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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今日邀敬妃娘娘与芸妹妹来是赶巧我母族送的贴补到了,这便挑了两件想送给二位姐姐们,想让二位瞧瞧喜不喜欢。”
    舒嫔话落后她身边伺候的竹心木心立即呈上木案,舒嫔扯下给敬妃的木案上的绒布,木案上盛的是一尊玉菩萨。
    菩萨端着小巧的玉净瓶,慈悲的笑脸,通体透亮的玉身,只瞧上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
    又扯下另外一块,木案上是给芸答应的雪脂膏。雪脂膏是元州特有的美肤药膏,就是在元州都是千金难求的好物,更不说在大启。
    敬妃双手合十念了声哦弥陀佛,“这般贵重的东西,如何使得。”
    舒嫔示意竹心木心把木案给敬妃芸答应的贴身丫鬟。
    舒嫔握住敬妃的手,“瞧娘娘,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臣妾还想求娘娘不怪罪臣妾这般冷的天把姐姐们邀来呢。”
    芸答应倒是乐,不等木心把木案给自己的丫鬟便急不可耐的伸手拿过雪肤膏来,“舒嫔妹妹一片心意,敬妃娘娘莫要拒绝了。”
    敬妃笑着欸了声,“是本宫糊涂了。”
    舒嫔见敬妃松口便也收回了自己的手,端正坐姿理了理白色宽袖,“臣妾进宫许久了,这宫中也只瞧见二位姐姐时常来臣妾这与臣妾聊会话,上回生宴时……这些便权当上回生宴时二位姐姐帮臣妾的谢礼了。”
    “舒嫔哪里的话,上回不过只帮你说了句话罢了,也没问出个什么,不过,不知为何只提起良妃的名号德妃便变了不耐的神色……”
    芸答应拧开雪脂膏的盖,闻了闻膏体,一股清爽的香味扑面而来,芸答应淡道:“她哪有那本事,往年她在侍郎府时可是我想如何揉捏便如何揉捏的,如今不过仗着生了二皇子在皇上那处得了些脸罢了。”
    芸答应用手指沾了些雪脂膏,本想往手背上抹,又觉这么稀罕的膏药抹在手上是浪费了些,变转了方向抹在下颌处。
    芸答应这副无畏平淡模样不但像是宋玉从未给过她冷脸或对她说过冷话,且在宫中这么多年一直是宋玉在她手中过活般。
    舒嫔笑着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眼睫盖下一片阴影。
    敬妃捏了捏手腕上的佛珠,又些好笑的问:“芸答应也跟了德妃这般久了,难不成德妃平日里对谁都好言好语的?”
    芸答应没听出话里的讽刺,拍了拍自己厚厚的毛领面带得意,“她软弱的很,连个太监都敢对她耍性子,有时偶尔硬气一回也坚持不了多久,没几日便又是那模样。”
    敬妃喝了口茶,慢道:“也是,从前瞧你的穿带便不比别的丫鬟侍女,可见德妃是个软心肠。”
    舒嫔轻轻勾起嘴角,又叹道:“只是可惜没见过良妃娘娘的容貌才华。”
    待那二人走后舒嫔也收起了笑脸,木心弯腰问道:“娘娘,那良妃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掉进池子里的吧。”
    竹心瞪了眼木心“那芸答应的话你也信,德妃瞧着便不是软弱好惹的主儿!”
