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莲子是鸢嫔娘娘亲自送来的,这莲子是好莲子,吃些只觉肺腑清新。”
宋玉肚子越发大,走路时也倍感不便。
皇上剥了两颗递给宋玉,“鸢嫔与你倒是合的来。”
宋玉接过莲子,也不急着吃,只是放在面前的小碟里,温笑道:“鸢嫔娘娘现下养着大公主,臣妾便想着多多走动些,往后两个孩子也更加亲些。”
此时奚芸推门进来,带着十一月的冷气,端着烫好的新茶上前斟茶。
毛茸茸的幼发称的奚芸更加幼些,脸也白乎乎软嫩嫩的,还搽了口脂。看来那养人的玉枕果然有些用。
皇上每月都有一两日来宋玉这里用午膳,每到这个时日奚芸总是打扮的乖巧幼软的来伺候。
宋玉自然懂奚芸是什么意思。
哪有人不爱美人呢?
皇上抬眼瞧了瞧奚芸,缓道:“你这丫鬟倒是生的乖巧。”
奚芸端着手退到一旁,宋玉却看得出她的狂喜与得意。
“奚芸一直伺候我,确是乖巧听话,生的也可爱。”
宋玉捏起一颗方才放进碟子里的莲子起来看了看,又原封不动的放下。
宫里的妃嫔们大多都不能容忍身边的丫鬟比自己容貌出色,更少有宋玉这般夸奖的。皇上收回视线,喝了口茶便起身离开了。
奚芸一直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肯回神。
宋玉轻敲敲桌子,引得奚芸回神。
宋玉把面前的小碟往前推推,笑说:“皇上方才剥的莲子,你帮本宫吃了吧。”
陆尚行把头轻轻搁在宋玉的肩上,手里还拢了个汤婆子。
宋玉摸摸陆尚行的头,“你说你这般畏寒,要是孩子随了你可怎么办才是好?”
陆尚行抓住宋玉的手贴在颊边蹭蹭,哼唧“那就多穿两件夹袄。”
宋玉突然觉得腹中绞痛,用手贴着腹,身子轻轻抖了起来。
陆尚行握住宋玉的手,急问:“怎么了。”
“我……有些……好痛啊……”
宋玉咬着下唇,面色突然煞白,额间冒出冷汗,紧紧捂着腹。
陆尚行紧篡着宋玉的手,像是怕她突然消失般,大喊:“来人呐,传太医传太医!”
服下药后腹中绞痛缓解不少,宋玉无力,只迷迷糊糊闻太医同陆尚行说:“娘娘这是日日与寒凉之物做陪,幸这次微臣来得早,孩子无碍……”
华宜宫哪来的寒凉之物呢?
青萝把鸡汤递给言枝,言枝盛出一小碗又递给宋玉。
宋玉喝了一口老鸡汤,身体里暖暖的,还有些发汗。
鸢嫔也喝了一口鸡汤,擦干净嘴边的油渍问:“你宫里哪来的寒凉东西?”
