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善的富家公子与天真官门小姐在年幼最纯善时相识。
不愁苦难不知艰险时相伴,当时彼此心中的那块白色,如云朵般轻柔白软,就这样存在心里,难捱无望时便想想,想想这个自己在这个世上真实感受过的美好。
可惜官门小姐丢了天真入了宫门,背负着长姐的苦难,长成了与七岁之前毫不相关的样子,富家公子最后成了家破人亡,入了宫门成了伺候人的内侍。
二人在最不恰当的时候以最最狼狈的姿态相遇了。
陆尚行少有的低下头,沙哑道:“娘娘该是认错了,我原名唤作陆止行,后得了德妃娘娘的恩赐改了陆尚行,并非娘娘口中的故人。”
陆尚行低头那瞬文嫔便见着了陆尚行耳尖的淡浅的疤痕。
文嫔眼眸闪烁,轻轻开口:“哥哥,你还记得你耳尖的浅疤吗?那年我回扬州,白家哥哥便强要与我比赛摘果子,我不肯,白家哥哥便笑话我,道我是个只会跟在你身后的跟屁虫。”
文嫔说着笑出了声,“我闹了,可爬上树后又怕了,你正好来寻我,我见着你后心中一松,脚下也散了力,便从树上掉了下去,你眼块扑来,我正正好落在你身上,可你的耳朵刚好碰到了地上的石块,划伤了流了好多血呢。”
陆尚行还记得,后来她哭着追白家小五打。
文嫔见陆尚行慢慢抬起头,又道:“我好多年没又去过扬州了哥哥。”
“白家哥哥去年底也娶亲了,娶了云昏妹妹。”
陆尚行心底愈发酸,白小五娶了云昏啊,小时候白小五可是看不上云昏的,他嫌弃云昏性子闷,不爱说话,还要邻居们都不许与云昏玩耍。
转眼大家都长大了,性子闷的云昏为人妻了,爱欺负人的白小五成家了,连娇气爱哭的李成欢也做了娘娘。
文嫔见陆尚行依旧不说话,红着眼试探问:“阿瑾哥哥,究竟怎么了……”
陆尚行想说,可却不能说,幼时的伙伴就在眼前,她就是能证明自己并非奴隶的人啊。
可他不能。
“娘娘的话,奴才实在听不懂。”
陆尚行拱手,“娘娘,尚行还未当完差,便先退下了。”
陆尚行后退几步离开,还听见文嫔那小声的哥哥。
陆尚行离开,文嫔捂住红眼,“醇蕴,为什么阿瑾哥哥也不肯认我,我真的寻了他好久呀。”
醇蕴拿下文嫔的手,擦着她眼上糊着的泪,温声道:“娘娘,过了十年了啊,陆公子他,要活着的……”
是啊,阿瑾哥哥要活着,自己也要长姐活着,大家终究都不是当年扬州里玉石街上追逐笑闹的孩童了。
宋玉坐了好一会也没等来陆尚行,天又渐渐暗下来,宋玉心中奇怪,那人是不怕寒了吗?这样的雪天也不来煨煨火?
天暗了下来,身旁言枝烧的炭盆有些冷了,时不时蹦出火星子来,言枝正要往里加木炭时宋玉却制止了,“罢了,无须添了。”
言枝应声,明白宋玉的意思,放下手中的火钳绕到宋玉的身侧扶宋玉起身。
坐久了下身麻的厉害,宋玉扶着言枝的手踉跄了两步才好些,宋玉轻道:“明日早些给本宫梳洗,本宫好些日子没去瞧过大公主了。”
言枝却顿了顿才道:“娘娘,奴婢方才去温茶时听小尹子道皇上今日歇在了流云宫,咱们恐怕要晚些去才合适。”
宋玉也顿住了脚,好一会才回头往流云宫的方向瞧了一眼,又继续朝里屋去,“她倒是厉害,从前不想争,如今不放手,皇上这个月去了她那几回?”
言枝扶着宋玉迈下台阶,心里默默算了会儿,“回娘娘,皇上这月除去唤贵妃娘娘去承乾殿伺候,一共来了后宫十回,有一回是在华宜宫用晚膳,一回在悦贵人那儿,四回在贵妃娘娘宫里歇息,剩下四回便是在鸢妃娘娘哪儿了。”
宋玉实在不想鸢妃这般厉害,都是快与俪贵妃平宠了。
进了里屋,言枝合上门又开始点炉子,宋玉坐下,采红此时端着盆进来伺候宋玉。
宋玉摘下护甲,陡然记起这套护甲是鸢飞赠的,宋玉把护甲放在一旁,鼻腔低呼口气,看着蹲下给自己脱鞋袜的采红问:“你觉鸢妃后日能否登上后位?”
