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算不得小。梅芸悠虽在山上呆了几月, 却几乎是足不出户的状态, 于这山上的布局, 她实在是不大知晓。没有时樾的提点,她硬是里外里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了寒冰窟里的栖梧。
远远地瞧见那人躺在冰床上,她心里咯噔一声, 总觉得这情形看起来不大妙。
便是在门外,她也能感受到此处凛冽的寒气, 一阵阵地向她袭来。这寒气似是能穿透衣衫, 一般人怕是骨头都能冻得咧咧作响了,便是她刚踱步踏了进来, 也不得不立即运起内功,抵御周围的寒冷。
而这般情况下,栖梧还能躺在这冰床之上一动不动的, 时樾还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莫不是, 莫不是, 她已然有了猜想,却又很快自己否定了自己。不, 不会的,栖梧说过, 她命硬得很, 不会死的。
顾不得这一身的酸痛, 即使是一瘸一拐的别扭模样,她依旧迈开了步伐,大步向着栖梧走去。等离得近了,瞥见栖梧的那一眼,她真的险些哭出声来。
栖梧脸色是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整个人瘦到形销骨立的,就连她平素里,最是好看的白皙修长的那双手,如今也是纤瘦到了皮包骨,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看着就有些渗人。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从栖梧进来到现在,不曾睁开过眼,不曾开口说过话,甚至是动也不曾动过。她自始至终都是无声无息的。无声无息到让梅芸悠的心里,害怕的情绪像是巨大的浪潮,不断的朝她翻涌过来,她在这浪潮里不断的下沉,直至沉入湖底,连一声求救的喊不出,就泯灭了声息。
一次次地宽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又一次次地打退堂鼓,害怕面对她所不能承受的事实,比起栖梧,不,阿九会离开她,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的手哆嗦着,伸出去又收回来,如此反反复复,心里是天人之战,一遍遍烈火的煎熬。
到底,她还是伸出了手,去探一探阿九的鼻息。阿九若是活着,她便放下一切守着她,阿九若是去了,她便,她便黄泉碧落,生死相随。
还没放松下来,她又紧绷了起来。阿九活着是活着,怎么呼吸会是如此孱弱,孱弱到,像是秋天里的黄叶,也许风一吹,就落下了。着急地又探了探她的脉搏,比平常人的心跳虽缓慢了不少,倒也还不算是太夸张。
她的情绪起起伏伏的,到底是崩不住了,便是知道阿九还活着,于她,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她轻轻伏在阿九的身上,眼泪哒哒哒地往下掉,竟是湿了阿九的脖子。
等她哭得缓过来了,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方手帕,细细擦净了落在阿九脖子处的潮湿。这手帕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落款处,题了九悠两字,只是针线活粗糙,看起来怪上不了台面的。
说起这手帕啊,还是从未碰过针线活的梅芸悠,从月娘那偷学的技艺,一针一线自己缝的。一晃眼也已经是近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与阿九的关系还未破裂,她寻思着绣一方手帕,赠与阿九,含蓄地向她表白来着。
只是这方手帕,到底也没能送出去。
因着她手艺活粗糙,这东西绣的上不了台面,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赠与阿九。再后来正邪两立,她不愿意接受一直欺她骗她的阿九,这方手帕便再没能送出去。教她扔她又舍不得,干脆一直随身携带着,便是成婚,她也一并带了过去,连同着阿九送她的腰带,便是日后,她能睹物思人也是不错的。
手帕藏在袖子里,腰带,却是被她压在了箱子底下,毕竟腰带若是寄在腰间,也太明显了,九霄剑派中人,大多知道它的来处。
现在想想,大抵她就从来没有放下过阿九,只是那时她气阿九骗她,又跟着魔教中人为非作歹,便在自己的心里,硬生生将阿九和栖梧,隔绝成了两个人。她告诉自己,她喜欢的是那个伶俐善良的阿九,而不是这个心狠手辣的栖梧。
可到底,从头到尾,都是她啊,都是她爱着的人。
她用手抚了抚阿九的面颊,低下头,却未敢落在阿九的唇上,只是小声念叨着:“我知错了,阿九也罢,栖梧也罢,从来都是你,日后任你百般折腾,只求,能原谅我,好不好?”
只是栖梧躺在那儿,不可能回应她。
入夜了,言祜和时樾两人一同过来了。言祜是来给栖梧擦洗身体,按摩肌肉的,而时樾,则是做起了她两年来,从未断过的工作,为栖梧输送内力。
这叫时樾怨念得很,劳累她也就算了,还占她媳妇的便宜,偏生她还不能开口说些什么。不然准保言祜又要和她生气,说她小家子气,就爱吃醋。可是若是爱的深了,又哪里忍得住,不吃醋?
梅芸悠也是如此。
她看着两人扶起了栖梧,便酸得很,非要自己动手为阿九擦洗,为她运内力抵御寒冷。想到这两年来,都是这两人,如此亲密接触着阿九,她就醋的心里是翻江倒海。却又是笑话自己,生死关头,还能计较得了这些,再者说,如今的她,又哪里有这些资格,去计较?