宋玉抬眸撇了眼案几上的香囊,陆尚行在屋里查了好久,才在宋玉常躺的美人榻枕那处的垫子下翻到个憋平的香囊,香囊里面装的是凉玉与红花。
宋玉爱躺在美人榻上,隔着寒人的凉玉与令人不孕的红花,女人怀身子时正是身子最弱的时候,常常靠着这些寒凉的东西难免坏了身子。
那日芳答应来寻宋玉时,宋玉就是睡在美人榻上,想来就是宋玉转身的那一刻塞进去的。
宋玉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多亏了你送来的青莲子,我吃了青莲子与那香囊里的东西生了冲,致我腹痛不止,才发现了这祸害人的东西,不然我肚子里这个也该生不下了。”
鸢嫔笑:“这宫里哪个这般精?祸害你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
宋玉想起芳答应的样子,轻蔑道:“也不是哪个精明的,倒是我大意了。”
那日宋玉腹痛后陆尚行便日日要检查华宜宫里的物什摆设,日日推测那香囊是谁偷偷放进来的,宋玉只温笑说“那香囊是我自己落在那的。”
宋玉不想陆尚行沾上这些恶与黑,半点都不想,他是那样良善单纯的人,该永远美好下去。
光就该亮堂温暖。
成德七年二月,宋玉诞下皇上的长子,在旁人眼里这位早产的皇子瞧着半点不似早产的孩子,宫中人都道这是福星。
只有宋玉与陆尚行知道,这本就不知什么早产儿。
宋玉生产的那日清晨还落了一场雪。
那日半夜时陆尚行便在门外候着,听着宋玉生产时痛苦的叫声外衣也没时间披,只着一件中衣焦急的在门外踱来踱去。
瞧着天慢慢露出鱼肚白,听着嬷嬷婆子还有言枝在屋里喊娘娘用力啊,还有宋玉无力痛苦的喊声,陆尚行紧紧扣住门框,分明的指节泛白,陆尚行心里涌上酸痛,又急切的喊着娘娘,望着里头的宋玉听见自己的声音后能多生出些气力。
直到天完全亮了陆尚行才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却再没听见宋玉的声音,陆尚行心中害怕,只想着宋玉九死一生虚弱单薄的模样便再忍不得了,陆尚行不管不顾的推开房门跌撞的冲进去,只见宋玉满身的水渍,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隆起的肚子也平了,闭着眼脸色苍白,呼吸也是薄弱的模样。
直看到宋玉身下的一片红色,陆尚行心中一窒,赶忙上前握住宋玉的手,红着眼哽咽的喊着娘娘。
接生的婆子嬷嬷们正想呵斥这没规矩的内侍却被言枝拦住屏退,言枝也抱着那刚生下来的毛孩去奶娘屋里。
屋里只剩下二人。
“娘娘。”
“娘娘。”
“阿鱼。”
宋鱼是宋玉的原名,袁氏也没读过书识过字,只想着动物的名好养活些,后来听说王氏的女儿叫宋姝,听起来就是个高门贵女该有的名字,袁氏不服,硬是凑了些钱找了个先生改名,改名的先生说宋鱼都叫了这些日子了,冒冒改名怕坏了孩子的时运,便改了个同音字叫宋玉。
那日陆尚行把自己唤做陆怀瑾的秘密告诉了宋玉,做为交换,宋玉也把自己以前叫宋鱼的秘密告诉了陆尚行。
宋玉勉强睁开眼,虚弱道:“说了,说了不要叫……阿鱼……难听,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陆尚行听着宋玉低不可闻的声音落了两滴泪来,把宋玉的手握的更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陆尚行的手凉的很,额上却冒了许多汗。
宋玉埋怨道:“你怎么,只穿中衣,多,多加件衣裳,都不会。”宋玉喘了口气又补充道“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傻……”
陆尚行瘪起嘴,把头埋在宋玉肩上蹭蹭,手也不肯松:“外面都下雪了,我方才都不觉冷。”
宋玉虚弱的笑笑,“都说了你傻了,你还不去加件衣裳。”
陆尚行不动,哼哼唧唧道:“我不想离你远了,就想在这里守着你。”
宋玉回握住陆尚行的手,“你瞧,瞧过我们的孩子了吗。”
陆尚行更是委屈了,又抬起宋玉的手蹭蹭自己的脸,“我才不想瞧他呢。”
宋玉就着陆尚行的动作捏捏陆尚行的脸,笑骂:“傻子,快去加件衣裳,再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皇上夜里来看了孩子,宋玉想起怀胎时陆尚行说若是女孩便取安字,只要平安长大人生安顺便好,若是男孩便取广袤众多之意的祁字。
“皇上,臣妾记得祁字有悠扬之意。”
皇上逗弄着摇篮里的婴孩,头也不抬道:“祁是个好字,便用作这孩子的名吧。”
他虽只在乎俪贵妃,却也是一位明君,宋玉相信将来立储他会择贤,俪贵妃又是不爱争抢的人。
皇上收回逗弄祁儿的手,抬眸看着靠坐在床榻上的宋玉,露出些安抚的模样,又侧头看着德顺缓声道:“传令下去,宋嫔柔顺有嘉,又诞下了朕第一位皇子,今日起晋妃位……”
半响又道:“封号便用德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