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路军马大营就在十几里之外,刚才审讯了几名俘虏得知,军营光是骑兵就有两千,还有三千步兵,却多以汉军为主。
厚土旗的几位头领听了张雷的话,顿时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就连一向以用兵大胆著称的徐达也默默不言,毕竟元军势大,以手头这几百人马,去攻击五千齐装整员的朝廷兵马,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有颜垣躺在床上咧嘴大笑,“教主,少主好手段,老颜若是能动,自当甘效犬马之劳!”
奈何他只是个老好人,并没有什么才干,自起事以来,兵权也一直在徐达朱重八手里,大家对二人的敬重反倒要多过他这位掌旗使。
那二位不说话,也就没人应和颜垣。
张雷见众人神情疑惑,于是笑道:“怎么,没信心?
徐大哥,我问你,元军是不是被咱们全歼?”
徐达点头。
“老朱,我问你,岳州路大营可知道这里的情况?”
朱重八摇头,“有厚土旗教众在外围游弋,那些斥候已经被咱们扫荡一空,大营中应该不曾知晓!”
张雷一拍桌子,“咱们装成败兵,能不能混得进去?”
朱重八顿时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来,“多了易被发觉,少了却是杯水车薪!”
情况确实如此,人一多了难免会露马脚,但人少了岂不是羊入虎口,如何能搅动五千人的大营?
虽然张雷给出了办法,众人却纷纷摇头,都觉得不大可行。
“如何能让一个壮汉瞬间没了反抗能力?”
张雷突然发问,众人不解其意,只得摇头。
只见他抬起右手,朝空中狠狠斩下,然后说道:“斩首!”
徐达、朱重八首先反应过来,“那该由谁带领?”
张雷当仁不让,“自然是我!”
“张兄弟,此事可是危险之极!”
张雷微微一笑,一一扫视众人后说道:“就是因为太危险,所以对方一定想不到!
就是因为对方想不到,所以反而会更安全!”
他的话很拗口,但那些精于战阵的头领瞬间明白其意。
张雷所说的斩首,就是要直取中军,将营内的官佐将领屠戮殆尽,这么一来,没了指挥的军队就会瞬间陷于慌乱之中。
一支军队没了指挥,就和被斩首的壮汉没什么区别。
见有人露出恍然神情,张雷继续说道:“只要咱们能杀透中军,斩其首领,到时是火中取栗还是趁火打劫,都得咱们说了算!”
徐达自觉是个胆大的,却从来不敢这么想,大吓人了!
朱重八更是冷汗淋漓,一时间竟生出一丝走投无路的感觉来。
阳教主功高盖世,他这小徒弟又智计百出,自己在明教何时才能出头?
其余众人也个个激动不已,打仗他们不怕,但怕输。
明教在淮泗起事以来,东征西讨,却是败多胜少,眼看着人员渐稀,谁不心疼?
如果偷袭岳州路兵马大营能够成功,不说其中的数不清的辎重粮草马匹资财,附近的山寨流民也一定争相归附。
到时会是怎样一种局面?
简直想都不敢想!
于是众人纷纷下跪,徐达等人是由衷地佩服,朱重八却是惊吓居多。
“少主谋略过人,实乃本教之福!”
“杀他娘的,我要替我全家报仇,还有厚土旗那些死难的弟兄!”
事不宜迟,朱重八从厚土旗中挑出二十名好手,随张雷入营。
可阳顶天却不答应,非得自己去不可,黛绮丝师徒也纷纷请战。
张雷不厌其烦,只好答应。
颜垣随伤兵暂时入山躲藏,其余四百红巾军被徐达编为两队,随队伍一起出发。
到了大营外两里多地,张雷师徒四人和二十名身手高强的教众,都换了元军衣衫。
朱重八在马上拱手施礼道:“恭祝阳教主、少主凯旋而归!”
张雷呵呵一笑,“哎,老朱,你可是心思高绝的人物,说什么也得帮帮兄弟才行!”
说完,回身拉住他的马缰,然后一起朝军营疾行而去。
朱重八没想到张雷会来这么一招,顿时脸就绿了,“张……兄弟,少主,我功夫不行,手脚也不灵便,还有……”
张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翻遍史书,张雷只得出一句结论,那就是所有的皇帝都只是一种类人的生物,而不是真正的人。
既然不是人,那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测对方。
没了朱重八,徐达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也指定会把教主救出来。
但这家伙一在可就不同了,对这种自私到令人发指的人来说,能佯攻一下再拍屁股走人都是给足了面子。
张雷知道,对于换装偷袭大营,没几个人能从心里认同,毕竟太过凶险。
所以他得弄一个人质放在身边,这么一来,徐达就算不为明教教主,为了自己兄弟也得拼死拼活。
张雷认定自己不是战争狂魔,也绝对不是一个杀人狂魔。
但这一路走来,眼见十室九空、骸骨盈野,南人境遇悲惨之极,瞬间爱国心爆发。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肯放过?
“阿离,从现在开始你要守着朱大哥,保证他的安全,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张雷把马缰交到殷离手里,笑着说道。
“要是少了呢?”
张雷把眼一瞪,“那就把你嫁给他!”
就在这时,朱重八也正好回头,和殷离来了个脸对脸。
殷离登时吓得一哆嗦,朱大哥人是好人,就是长得也那个了,这要是嫁给她,还不得夜夜噩梦不止?
