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她吗?”柳卿停顿了片刻,罗平轻声道。
“恨过。那时候她要接我进门,只要没孩子她就能保我衣食无忧,可我恨啊,我不想再看到她,我只想远远地离开那个地方,一辈子都不想见,我就拒绝离开了。就因为恨。后来……就不恨了。我明白了恨是很耗费感情的,对那样的人耗费感情不值得。再遇上被送来送去的事也就能平静地接受了,没有太多的感觉。我不是变的漠然,是必须漠然,漠然在面对一些特殊事情的时候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何况我很忙,我还要想怎么谋生、怎么叫自己过的好一些,我还要攒养老的钱。”柳卿笑的很自然,“那些为了一件事就纠结一辈子,为了一个人就难以放下的都是贵人,只有吃喝不愁没什么事才会感伤这个,感伤那个,我哪有那个资格。”
“你这是说我吗?”罗平怏怏然。
“这种事不能假设,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什么人说什么话。我想说的是,当有些事情在必须面对的时候,所选择的态度就决定了整件事的走向和结局。”
“那我该怎么选择?”罗平声音发紧。
“很简单啊,答应,三种可能,敌对、接纳、挑剔,结果悲剧、祥和、争吵。或者离开。像我当年那样,永远地离开,永不相见。”说着续了茶水笑笑,“你大概舍不得吧?”
罗平坐起来,望着窗外,半天懊恼地泄了口气。
“是,我舍不得!可我……可我最气的也是这个舍不得!”他知道今生不会再遇上第二个如宋琳琅一样对他好的女人,可也是这种好叫他憋闷难过气愤无可奈何。
“既然舍不得,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好的开始呢?”
罗平愣愣地看着他。
柳卿笑容和煦,直视着他。
“你舍不得的人眼光一定差不了……”
……
送走了罗平,很快一个丫头从路边闪了出来,柳卿看也没看她,淡淡地低声道。
“罗夫君很好。”便走了过去。
那丫头连忙去回报田翠花。
有句话怎么说来,人可以不识字但不可以不识人,别看田翠花书读得不好,识人可是有独到之处,几次观察,还只是随意,就发现了柳卿是个可用的人才,明面上好像看在罗平的面子,其实只有田翠花自己知道她是看在柳卿可用才处处照顾的。柳卿也没叫她失望,在她几句不着痕迹的提点下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答应做那个曲线了。
对这件事柳卿没有觉得对不起罗平,因为他知道这是为罗平好,假如宋琳琅执意要慧君进门,罗平和离,回家怎么过?再嫁能嫁什么人?还能比宋琳琅更好吗?何况还有两个儿子是带来的,离开还能把这两个儿子留在宋家吗?到那时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了,还关系到孩子一辈子。何况他早看出来罗平舍不得宋琳琅这个人,这证明宋琳琅对罗平不错。既然不能和离那就只能接受。可接受再敌对,对罗平这样心性纯朴的人来说没那个本事。他对慧君不熟,但家境摆在那,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不比那些小门户的人有见识吗。再者说年纪摆在那,相貌摆在那,罗平也没条件跟人家敌对,既然没法敌对那就接受吧,以宋琳琅的为人来看,那个慧君应该不是阴险之人,就算是只要宋琳琅心里明白不装糊涂,罗平的日子也不会太艰难。
人一辈子哪有十全十美的。
就算田翠花不来找他,作为罗平的朋友,他也会劝说罗平的。
但愿罗平不要太意气,柳卿长出了口气。
没过几天,昨夜还是一阵冷风、一阵冷雨,给人以残冬未尽、春意尚浅,乍暖还寒的感觉,而今日仿佛如春风点染一般,只一夜之间,淡淡青色便渲染了整个赤峰城,给这座北方寒地的城池增添了一份温柔,一份灵气。远眺城外的村庄,朦胧的房舍、缥缈的树影,淡淡的,似有若无,更显的意韵十足。
就在这样的一天知府衙门张贴出今年秀才、举人的名次榜,两个名字赫然地映入众人的视线,宋琳琅、宋默冰,一个举人第一,一个秀才第一。两人还是亲姐妹。
不错,宋琳琅中了第一举人,小三中了第一秀才,可惜的是小二,只排了第八,但这样宋家姐妹双双摘得桂冠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宋府书房。
炕几上堆着书,一边放着白玉净瓶,斜斜地插了一两支刚绽放青绿色的杨柳枝。屋子正中一张镶万字不断头玟的黑漆大书案,左手满满摆着书经,右手是笔洗、砚台,只留了正中双肘大小的一块地方铺了笔垫,用来写字用。身后人高的四个多宝阁架子,满满都塞着书。不是种摆放整整齐齐的书,而是或冒出半截书签或摆放的些歪斜,一看就知道这多宝阁架子上的书常有人翻阅不是摆设。
宋老太太靠着窗前的靠枕上,微阖眼,手中握着一卷书,碧玺石的手串与雪白的书纸相映。
宋老太太的嫡长女罗宋初云在一边坐着,神情有些焦急,就在她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宋老太太开口了。
“你怎么还是稳不下来呢?”
“娘!”宋初云苦笑笑,“那个姓陆的又来了,娘我们该怎么办你给个话啊。”
“答应他。”
“啊?”宋初云有些惊讶,“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