采红不想宋玉会问此,愣了愣后把宋玉的脚放进盛着温热水的脚盆里,缓缓道:“鸢妃娘娘虽如今圣恩正浓,可也算与咱们是一条绳上的人,自然知晓娘娘要的是什么,想必不会给咱们难看,自己寻不好过。”
言枝点好炉子,把炉子提到宋玉身旁,让宋玉能受热气。宋玉动了动脚,脚盆里的水溅出来些,宋玉又问:“言枝觉得呢?“
言枝此时已立在宋玉生侧了,闻言低头答:“奴婢不知鸢妃娘娘往后回否入主中宫,往年得宠过的人也不止鸢妃娘娘一个,比如宜答应,况且鸢妃答应过娘娘的,便就是她想争,她也无子。”
想起宜答应宋玉不知觉笑出声,宋玉又闭闭眼,把脚拿出来,“只怕她届时被野心喂大,想甩了本宫也不一定。”
采红擦干净宋玉的脚,端起脚盆退了出去。
言枝又给宋玉宽衣:“娘娘若是不放心,宫里还有这般多未见过龙颜的妃嫔,想必鸢妃娘娘侍寝多了,身子也乏累的紧。”
偏殿的阑常在,不是想皇上想的紧吗?
宋玉又给瑶贵人送了好些花风筝,还有些银铃铛,瑶贵人把银铃铛穿成手链子与发钗,银铃铛的声响比铜的请越许多,瑶贵人跑跳起来时叮铃铃的声响便更好听了些。
瑶贵人扯着巨大的鸳鸯风筝在梅园里放着,宋玉送的风筝牢许多,也好许多,不一会儿便飞上了天。
瑶贵人拉着风筝跑跳,少女的笑声与小铃铛声听着就要人愉悦的。
只是风筝实在太大了些,不一会儿瑶贵人便放不动了,扯着风筝站在原地叉腰微微弯着边笑边喘气。
梦梦在后头追着喊:“小主慢些儿。”
惹得瑶贵人在原地笑得更开,瑶贵妃不跑风便小了些,冬日的微风撑不住巨大的风筝,风筝落了下来,正巧落在前方走来的人脚前。
冬日里旁的花不开,想瞧花散心的人都喜往梅园来。
宋答应宛若未瞧见面前的鸳鸯风筝般,高厚的花盆鞋落在风筝骨上,“啪——”
风筝骨被宋答应踩断了。
瑶贵人愣在原地,梦梦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拾起风筝,巨大的风筝没有风筝骨的支撑便飞不起来了。
宋答应掩唇笑:“瑶贵人,咳咳…真真是抱歉了,我确实是不小心的。”
她方才明明看见了风筝落在她前头的!
宋答应闻了好几日海棠摆件的香味,身子也差了去了。
瑶贵人见梦梦手中断了的风筝眼迅速红了去,宋答应更是笑,“不过一风筝罢了,我待会唤人给贵人送几架去,可……咳咳……莫要因这红了眼。”
随即同身后的丫鬟若柯道:“待会给贵人送些风筝去,贵人……可不比咱们。”
瑶贵人自然是不比她们的,瑶贵人出身小,连她们半些都是比不上的。
宋答应言外之意明显的很,若柯也笑着应。
梦梦见这主仆二人合起来欺负自己主儿,瞬时涨红了脸,怒道:“这可是德妃娘娘赏的!”
宋答应更是笑开了声,“竟然是堂姐赏赐便更是好说了,届时贵人同堂姐说是我弄坏的堂姐也顶不会怪你们的。”
梦梦这才记起德妃娘娘是宋答应的堂姐。
德妃就算是对自家主儿再好,也抵不过这血缘之差的。
宋答应瞧着这二人面红耳赤的模样乐的紧,挑挑眉道:“我奉劝贵人一句,别总缠着我堂姐,堂姐见你年纪小家中苦便善待你些,你便真以为你能越过我去?说到底,你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在堂姐身边逗乐的玩意罢了。”
“不是的,我不是的。”瑶贵人囔囔反抗。”
宋答应却更是不屑,“瞧瞧你的出身,宫中有谁出身比瑶贵人更是差了,不过一县令女儿,真以为自己是小主了?别以为攀上了堂姐你便高我一头,我不过是身子差了些,待我身子好了,有堂姐在,我总会比你好的。”
宋答应讽刺了好一顿才离开,瑶答应红着眼呆在原地,还听见了若柯同宋答应笑,她们说:“小门小户,真是看得起自个儿。”
梦梦见瑶贵人的模样心疼不已,安慰道:“主儿莫怕,德妃娘娘决计不是那般的人儿,她会帮咱们主持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