下的影子里伸出一条蛇一样的黑色触.手，悄然攀上孙建西的肩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孙建西的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兴奋来。
    而与此同时，围绕着排排坐的工人们，地面上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线条，在夜幕的掩护下渐渐泛起血一般的猩红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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