说起来,九霄剑派,威名于江湖的便是剑法,即便梅芸悠也是个中翘楚了,却也是外家功夫强悍,内家功夫还略欠火候,至少,远远比不得从前的时樾,更莫说是如今得了栖梧内功的时樾了。是以,运功过程中,她也是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往下滚,虽不至于招架不住,却也是颇为累人的。
这擦洗身体,自然免不得要褪阿九的衣服了,她虽同阿九有过肌肤之亲了,却也只有一回,还是在特殊情况下,更是从前关系没有破裂时候的事了。如今,让她看着阿九的赤-身-裸-体,她虽然骗不过心里的向往,却也还是不大好意思的。
只是她这点情绪,还没慢慢长大,又迅速被铺天盖地地心疼与自责,淹没了下去。
阿九的身体,不再是当初她见过的冰肌玉骨,光滑细腻,而是,细细密密的小伤疤里,裹着几处大疤痕。这其中,最为刺眼的便是,她胸前,那一处硕大的伤疤,大到远远盖过了心脏。
两年了,她这伤还如此明显,只怕是两年前,那些小伤疤,也曾是惊人的大伤口吧。她这一身的伤,不会都是当日被江川那群人伤的吧,亦或是,坠崖?这事她居然忘了问时樾,便是时樾不说,她也得想尽法子问出来,当日她是怎么救回来的阿九,还有阿九胸前,这么大的伤疤,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阿九擦拭好身体,换好了衣服,抹了抹眼角的泪,才起身去寻时樾去了,这些事,她必须问得一清二楚。
见到梅芸悠的时候,时樾是颇为怒火中烧的,虽然不算是正在兴头上被破坏了好事,可她都梳洗好准备与言祜卧榻而眠了。
这几日,为了栖梧和梅芸悠的事,言祜几番冷落了她,这不难得赔礼道歉,答应今日让她在上压着的。算一算,打从她第一次睡了言祜以后,便再也没有压过言祜了,她堂堂大教主,次次都是被言祜压在身下,抵死缠绵,逼得她泪眼汪汪求饶,言祜才肯罢休。今日难得她一展雄风,又被梅芸悠这厮坏了好事,叫她如何不气?
“又有什么破事?”
她坐在椅子上,一双腿竟是直接搭在了桌子上,冷声问这话时,还伴随着砰的一声。
“阿九那伤,尤其是胸口那块,怎么回事?”
“怎么,栖梧未曾同你说过,也是,她那人,痛极也只会强忍着。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时樾打量着梅芸悠,似笑非笑的表情里,七分针对,三分嘲讽,“怎么现在又唤她阿九了,你不是叫她栖梧,又早就和她一刀两断了么?”
“过去是我老眼昏花,不明事理,阿九,我确实对不起她,但这是我同她之间的事,待她醒来,我自会向她认罪的。”
“你又怎知她不会这么半死不活地一直躺下去?”时樾一掌挥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具碎的到处都是,还好她没用上几分力气,“我告诉你,认错最痛苦的不是对方不原谅你,而且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认错,你不要忘了,当初你是怎样一棍子打死栖梧,不准她解释一句的?”
时樾句句语带锋芒,偏她说的句句在理,一句一句像是卷了口的刀子,钝是钝了点,却不停歇在梅芸悠的心上,砍了一刀又一刀。
“便是栖梧能醒过来,她原不原谅你还另当别论。她若是原谅你,难保你日后不会又因为狗屁点大的事,又弃她于不顾。”
“我不会”
梅芸悠握了握拳头,这一句,却是回的掷地有声。
“承诺就像是放屁,没本事做到,说出来就是个笑话。我就不信当初你们在九霄剑派情浓时,没有互许过终身,你不照样能和她撇的一干二净,转身就要嫁给别人吗?”
“呵,我这山不大,人倒是不少,喜欢栖梧的更是多了去了,我瞧着,哪个都比你好,何必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
这一剂药下的够狠,时樾依然没有放过梅芸悠的意思,毕竟依着栖梧那性子,若是醒过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得下她师姐,她自是要帮着言祜,好好维护栖梧一番的。
“她那一身的伤,我便是说了又能如何,都是因你而伤的,你又能怎样?”
“就这大大小小的内外伤不算,可这身体的疤好了,栖梧心里的疤痕,该当如何?”
“你若是明事理,就该放下栖梧,由着她自生自灭。她若是挺过来了,日后同你,便是不相干的路人了,也不用再互相折磨了。”
时樾话虽是这么说,想赶梅芸悠走,可这人若是真敢放下栖梧一走了之,她可顾不得栖梧的托付了,非得让梅芸悠血溅当场不可。狗屁她娘的放手,梅芸悠若敢应了,栖梧爱上的,可不就是一狼心狗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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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忧桑,跑了好多小可爱,可是be了,顺理成章的剧情,更虐的还是阿九啊
岁月长长想让我写修仙,抓狂,算了,要不正文完结放番外里?纠结,搅手指,吊死在一本小说里的空空,真的要头秃了……谁让我,手速感人t_t
你的怼人小能手时樾已上线,请注意查收
言祜已提着四十米的大刀正在赶来的路上,“呵呵,背着我,胆子肥了不少啊”
时樾抱头,“我这不是帮你女儿,教训你儿媳妇么?”
“我不管,等栖梧醒来心疼她师姐,你就给我跪搓衣板”
“媳妇大人说得都对”
时樾乖乖认错,心里扎小人把栖梧扎过来扎过去,醋翻了又翻了,暗暗计划到,还不赶快醒过来,把你那糟心的媳妇赶快给我领走,我就弄死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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