“朱大哥,要不……我给你一块布帕将头包住?”
朱重八立时重重一哼,扭过身去。
这二十名教中好手,这次能随教主一起行动,一时间豪情万丈,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快到军营时,一位会蒙语的教众越众而出,嘴里大喊,“快开营门,我有紧急军情要见显宗校尉!”
守营兵士见他浑身是血,身后众人也多有受伤,于是不敢拦截,任凭他打马进营。
张雷众人也紧随其后,哀声连连,进了大营之中。
元军这座大营虽然地处内陆,但依旧按蒙古行兵之法,中间设置一座巨大的蒙古包,周围又扎了许多小帐篷,成五花阵排列。
众人压根就不用寻找中军大帐,进营之后,就直奔那座蒙古包而去。
蒙古大军南征北战,虽然偶有反抗,但都不成气候。
此时一帮校尉军候,都在大帐中享受酒肉,只等那只剿灭明教的队伍凯旋而归。
一千军伍剿灭几百散兵游勇,简直是手到擒来,更别说还有三百骑军。
南人再勇武,又有几个能经得起蒙古铁骑几次冲锋?
此时天近黄昏,正是埋锅造饭之时。
蒙人好酒,虽然军伍之中有规定不许饮酒,但他们承平日久,军纪早就如同虚设!
张雷一行人骑马进营,沿途也只遇到了一队百人的巡逻队伍,随口问了几句就不再理会。
到了大帐前,那位教众唱名进帐,门口两个守卫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一剑穿心,连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
阳顶天留了六人把守外围,就带着张雷等人杀了进去。
蒙古人都是马上得天下,摔跤擒拿算是高手,可真要拼起武功内力,怎么可能是明教高手的对手?
在偷袭之前,张雷就再三嘱咐,一定要一招致命,而且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一群人也严格执行了他的战术思想,只听占地广大的蒙古包中“噗、噗”有声,片刻功夫,三十一命校尉就被全部斩杀。
有几个一见情形不对,立时划开大帐,张口救援,却被把守外围的几位教众一一诛杀。
“少主果然神机妙算,咱们这么一通好杀,竟然没有惊动外面的鞑子!”一位教众躬身施礼道。
门外把守见大功告成,也纷纷进帐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阳顶天凝视众人,“你们身上都有引火之物,见帐就烧,不论是辎重粮草还是兵营仓库。
等大火一起、军营一乱,立刻发号炮示意。
到时咱们内外夹攻,大功可成!”
朱重八被张雷掳来,明知没了退路,刚才也拼死杀了个将校,现在领命去放火,殷离却依旧寸步不离。
此时天已擦黑、东南风起,明教教众又随身携带硫磺烟硝等引火之物,一座偌大的军营片刻功夫就烈焰滔天。
再加上他们到处大喊大叫,军营顿时乱成了一片。
阳顶天又趁机袭杀了几名领军的将领,到了此时,元军颓势已成,再加上徐达等人带着连胜的势头全力冲入,顿时把元军杀得人仰马翻。
就在此时,大营东南也突然杀出一彪人马,对元军溃兵追杀不止,领头的一条黑大汉手中一条铁枪上下翻飞,勇猛无匹。
等到了近前,他才滚鞍下马,跪倒在阳顶天身前报号道:“锐金旗属下常遇春,拜见教主!”
张雷此时已经和师父汇合,顿时仔细打量了几眼。
只见这家伙浓眉方口,身高一米八左右,光着膀子,战袍被围在腰间,浑身已经被鲜血浸透。
真是一位猛将!
原来常遇春自从和徐达起事之后,多次被打散,这次他是收服了一帮山寨响马,才找了回来。
没想到刚到镇上就听说了厚土旗的事,于是快马加鞭往鹰咀涧赶去,路上又碰到了附近游弋的斥候,于是再次回身,直扑大营。
有了这支生力军加入,元军更加无力抵抗,有的骑兵还没上马就被人刺了个透心凉。
半小时过后,元军大营中再无可战之人!
徐达这才收拾部属,归拢俘虏,只要是鞑子全部杀掉,唯有汉民方可归顺。
一场大仗下来,归降兵丁两千八百,收拢战马一千九百匹,另外还有无数的辎重粮草,足足够义军消耗一年。
眼看着教主一到,本来四处逃窜的义军顿时三战三捷,队伍也在一天之内扩充到五千之数,红巾军顿时欢呼雀跃。
有了这支队伍,再经营一个巩固的后方,就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扫荡了岳州路大营,周边几百里就再无什么成气候的部队,可以说那些县城镇店,都是义军囊中之物。
众人此时对阳顶天师徒,简直崇拜到无以复加,俩人随便到哪里,都是人人簇拥,脸上满是钦慕神色。
阳顶天站在高处,朗声说道:“此番突袭,朱重八、徐达、常遇春有大功!
擢升朱重八为厚土旗掌旗使,执掌麾下队伍。
徐达、常遇春为副使,颜垣暂回总教养伤,至于职务,教中自然另有任用。”
说完,他拍拍朱重八的臂膀,然后轻声说道,“好自为之!”
然后才带着张雷三人,拣选了四匹好马,朝洞庭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