    木心茅塞顿开般道:“是奴婢糊涂了,那芸贵人今日的模样活脱脱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奴婢看着她便觉不是个聪明的。”
    竹心嗤道:“芸答应真是个忒没眼色的,咱们娘娘客套唤她声姐姐她还真敢唤咱们娘娘妹妹,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舒嫔捏起一颗冬枣,缓缓张开粉唇咬上去,白肤粉唇与青色的枣子挨在一处又是一道风景,木心与竹心饶是看了这么些年这会也看的有些痴了。
    “蠢人也有蠢人的用处。”舒嫔放下咬了一口的枣子,“传闻京都李成意可是天命女啊。”
    舒嫔又笑,“不管是谁令她小产伤身的本宫都要谢谢她,帮本宫除了一劲敌。不过还是得找出她来啊,那人,也不是何好对付的,以后她在暗,便更是难对付了。”
    “本宫来大启,可不是来当一个无宠无权的舒嫔的。”
    华宜宫的地上铺了好厚一层地毯,祁儿在地上爬宋玉也不担心了。
    “娘娘。”言枝轻轻推开宋玉的房门,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宋玉放下手中的针线,看了一眼门外的言枝又看了眼躺在宋玉美人塌上熟睡的父子两,突然从开了一半的门处灌进一阵冷风,吹的陆尚行楼紧了怀里的孩子,宋玉见状赶忙出屋,赶忙把门合上。
    隆冬时节,到处都是白皑皑的,安静的厉害。
    “娘娘怎得衣服也不加一件便出来了?”
    宋玉往大殿方向走着,“不碍事的。”
    大殿里的火炉一直没熄灭,宋玉坐在火炉旁搓了搓手,“怎得了?”
    言枝给宋玉倒着茶,“方才芸答应那处的秋雁来禀报,说是上午舒嫔邀了敬妃与芸答应去她那聊了一上午。”
    宋玉的手顿了顿,“聊了什么?”
    言枝把茶递入宋玉手里,“奴婢不知,秋雁说芸答应待身边的桃月要亲近些,事事都是带着桃月去。”
    宋玉双手贴着茶杯,嗤道:“舒嫔还真是不想安生啊。”
    “娘娘,芸答应就住在朝阳偏殿,又不是个机灵的,的确好笼络,可敬妃平日里瞧着不争也不抢,不该是好笼络的人。”
    宋玉眺望着远方的隆白,白雪盖在金瓦上,与红墙交汇,没有鸟叫蝉鸣,没有忙碌行走的宫人,安静又寂寥。
    在这宫中七年了。
    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终结没有止尽的可笑日子里,没有人爱没有爱人,怎么能撑的下去呢。
    若没有陆尚行,自己也会觉得寂寞吧。
    宋玉依旧望着远方,鼻息长呼,“争斗需要什么理由,无非就是寂寞了,无聊了,腻烦了。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无欲无求温柔良善的人。”
    这宫中的争斗从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是因为寂寞因为欲望因为权利。
    宋玉又想起了那块凉玉。
    “你说这么冷的天,郭氏在冷宫中活的下去吗。”宋玉喝了一口手中已经温了的茶,起身轻笑,“走,咱们去瞧瞧她。”
    送到冷宫的炭火大多都是些往年剩下的潮炭,不但难点燃,且点燃后会升出白烟,呛人的很。
    郭氏披着又薄又脏的褥子,蹲着炭盆前想烧好炭,郭氏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
    宋玉连鞋上都绣了金缕,紫色的流光斗篷,内里的衣袍也是,还围着狐毛围脖,发髻上的发饰统统都是点翠,她现在过得多好啊。
    而自己却蓬头垢面的烧着满是烟的潮炭,每日吃着糠菜,几曾何时,眼前这人还是那个活得透明穿着旧衣的宋常在,而自己是大公主的生母,过着不差的日子,想如何嘲讽她便如何嘲讽!
    怎么才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啊。
    见宋玉垂着眸看着自己,嘴角还微微勾起,这幅表情像极了自己被贬那日她的表情。郭氏猛的扑上想同宋玉拉扯,却被宋玉身后的两个宫人压住。
    “德妃!你还想如何!”郭氏沙哑的咆哮。
    宋玉蹲下,华贵的袍子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宋玉和善的笑道:“本宫想着这冬日里的日子难过,便给你带来些好的被褥来,不想你这儿连炭都这般差,我下回记着给你捎些好的来。”
    言枝身后的小丫鬟把背上背着的被褥给郭氏铺在床上。
    崭新的被褥与灰暗的屋子丝毫不融合。
    郭氏瞪红着眼道:“不用你假好心!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宋玉轻笑两声,依旧温和道:“可在皇上面前诬陷你的可不是我啊,是芸答应呢,哦,你不认识芸答应吧,她就是我那个丫鬟,在宴席上污蔑你的丫鬟,如今可是个答应了啊。”宋玉起身,收起面上的温笑,冷冷道:“再者,你现下的日子,可都是你自找的啊。”
    郭氏还咬着牙往宋玉面前冲,可肩被压得死死的,“你在胡说些什么!”
