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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对别有所图
    “站住。”
    赵泠从书房外走进来时,他的影投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吴之筱对天发誓,来偷……啊不,来拿走赵泠的那一份婚书之前,她做了充分的准备。
    按着她处理多起偷盗案的经验,她汇集百家,融会贯通,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先在家里准备好一份假的婚书,假婚书上男女双方姓名籍贯都是她瞎编的,但画押她没敷衍,专门把自家小猫咪抓来印了两个爪印。然后来赵泠府上,热心地要帮他收拾书房的茵席,以答谢他前些日子的收留与照顾。最后趁着他走出书房去拿茶水的时间,在书房里把他的婚书给找到,偷梁换柱,真的拿在手里,假的放到他那书柜的暗格内。
    所有的事都在她的计划之中,除了偷吃他书房桌上几颗新鲜荔枝外,她真的没再做什么计划外的事了。
    书房里怎么可以放这种扰人心志的果食?赵泠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把手伸出来。”赵泠放下手中的茶水,走到她面前,冷着一张脸道。
    背到后边的手里,紧紧捏着偷来的婚书,吴之筱低着头,正在做垂死挣扎。坦白从宽这种事她自己是断然不会做的,她打算当场毁灭证物,把婚书撕碎了塞嘴里,往肚子里咽,到时候赵泠没有证据,也就拿她没办法了。
    她脚下往身后的书柜退去,手上暗暗使劲想要撕碎那婚书,但这婚书被他卷起,并扎了好几圈软金绳,打了复杂的结,她解不开。且这婚书用的是藏经纸,其内外加蜡加砑,纸面厚重,轻易不能撕开。
    她到底是没有做窃贼的天赋,连拼死抵抗的狠心都没有。
    怯怯伸出手,她手上除了婚书,还有两颗鲜红的荔枝。
    “你要这个做什么?”赵泠看了一眼她的手,见到她被暗格夹层夹得红肿的食指和中指,道:“想要问我要便是,何苦自己动手,夹了手都不敢出声,何苦来哉?”
    “我是为了掉进暗格里的两颗荔枝,才被夹住手的。”
    才不是因为婚书。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赵泠又好气又好笑,捏着她的脸,把她带出了书房。
    风暖,拂过临州的初夏。
    屋内,下人们忙着收拾茵席,扬起薄薄灰尘。
    廊下,一股暖风吹来,伴随着树叶的清新气味,郁郁葱葱。
    吴之筱歪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嘴里含着一颗莹白醉甜的荔枝,看着赵泠给她的手上药,心里谋算着一会儿用什么借口脱身比较好。
    初夏的日光透过香樟树,在她脸上落下细碎雀跃的光影。
    两盏晾过的茶摆在两人手边,添了糖渍青梅的,是吴之筱的茶,清清淡淡,看着若白水的,是赵泠的茶。
    两人中间是一颗荔枝与一卷婚书,荔枝红得可人,婚书红得烫眼。
    “嘶……疼疼疼!”吴之筱小脸皱起,直嚷嚷着疼,偏过脸来,对赵泠道:“擦个药而已,你下这么狠的手干嘛?不就是拿了你一卷破纸嘛,你用得着这样吗?”
    “不是破纸,是婚书。”
    赵泠并指,指腹蘸了蘸药膏,往她手指上涂抹去,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情。白色的膏体在他指腹的轻磨之下,渐渐变得透明水润,浸入她的红肿皮肤下。
    “婚书?”吴之筱装傻,凑近他问道:“是你的婚书吗?你和谁家娘子成婚啊?”
    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记起来了,装作不知道,他又能奈她何?
    赵泠盖好膏药瓶子,搁到一侧,把指腹上残留的膏药往吴之筱手背上用力抹去,拿她的手当帕子用,抹了又抹。
    直到指腹抹干净了,他才慢条斯理道:“想看吗?”
    吴之筱头摇成拨浪鼓一般,“不看不看,你的婚书我怎么能看呢?你家娘子若是知道了,会吃醋的。”
    真是少见,往日里她对他什么没做过?这会子倒是与他客气矜持起来了。
    “是,她是个喜欢吃醋的人。”
    赵泠拿起婚书解开绳结,看向她,而她正别过眼去,摆摆手道:“别打开,我不看我不看。”
    “我念与你听,也是一样的。”
    赵泠没看手中的婚书,深邃眼眸凝视着她。
    她翘起受伤的食指和中指捂住双耳,双目紧闭,眉间紧锁,身子一点一点往柱子后边挪,最后身子一转,背对着他。
    他口中念道: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和,朝朝暮暮,暮暮朝朝……夫唯愿:夫妻长相守,恩爱两不疑;妻唯愿:夫赏花月妻暖床,夫饮酒茶妻做汤,夫去朝堂妻相伴……”
    “等等!”吴之筱感觉到不对劲,越听他念眉头皱得越深,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恼道:“你念错了!你得照着婚书念!!”
