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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谈
    裕亲王,敬惠长公主长子,年方二十一,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是甄承祐极为相熟信任的兄长。五年前本就要说亲,怎料先是他的祖父离世,后是先皇和他的祖母接连去世,拖着拖着就到了这个年纪。当他的祖父离世时,他给敬惠长公主说了让那位本来暗暗相看好的姑娘自行婚嫁。敬惠长公主专程求见了甄承祐,让甄承祐给那位姑娘赐婚,她要当这个保人。
    总而言之,这一家人,就如同太/祖和高祖一样,正直可靠,与甄承祐的感情也是十分亲近的。裕亲王的亲事,这也是甄承祐十分挂怀的事情。如今听见太后的话,甄承祐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敬惠长公主的确是为了裕亲王的亲事日夜悬心。”
    太后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甄承祐的手:“养儿方知父母恩。先帝子嗣艰难,皇帝小的时候,哀家也是日夜悬心,生怕皇帝磕着碰着,饿着冷着。虽然有一大堆的宫女太监伺候,但总归是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如今皇儿登基了,又是日夜为了江山社稷而操劳,少有到后宫之中,这膝下也就只有一女,好消息也少,哀家正是急得不行。如今皇儿倚重你,你是个妥帖的好孩子,好好照料皇儿,为大荣开枝散叶,日后,自有你的造化。”
    甄承祐垂下眼帘,转而想起这是贾筱筱有一回无意中说起的万能应对法子,嘴角一勾,但想到开枝散叶,顿时脸上一热,嘴角又拉平了下去,语焉不详:“这本是妾的本份。”
    慈惠宫眼瞧着就在不远处了,夜越发静了,脚步声在长长的宫道上回响,让太后的声音也越发清晰:“敬惠长公主喜爱二殿下,你常见到长公主,也帮哀家宽慰宽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悬心。若是有什么看上的名门闺秀,只管告诉哀家,哀家替他做主。”
    甄承祐停下脚步,立刻就要福礼:“妾领命。”
    太后连忙拉起了甄承祐:“你这孩子,怎么又行起礼来了。快起来。”说话间,她的手又不经意地抚摸过镯子,轻轻摩挲着甄承祐的手腕,若有所思道:“这镯子的成色,比当年哀家入宫时嫁妆中压箱底的那对镯子成色还好,敬惠长公主没把它给未来的儿媳妇儿,倒是赠予了你,实在是看重你啊。”
    果然又绕到主题了。甄承祐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惊慌:“之前只听敬惠长公主说这是先帝所赐,说本是一对,先帝本是留给一对儿子的,一只已被先帝赐给了皇上之母,这一只是因着先帝临终放不下安儿,因着我近日照顾安儿,故而给我。原来是这样贵重的东西,妾实在是不懂事,怎可与太后娘娘比肩,回去便想法子将镯子摘下,奉给娘娘,好成双成对。”
    太后摩挲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一顿,眉间笑意稍减,柔和的语气不复,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平日里的那抹肃穆:“敬惠长公主是如此给你说的?这话你可给其他人说过?”
    甄承祐的眸子泄露出一分胆怯:“昨儿个晚上……”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低了下去:“皇上瞧见了这镯子,倒是问了。听闻是长公主所赠,皇上问了两句,也就罢了。”
    太后久久没有说话。甄承祐在心里数到了十,抬起眼帘后一脸担忧:“妾是否说错什么了?”
    “好孩子,哪有什么错的。皇上一向敬重长公主,问两句也是应当的。”太后松开了她的手,朝着钟嬷嬷伸出手去。待钟嬷嬷扶稳了她,太后这才开口道:“如今慈惠宫已到,你也辛苦一晚上了,快回去歇着吧。赵嬷嬷,派人跟好兰嫔,不得有闪失。”
    话未说完,太后已经转身。甄承祐行蹲礼,目送着太后离开的背影。良久,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赵嬷嬷都上来搀扶她请她起了,甄承祐这才站起身来。转身,他的眸光已然沉了下来:母后,您可真是没让朕失望啊。
    慈惠宫中,灯火通明。寝殿里,仅有钟嬷嬷在净房内伺候着太后沐浴,其他人都退了出来,除开守门的人,其余人等头退了出去。
    净房中白色的水雾氤氲,只蒸得人昏昏欲睡。太后靠在浴桶边沿,闭着眼仿佛在养神,钟嬷嬷给她轻轻地揉着肩膀,一切都静极了。
    钟嬷嬷照往常一样给太后揉了一刻钟,松开手正要去拿香胰子,忽然听见了太后的声音:“钟嬷嬷,你说,敬惠长公主这是何意?”
