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嫔怀上了?”宋玉手中的针扎破皮肉,血珠子落在锦缎上。
愉贵人笑叹一声,“德妃娘娘现下该管她叫舒妃了。”
鸢嫔掩嘴轻笑:“德妃娘娘可是生下二皇子才封的妃,如今这舒妃可是刚才怀上便晋了位份。”
宋玉定了定心,在锦缎印了血珠子的位置起针,想绣一只蝴蝶隐着血印子。垂眸像是不在意的模样,“本宫出身低下,哪配与元州群主比?”
愉贵人今日难得来一趟华宜宫找宋玉扯闲话,不妨鸢嫔也在,听了两耳话去便晓得她们二人是极为不满舒妃的了,可愉贵人向来也不爱牵扯这些,也晓得这些话自然不能给与自己不一心的人听晓,便想避退,可这二人像是不怕她知晓与舒妃不和般说的自然。
宋玉的绣功极为好,手也是麻利的很,不一会儿便绣好了一只蝶,宋玉用力的把针插在蝴蝶翅膀上,像是要扎坏它一般,面上却还是温和的模样,宋玉抬头看着愉贵人,抱歉笑着:“说了这般多,倒是污了愉贵人的耳了。”
愉贵人很聪明,从承德六年时宋玉与鸢嫔合力给郭氏扣上她偏殿里养了疯狗的黑锅时,愉贵人答的那句‘夜里时常听闻芳常在宫中狗叫’后宋玉便知晓了,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是不争不斗。
这二人离开后宋玉卸了一口气,端起凉了的茶喝了两口。
舒妃进宫后宋玉总觉心慌,虽不曾在她手中吃亏却总放不下心来。
宜雏年方十七,模样出尘,出生高贵,这回交手看来,城府手腕也是不浅的。
“陆……尚行?”舒妃笑眼看着眼前站的直直的少年,“我没唤错罢?”
陆尚行歪头一笑:“舒妃娘娘未曾唤错。”
入秋了,明明树叶花草都黄了去,可这人站在这一笑却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竹心木心瞧着陆尚行的笑颜也有些呆了去,怎得会有这般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男儿家,这般与自己娘娘站在一处宛若一对碧人般。
舒妃也怔了,这人越瞧越是觉得不似太监,不过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只一瞬便回过神来,又瞧了眼他手中的几支白玉菊,问:“你摘些玉菊是作甚?”
人人都爱美,没有人例外,陆尚行见着这般美丽的姑娘也多有些耐性陪她说几句:“我家娘娘素爱海棠,可海棠却只在四月里五月开,我便想着折些别的花给我家娘娘看看,万一这些花对上了我家娘娘的胃口她也开些。”
陆尚行手中的玉菊都是些将开未开的,舒妃疑惑道:“你为何全摘采些未全盛开的?”
“若是盛开的没几日便要黄了,这般未开完的倒是更有一番风味。”
陆尚行这一提舒妃也觉得这样待放的花儿更是美丽些了。
舒妃怀了身子没多久,总觉得心中烦闷,看看花同人说说话心中又爽利多了,笑道:“德妃娘娘有你在身边陪着倒也不会寂寞无聊。”
陆尚行听人提起自己娘娘,心中难免有些激动,却又想起自家娘娘那温寡的性子难免受人欺负,不由道:“我家娘娘穿戴虽华丽雍容了些,可性子却是极好的,温软又良善,心肠也好,是极好说话的。”
舒妃听这些描述心中有些惊奇,看眼前人的神态又不像作假,讪笑两句道:“如此便更是好了,我前几日因芸答应的事儿与德妃娘娘起了些冲突,还想着德妃娘娘会否生气,若是德妃娘娘真如这般好性子那过两日我便登门向德妃娘娘告个不是。”
陆尚行也觉有些不对,自家娘娘那性子可不像是会同人争执的,莫不是眼前的这位欺负她了?