    赵泠停下,问:“哪里错了?”
    “是妻赏花月夫暖床,妻吃茶果夫做汤,妻去朝堂夫相伴……我记性好着呢,你别想骗我!”
    话一说出口,她就猛地一拍脑门:着了他的道儿了!
    为时已晚,后悔莫及。
    赵泠但含笑看她,想着她这急躁的毛病有时也挺好的。
    他微微歪着头,看她缓缓垂下的后脑勺,抿唇笑着道:“娘子的记性果然很好。”
    眼眸似水,唤出“娘子”二字是更是温柔缱绻,绕在舌尖的糖,甜润润的在他口中化开。
    “赵子寒!你不许叫我……”
    被他这么亲昵地唤着“娘子”,吴之筱整个人要裂开了,正要站起身来发火,却想到他这个夫君是自己用了手段威逼来的,气焰瞬间凝固,又缓缓坐下,垂着眸,道:“赵子寒。”
    “怎么了?”赵泠应声。
    “这婚书能不能……”她抬眼,眸底泛起懊悔的泪光,道:“不作数啊?”
    风静树止。
    “不能。”
    这两个字,是赵泠紧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为什么她眼底含泪,与他成婚就这么委屈吗?
    动之以情不行,那就只能晓之以理了,吴之筱抬起袖子拭了拭泪,往赵泠身侧挪了挪,与他道:“赵子寒,这婚书是我强迫你签的,按理说做不得数的。”
    “即使是你强迫的,我也认了。”赵泠道。
    “你怎么能认了呢?”吴之筱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恨铁不成钢,道:“我稍稍威胁你,你就轻易认了,那以后我会蹬鼻子上脸,变本加厉地欺负你的,你不能这样任由我对你为非作歹!”
    “我不认,你不也对我为非作歹了吗?”赵泠略拉下衣领,锁骨处的咬痕依稀可辨。
    她那几晚咬得疯魔,她不好受,赵泠比她更不好受。她的每一次接触,都是他的心中恶魔的引子,诱惑着他体内的猛兽扑出来,侵犯她,吞噬她。
    克制是他学会的第一种品性,而她却屡屡进犯他的克制。
    见着他的咬痕,吴之筱就心虚,忙将他的衣领拉起来,将那咬痕遮盖住,道:“你看我对你这么凶,夜里又会咬你,你还要把婚书给认下来,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
    赵泠看着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他越是平静,吴之筱越是着急,恶狠狠道:“赵子寒我告诉你,我这人向来窝里横,你若执意要认下这婚书,那我以后成天欺负你,你不许说一个‘不’字,更不许还手!”
    “好。”赵泠想都没想就点头道。
    吴之筱理也给他道明了,威胁也威胁了,他居然无动于衷,心中越想越慌:此前在国子监时他对自己明明冷冷淡淡的,自己记不起来后,他不仅待自己好,还非要认下这婚书,世上哪有这么起承转合这么突兀的事?
    她怀疑他别有目的。
    “你宁愿忍辱负重也要认下这桩婚事,是不是想要分走我的糖?”她问道。
    吴之筱原先以为他不喜欢吃糖的,他自己也说了没什么喜欢吃的。
    可她却发现赵泠屋里桌上摆着的都是甜食甜果,由此可知,他也是喜欢吃糖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毕竟他一个大男人,说自己喜欢吃糖显得太幼稚。
    “不是。”赵泠道。
    你看,他果然不愿承认这一点,不揭穿他了,给他留点面子。
    “你是不是想要抢走我的春/宫画册?”她再问道。
    赵泠选书的眼光不好,仅看那次自己给他做批注的那本就知道了,而她压箱底的春/宫画册一本比一本精美别致,他肯定是眼馋这些书册了。
    试想想,夫妻之间,这种书总得拿出来一起看的,赵泠见她的书好,想要和她成夫妻,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赵泠道。
    看看,被她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
    “那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暖床?”她最后问道。
    他身子冷,吴之筱知道,那次他旧伤复发犯了病,身子就更冷了,得盖两层厚厚的被子。可被子太厚压着人喘不过气,睡不好觉,他肯定想要有个替他暖床的人。
    前些日子她夜里总是抱着他啃,他兴许是觉得她身子热,刚好能替他做这事。
    “嗯。”赵泠点头,他是有这个念头的。
    一直都有,以后也会有。
    “你看吧!我就说你别有所图!我才不给你暖床,婚书上说了,你暖床,你叠被,你做汤,你洗衣!”
    吴之筱气呼呼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说道:“赵子寒,我可不是好惹的主,你会后悔认下这桩婚事的,你绝对会后悔的。”
    对他放了狠话后,她还把那一颗荔枝给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