    钟嬷嬷轻轻给太后涂抹着香胰子,微笑道:“太后娘娘,敬惠长公主想要做什么的话,也会顾念着皇上的心意。娘娘是正统,又从小养大皇上,虽不是生恩,但这可比生恩重得多了。”
    太后睁开眼睛,望着从桶沿不断溢出来的水,双眸却不似方才和“兰嫔”对话时那样柔和,却是满满的锋利。太后定定地盯着那水良久,重新闭上了眼,低声道:“今日兰嫔那话,你说,是不是皇上派她来试探本宫的?”
    “娘娘,当年您抱走皇上,这是秉承了祖训的。若是皇上真个有意见,难道他还能对祖训发火不成?”钟嬷嬷给她细细地擦洗着,“要怪只能怪每个人的运道如此,天命不可违而已。”
    若是只有这样,她当然不会担忧。但当年有些事情,她是连钟嬷嬷都瞒着的……太后长长压下了心底烦乱的心思,叹了一口气:“今儿个你瞧见了兰嫔,你瞧着,她和悦心比起来如何?你但说无妨。”
    钟嬷嬷手顿了顿,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淑妃娘娘是国公府里那么多年养出来的,这通身的气派那自然是不可言说的。兰嫔娘娘,瞧着倒是十分妥帖,又聪慧过人,瞧着不似小门小户出来的,倒是让奴婢有些惊讶。”
    “前儿个皇上宣了她父亲进宫,怕是要重用他了。”太后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就算是为了给她抬身份,皇上也会给他安排一条青云路。有了宠爱,家世,再然后……呵,我国公府里养了那么多年的丫头,竟入不得皇上的眼。”
    钟嬷嬷这话可不敢顺着说下去了,但又不得不答,思索了一下,低声道:“娘娘可是想好了?瞧中了兰嫔娘娘?”
    太后内心烦乱不止,挥挥手道:“让哀家再看看吧。不洗了。”
    钟嬷嬷依言放下了小凳子,扶着太后起来。在伺候太后穿衣之时,她忽然听见了太后的声音:“你说,西戎公主胡颖如何?”
    钟嬷嬷的动作顿住了。
    贾筱筱和安儿坐在膳桌边上,贾筱筱一边漫不经心地给安儿喂着饭,一边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过去的时候,忽听见外头的声音:“兰嫔娘娘到!”
    贾筱筱立刻抬起头,瞧见甄承祐进来,眼睛一亮:“回来了?安儿就快吃完了。”
    安儿腮帮子鼓鼓地转过头,也冲着甄承祐挥挥小手,两条小腿在椅子上来回晃动着,摇头晃脑那叫一个开心。
    甄承祐走了过来,摸了摸安儿的脑袋,低头就瞧见了安儿坐着的椅子,愣了一下,细看了起来:“这是什么椅子?内务府新进上的?”
    贾筱筱将丸子夹开,放了一半在勺子上,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上回安儿不是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了?我想着他时常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就命人给他做了这么一个椅子,既有那么高,又能把他给固定在里头,吃饭也不乱跑了,岂不好?”
    甄承祐看着安儿坐得稳稳当当地模样,笑着点点头,在旁边坐了下来:“敬惠长公主的外孙女也是差不多两岁,你何不让人多做两个送过去?也算是全了这镯子的礼。”
    “这敢情好!”贾筱筱眼睛一亮,但随即眼珠子转了转“这镯子,不是你的吗?”
    甄承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这可是,敬惠长公主赠予‘兰嫔’的。”
    贾筱筱立刻反应过来,两只眼睛晶亮亮的:“椅子虽然贴心,但并不好看,不如,再送些别的?”
    “内库钥匙都在你手中,你只管用便是。上回你父亲进上的那个火腿,也让他们给拿条去。”甄承祐点了一句。
    贾筱筱立刻叫了沈福进来吩咐,刚说完,就听见甄承祐的声音:“膳房可还有些夜宵?”
    贾筱筱一怔,连忙道:“撤了这桌,再传桌上来,要些清淡好克化的,主食就要那米做成的面条,和着鸡汤下一碗来。”米线啊米线,上回让沈福去指点膳房弄,没想到居然被他们做出来了,吃到的时候她差点儿落了泪。今儿个已经有些晚了,吃这个正好。
    甄承祐瞧着贾筱筱那满眼放光的样子,拿起筷子虚点她了两下:“你啊,什么时候能把这用椅子和用吃食的心思放在正事上,就好了。”
    贾筱筱凑过去,嘿嘿一笑:“这不是,有您吗?”
    甄承祐对上她的眸子,哑然失笑,伸手在她的脑门儿上面一敲:这小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