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你,每次见到你,都觉得非常高兴,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也愿意分享给你,叶行他们几个欺负你,我也会护着你……”
顾安妮笑了,眉眼弯弯的:“那时候每次去顾家,我是最愿意找你的,受了委屈有你护着我,无聊了有你陪我玩,而我的哥哥姐姐,是从来不屑于答理我的……”
叶戎摸了摸她的头,心疼无比:“听说你病了,我比谁都难过,匆匆忙忙放下手里的一切赶来陪着你,看着你药石无灵,日渐衰落,安妮你可知道,我的一颗心,痛成什么样。”
顾安妮努力的抬起手,轻轻的抚摩着他真情外露的脸,那上面写满了满心关不住的关怀与疼,爱,写满了他对她的在乎与无措……
“是我不争气。”她湿了眼眶,还在故作坚强,听他这么说,她已经觉得很高兴了,或许证实了她的猜想,他并不是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也许哪时哪刻哪一秒,他们就彼此错过了。
叶戎轻叹了一口气:“安妮,我比你大十几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安妮神情一怔。
叶戎说:“在你还丫丫学语的时候,我已经长到可以情窦初开的年纪,你爱看玩芭比娃娃的时候,我已经对枪支武器着迷。”
“在你还可以抱着别人哭闹的时候,我已经要独自面对自己的生活。”
“我跟你差的不止是年纪,还有难以跨越的生活,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在年幼的时候得到了我为数不多的照顾,从此便倾心于我。”
“可是安妮,我是喜欢你,把你放在我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可那种喜欢不止是我,叶元也那么喜欢你,叶启也那么喜欢你,叶行也那么喜欢你,我们四个人,把你放在心里的重量是一样的。”
顾安妮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一样的?”她声音有些颤抖。
“你从小与父母不亲厚,与哥哥姐姐年纪差又大,顾家有你姐姐那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在,对你难免疏忽些,你便从我们这里尝到了些不曾有的,你便认为那会是什么。”
“顾安妮,我对你的心思,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加一丝龌龊在其中,你我非良人,从来都不是,你为了我,受了这些苦,可叫我如何是好……”
叶戎把话说开了,脸上的表情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病房里静悄悄的,门不知何时开了,顾家的几个家人,沉默的簇拥在门外,看着眼前的一些。
在顾安妮临死之前,她再一次逼着叶戎,用拒绝的真相将她的心凌迟了一遍,她瞪着他,声音有些哽咽:“那么说,便是从来没有过?”
叶戎没有沉默,再度重复道:“我对你的心,从来光明正大,不含一丝龌龊。”
“呵呵,好……好……”
顾安妮别过脸去,直楞楞的看着天花板,聚满了泪的眼再度模糊起来,眸中的星光散尽,希望归于绝望。
“原来都是我,大梦一场,一相情愿啊……”眼泪汹涌着流出,她闭上眼睛,心底那丝簇簇燃烧着的火苗,灭了……
从她出生开始,迎接她的就是父母满怀的失望,母亲那时候年事已高,自身生产颇具风险,可是膝下只有顾安南一个儿子。
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大的事业,怎么可以只有一个儿子,叶家那位,可是足足生了四个呢,她那么羡慕那么嫉妒。
顾安妮是被她的养母生下来的,养母揣着她亲生父母的结合,在先进的科技医疗下,用自己年轻的子宫孕育了她的生命。
盼子如命的顾家父母当然当初三审五查,各种检查做了好几次,就是为了确定养母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个男胎。
一次次检查都被确定是男胎,这个没出生的男胎,带着顾家父母一族人的希望,在万众瞩目之下诞生了。
因为养母骨盆狭窄的缘故,生她的时候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把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折磨的筋疲力尽,几度休克。
这个带着所有的希望出生的孩子,却不是个儿子,而是个闺女,顾安妮出生当天,顾家母亲气愤的拂袖离去。
她成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孩子,幼时靠着养母带大,一生从未体验过家庭的温暖,她学业既不出色,性格也不雷厉风行,没有半点顾家孩子该有的模样。
更何况,她不是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所以当哥哥姐姐可以跟父母谈笑风声,承欢膝下的时候,她只能怯怯的躲在一旁,羡慕又渴望。
后来养母也走了,回她该回的地方过她该过的人生,顾安妮成了个家庭健全养尊处优的遗弃儿,她被这个世间,狠狠的遗弃了。
要不是因为那百分之四的股份,要不是因为她身上还流着顾家的血脉,在今天,她弥留之际,外面那些人,一个都不会来。
“你们都出去吧……”她说。
叶戎携着何悦离去,门外的顾家人散去,病房里,只剩下林莞站在那里,默默的垂着眼泪。
天还没有亮,入了秋,天亮的也晚了。
外面灰蒙蒙的,很压抑,皮鞋轻踏着地板的声音响起,林莞抬起头,只见顾安南轻步走到病床前。他垂着手,板板正正的站在那里,脸色空明,平静。
“你这样做,值得吗?”
顾安妮没有睁开眼,任凭满脸的泪肆无忌惮的流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那就尽情的看吧,也许以后,你永远没有机会嘲笑我了。”
“哈哈,被你们明里暗里,嘲笑了那么多年,我是不是个很称职的失败者?”
顾安南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的不起波澜:“你一直都知道答案,何苦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是说,所有人都知道,叶戎不会喜欢她,顾家也好,叶家也罢,只有她自己,飞蛾扑火,义无返顾,抱着那么丝残存的,根本不存在的希望,苦苦挣扎着。
“我……心甘情愿。”顾安妮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眸渐渐陷入混沌,她身边的机器,一下子陷入了猛烈的异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