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嵘上门的时候，褚锦绣就接到了门上的禀报。她知道向嵘是随着阮玉宝一同来的，还皱了皱眉头，心里惊疑不定的。向嵘那样的人，怎么会跟阮玉宝这一滩烂泥似的废物一次次的同行。向嵘来侍郎府，见的自然是阮梦枚。所以，她并没有立刻往前面去。
    褚锦绣现在很开心，也很忙。眼看着端午节就要到了，她要料理府里过节的事，还要准备各家的节礼，一应杂事已经够她张罗了。今年还另外添了一件比这些更重要不知道多少倍的事情。
    因为阮玉翠得了贵人的青目，她得到消息，这个端午节，宫里头很可能会召阮玉翠进宫。
    这可是天大的事，她必须得好好地给阮玉翠准备周全。或许这一次进宫，阮玉翠今后的命运就定下了。阮玉翠的事，是她心头的第一件大事，别的事都要靠后。所以在知道向嵘往长青院去了之后，她也没有立刻赶来。
    直到心腹来禀报她，说是阮梦枚让阮玉珠去长青院，她才有些坐不住了，却还是安排好了手头的事情，这才过来。
    褚锦绣进屋，与向嵘相互见礼。褚锦绣表现的很客气，还多了几分热情。如果向嵘仅仅是曾氏的堂弟她还不敢这样，但若向嵘将来会成为她的侄女婿，她的胆气就莫名地壮了。
    褚素馨自己看中了向嵘，褚家上下对这件事都采取了非常支持的态度。她的祖父左副都御史褚乔就是头一个赞同这门亲事的。若非如此，褚素馨那次在安定侯府也不敢那样纠缠褚素馨。
    “……都并不是外人，就该这样经常走动，才是亲戚之间的道理。”褚锦绣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
    向嵘面上表情就淡淡的。他没有回应褚锦绣的话，而是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头，让人将他准备给阮玉珠的礼物送上来。
    这个礼物，却不是能简单的送上来给大家看的，只能直接送到芳菲院去。
    因为向嵘送给阮玉珠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书，满满两大车的书，是他搜罗的自庚寅年到今年的所有县志。
    阮玉珠跟她说过，进京之前，沈氏有搜罗书籍的习惯。但是进京之后的事情她一个字也没有提。不用她说，向嵘也能知道，进京之后，沈氏再想继续搜罗书籍，也是不能够了。
    所以阮玉珠看到的县志，也都是八年前的。
    阮玉珠没有想到向嵘会送这样一份礼。
    “仓促之间，还没有搜罗齐。”向嵘还说，以后慢慢地搜罗齐了，会陆续地送过来。
    送书，这在文人墨客眼中可是一件雅事。而且还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阮梦枚客气了几句，还是很高兴地替阮玉珠表示了谢意。
    这份礼物，阮玉珠是可以收下的。她起身向向嵘道谢，心里想着这么多书，她的书房只怕搁不下，要另外再收拾出两间屋子来。
    褚锦绣在旁边就有些愣怔，这会的工夫，她自然也将前因后果都问清楚了。看看阮玉珠，再看看明显心情很好的阮玉宝和阮梦枚，以及上面坐着不太明白，却因为大家高兴她也高兴的阮老太太，褚锦绣的心里就不自在起来。
    她忍不住一定要说上几句话：“这也是凑巧的事。玉珠毕竟是姑娘家，小时候的事情不必说了，这往后还应当在女红针黹上用心。”
    这句话虽然是用正大的语气说出来，但还是难掩其中一丝丝酸气。
    阮老太太却立刻就表示了赞同：“书还是玉宝多看看，玉珠不用费那些脑子。看着你弟弟念书还罢了，你的嫁妆却是要赶紧绣了。”在阮老太太来说，这是既心疼孙子，又心疼孙女的说法。
    她话音落地，褚锦绣就由衷地笑了。“老太太说的对。玉珠，你就算不听我的，也该听老太太的。”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就是阮梦枚也只能应着。
    向嵘就朝褚锦绣看了一眼。他这一眼很是平淡，但是褚锦绣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总觉得向嵘这一眼冷冷的，非常不善。只这一眼，她就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冷却了下来。
    向嵘却并没有跟她说话，只是告诉大家除了这些县志，他还有另外一件礼物送给阮玉珠。他一声吩咐下去，就有一个才留头的小厮进来。
    小厮长的白团团的，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笼子。
    “这是什么？”阮老太太很好奇，觉得她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就指着笼子里窝在一起的几个白团子问。
    “这是白鼠。”向嵘答道。
    “老鼠？”褚锦绣几乎惊了一跳。虽然笼子里的白团子毛色很好看，但是那个形状和长相还是老鼠。
    “耗子？”阮老太太听见了老鼠两个字，也惊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阮玉珠看的很清楚，笼子里面的几只确实是老鼠，却与平时见到的不同，毛色是纯白的。她比阮老太太和褚锦绣都镇定。山庄里住了这几年，虽然李嬷嬷等人将她照顾的很周到，但山庄毕竟是山庄，条件跟侍郎府里没法子比。
    她见过和猫一样大的老鼠。
    不过，看到褚锦绣惊吓的表情，阮玉珠还是有些纳罕。阮老太太胆子小，害怕老鼠她能理解。可是褚锦绣却不该这么失态。
    褚锦绣虽然竭力克制，但她的身子却在微微的抖动。
    阮玉珠自然不知道。这些白鼠勾起了褚锦绣心底最恐惧的记忆。
    褚乔获罪，褚家被抄，那些和家人一起被关在刑部大牢与老鼠同居的日子。她亲眼看到过又黑又大的老鼠在死去的小丫头的脸上啃咬。
    虽然眼前的老鼠是白的，但毕竟还是老鼠。
    那小厮却似乎并不懂得看人脸色，还提着笼子故意朝人跟前走，路过褚锦绣的时候甚至还停了一下，才送到阮玉珠的面前。
    阮梦枚自然不会像阮老太太和褚锦绣那样害怕，但是面对这样的礼物，他也非常迷惑。
    “向大人，这是……”
    “这白鼠是我大理寺特有，是审理投毒案的辅助工具。”
    将审理投毒案的辅助工具送来给阮玉珠，还是在阮玉珠刚因为吃了“不洁”的食物病倒之后……
    褚锦绣的脸色更加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