    宋玉见她这副模样又从怀里掏出了白色的凉玉,宋玉把凉玉扔在郭氏膝前,玉碰在粗糙坚硬的地板上,碎开来了。
    郭氏见这玉愣了会儿,又咧开嘴笑:“你那时害怕吧?害怕你的孩子掉吧?”
    宋玉依旧垂着眼皮,光逆着宋玉,郭氏看不清她的眼,“是你先和刘卿愿二人勾结,陷害我又唆使皇上从我身边夺走我的女儿!还教坏她!让她喊那个贱人母亲!”
    “你打的大公主满身伤痕,令她小小年纪便学的心机深沉,你还有脸说她是你的女儿。”宋玉来回摸着食指上的薄茧,不愿在继续大公主的话头,“本宫今日来不过是想问你,这凉玉,是哪来的?”
    郭氏把头偏开不愿开口。
    “你瞧瞧你,那人利用你,你却给她保密,何必呢?”
    郭氏眼眸闪动,却依旧不开口。
    “罢了,你不说便罢了,方正今日你落得如此下场也少不得那人的功劳。”宋玉作势离开。
    郭氏见宋玉欲离开的声音连忙道:“是敬妃!”
    宋玉又转身正对着郭氏,“她何时把凉玉给你的?”
    郭氏悲怆的笑了一声:“你刚怀上她便把玉给我了,那时她说我怕热,可出门时带着这玉,便能静心,而后她又道不能长时间带着,会凉怀身子,特别是孕妇,带着这玉便会,小产,她这话间的意思不就是点我!不就是告诉我可用这玉害你吗!”
    宋玉挑眉:“可敬妃娘娘心中有佛祖,如何会做这般肮脏污龊的事呢?”
    “我一无母族二无恩宠,最后连孩子都被你算计走了,何来这般好的东西呢?左不过是旁人给的,再则,她若真的心有佛祖,她还会肖想我的孩子吗。”
    宋玉拨了拨发髻上的点翠发饰,发饰立即颤动起来,“行了,本宫想知晓的都知晓了。”
    宋玉走到屋口,又转回半边身子,噙着笑道:“芳常在,如今你的日子也不似往年了,实在难捱了些,令你受委屈了,不过大公主在鸢嫔那处过的倒是十分好的,你也莫要担心。”
    宋玉喊得是芳常在,一如承德五年前的日子,那时是郭氏最最风光的几年。
    郭氏半爬在地上,远远的还听见宋玉的声音,她好似在和她的丫鬟说:“得亏芳常在捱的住,要是我,早早的就了结自己了,省的过这般难堪的日子,受人轻贱鄙夷,每日只等着那些奴才们发慈悲才能吃的上一口热菜,同狗一般……”
    郭氏侧头,瞧着塌上的新褥子,上面还绣着明亮粉嫩的桃花……
    宋玉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进屋,原以为已经很轻了,可陆尚行还是坐了起来。
    陆尚行揉着睡眼,嘟囔:“娘娘去哪儿了。”陆尚行小心的避开美人塌上依旧熟睡的孩子,起身走向宋玉。
    宋玉轻轻抖落斗篷上的雪,陆尚行接过斗篷放在一旁,把宋玉往炭盆旁带,“没撑伞吗?怎得斗篷上还落了雪。”
    宋玉坐在炭盆盘吸了吸鼻子:“撑了的,只是雪大了些,飘了些在肩头上。”
    陆尚行握住宋玉冰凉的双手,还没大清醒,靠在宋玉肩上闭着眼嘟囔:“雪大还出去……”
    陆尚行的声音越发小,宋玉侧头看了眼,果不其然人已经靠在肩头又睡了过去。
    宋玉不自觉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