想着想着陆尚行便也变了口气,原先的好耐性也不见了,淡淡道:“芸答应从小伺候我家娘娘,我家娘娘又软心肠,不管是那芸答应如何黑心肝的诬陷刁蛮我家娘娘也是一贯包容的,便是最后我家娘娘也是不忍心要那芸答应死的,不知我家娘娘都这般好了,舒妃娘娘如何还要与我家娘娘起冲突。”
木心听着觉得眼前这人太不知规矩了,一个太监,怎敢这般与后宫娘娘说话,正要提气反驳时却见自家娘娘笑着点头,轻声答道:“那时是我昏了头,与德妃娘娘起了冲,过几日必登门告歉,望届时尚行公公帮我说说好话。”
陆尚行听出面前人语言中的委屈来,想来她也是知道自家娘娘是个好性子的人了,也在懒得计较了,却也没了在与面前人说话的心思了,正要告退时舒妃却又说了一句。
“芸答应倒是同你一般想的。”
陆尚行一时没明白这句话,却也懒得问明白了,只低了低头告退。
舒妃瞧着陆尚行远去,心中越发冷,“可不是一样的吗,都一样觉得德妃是个好欺负好揉搓的。”
竹心也道:“这陆公公倒是信极了德妃,方才那样子分明都是在质问娘娘为何与德妃起冲突。”
舒妃勾了勾唇没说话,木心接道:“德妃可真会哄骗男人,皇上也是,在朝阳宫时还说德妃是个软弱温良的,可德妃哪里是个温良的了,明明狠历,一招就要了人的命,现下连个太监也被她迷惑。”
舒妃久站小腹有些不适,搭着竹心的手往回走,调笑道:“你是恨生的这么好的人与咱们不亲近罢。”
木心羞红了脸,“奴婢没有!娘娘生的这么美,奴婢每日瞧瞧娘娘便够了的。”
舒妃也被惹笑,没一下又换上了别有深意的笑:“他眼里的光瞧着便是良善的人,在深宫里侵染了这么些年依旧有光,倒是也难得。话语里也不像芸答应那般尽显蠢态,想来也聪明,可若有一日他发觉自己家温柔好心肠的娘娘不是个好角色,哼……”舒嫔说到这儿哼笑起来,眼里泛起期待,“那便好看了。”
陆尚行回宫后见大殿里无人,便晓得来拜访的鸢嫔与愉贵人离开了,又快步走到里屋,推开门便见宋玉坐在窗旁绣着锦缎。
门开后屋子里更是亮堂了,宋玉抬头便见自己的少年执花站在门口笑。
宋玉放下手中针线锦缎,学着陆尚行平日里的语气神态,“尚行怎的去了半日?”
陆尚行见自家娘娘歪头笑问的模样只觉可爱极了,实在太可爱了!
陆尚行两步化一步的走像宋玉,也不放下手中的花儿,一把扑在宋玉身上,宋玉被他这样扑了个满怀,原本坐的直直的,被陆尚行一扑后整个人都窝在了椅子里,只余下个脑袋在陆尚行肩颈处。
宋玉失笑,环住陆尚行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些?总像十五六岁般的冒失。”
陆尚行侧头轻轻宋玉的脸,也不答宋玉的话,问:“尚行出去半日了,娘娘想了尚行没有。”
宋玉伸手隔开些二人的距离,“才半日而已,你又不是个孩子,我还得念着你饿了没渴了没?”
陆尚行双手捧住宋玉的脸,报复似的两手用力挤,挤的宋玉的嘴嘟起,宋玉连忙去拉扯陆尚行的手,想解救自己的脸,可却不抵陆尚行的力气,只得气呼呼的盯着他。
陆尚行有些委屈的轻轻宋玉被迫嘟起的嘴,低声道:“可我想了你呢,我想你饿了没渴了没,是不是又低着头不停的绣花,是不是绣起花来又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是不是又爬在美人榻上睡的脸色都是印。”
宋玉听的心口有些发胀,一时间只顾睁着眼呆呆的看着陆尚行。
陆尚行见心上人这副呆傻模样又笑了出来,又亲四口宋玉嘟起来的嘴,却不像方才那样轻轻的,用了些力还发出了好大的啵啵声,听的宋玉耳根都红了,只得庆幸陆尚行进屋时合了门。
陆尚行放开宋玉的脸,抱着宋玉调转个位置,让宋玉坐在自己腿上,又紧紧的揽着宋玉,不让她下去,“不过没关系,我每天都想娘娘十次,娘娘只需要十天想我一次就好了。”
宋玉心跳的很快,砰砰砰的声音像是要撞破胸口了一般,只好伸出手捂住陆尚行的耳朵,怕他听了自己的心跳声去,余光又瞥见了陆尚行给自己折的玉菊不知什么时候落到地上去了。
这是陆尚行专门给自己折的。
又松了手挣扎着弯下腰去够地上的那一把花儿。
宋玉把花儿放在案几上的锦缎上面,深呼了一口气抱紧陆尚行的脖子,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小声道:“你要是永远像这样就好了,永远是个少年郎……”
陆尚行不明白宋玉的意思,却乐得她这般抱着自己,笑着摸摸宋玉的头,“反正我会永远爱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