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简单地吃过早饭，沈若瑶就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和杜漫擎开车去了婚纱城。
    逛了大半天，都没有特别中意的款。
    直到临近傍晚。
    “喜欢么？”
    “嗯，这套特别喜欢，要不，就它了吧？”
    沈若瑶选中的那款，不同于普通那种大蓬裙，前摆是短衬，正好露出她细长白净的双腿，后摆是拖地的长尾，像极了俏皮可爱的小公主。
    版型合意，尺码也合身，不需要另外定做，基本认定就是它了。
    只不过，问到价格的时候，沈若瑶不禁犹豫了，预算几千，从早上看到现在，没想到越试越贵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上万的价位。
    “漫擎哥，要不，我们还是去上一家吧，那套我也蛮喜欢的。”但是便宜一半。
    “喜欢就买。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
    老板适时地插了话：“结婚就这么一次，现在将就将就，以后想起来，说不定会后悔嘞，当然是挑让自己最满意的是吧？”
    沈若瑶皱了皱眉，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这确实已经超过她的心理价位了。
    换了以前，只要他肯送，她自然是照单全收的。
    精明的老板一眼就看懂了她眼中的犹豫。
    “要是觉得贵，我们店里也有便宜的，但是做工和设计理念上有很大的差别，来来，我带你们看看，一分价钱一分货的咯。”
    果然试过贵的，沈若瑶一对比老板再带她去看的区域里的婚纱，就看不上眼了。她粗粗和自己身上还试穿着的对比了一下，先不谈设计理念，光是细节处理上就差得多。
    “不急不急，你们可以坐那讨论一下，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从始至终，老板就不着急催她把身上试穿着的这套给换下来，似乎是笃定了她会选择它，而让她每多穿一分钟，仿佛她对它的喜欢程度就会增加一分。
    杜漫擎笑而不语，这营销心理学，老板运用得十分到位。
    不过，他本来就准备好了给她刷卡了，不纠结，只是看着沈若瑶这副精打细算的样子，特别有为人妻子的感觉。
    “这身好看，新娘子就该漂漂亮亮的，是不是？”
    “可是好贵哦。”
    “贵有它贵的道理。”
    “漫擎哥，以前是我不懂事啦，你赚钱也不容易，我觉得我不该乱花。”
    特别是她开始独立做业务以后，深有体会，杜漫擎一步步地，从她这样的基层员工坐上行长的位置，实属不易。
    他宠溺地刮了下她小巧的鼻梁，笑着逗了逗她说：“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它了，怎么样？”
    “谢谢老公哥哥~”
    婚纱敲定了，婚戒上周也选好了，下周去取来，他准备带她去个地方，正式跟她求婚。
    现在最大的遗憾，也是他从小到大的困惑，他的爸爸究竟是谁。
    在他的婚礼上，在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尽管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有着不少的怨念，但他还是迫切地渴望着，这个从未对他付过责任的男人能够出席。
    回到家，杜漫擎破天荒地给吴敏带了礼物回来。
    “若瑶，你先上去吧，我跟妈说点事。”
    “好。”
    杜漫擎决定最后再问一次，如果这一次，她还是不肯谈这个问题，他从此就闭口不提了。
    “妈。”
    “说吧，想跟我说什么。”吴敏也不傻，每次杜漫擎欲言又止，十之八九就是问同一个问题。
    问了二十多年了，他坚持不懈地，如此执着。
    “妈，爸有没有可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吴敏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
    杜漫擎也不催她开口，只是安静无言地，凝视着她。
    空气在缓慢地流动着。
    只有墙上的壁钟在滴答滴答的响声。
    “漫擎，一个从来没有对你尽过责任的男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你的男人，你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他配你喊他一声‘爸’吗？！”
    吴敏眼中流露着一股复杂痛苦的神色，往事仿佛凝聚成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咽喉。
    “他…”杜漫擎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亲生父亲甚至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吴敏从来没有提过。
    那个他一无所知的男人，除了姓杜，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了。
    “妈，我是私生的，是吧？”他沉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什么比这更悲哀的了。
    “杜漫擎，你要我说多少次！”吴敏对这个问题的敏感程度，依然不减当年，面对儿子说出来这句话，她条件反射地就冲他咆哮了起来。
    她结过婚，至少在法律上，她结婚了。
    她曾经也是那个男人合法的妻子，至少，在她怀上杜漫擎的时候，是。
    儿子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他说，家谱上定好了的字辈不能换，等将来有了他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叫杜漫擎，如果是女孩，就叫杜漫晴。
    无论是“擎天”还是“晴天”，都蕴含着美好的寓意。
    “妈，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了。”
    看到吴敏红了眼眶，杜漫擎第一次跟她主动道了歉。
    “他叫杜钰轩。”
    近三十年了，就在杜漫擎终于要放弃了的时候，第一次在母亲口中听到了父亲的名字。
    光听名字，就觉得是上个世纪书香门第出身。
    有故事。
    吴敏在纸上写下了“杜钰轩”三个字，又分别写下了“杜漫擎”和“杜漫晴”，沉了沉声，开始缓缓地叙述那些陈年旧事。
    “你的名字，是他给起的，如果你是个女孩，就叫这个名字。”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却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至少，是不是说明他是有心的，对未来有过美好的憧憬。
    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特别是吴敏的婚姻状况那栏“离异”，而非“未婚”，让他猜想不透。
    三十年的不闻不问，犹如人间蒸发一般。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绝情的男人。
    “知道妈为什么一开始特别反感沈若瑶吗？”
    杜漫擎没有作声。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妈特别趋炎附势？”
    他还是没吭声，难道不是吗？对林瑾汐是一个态度，对沈若瑶完全是另外一个态度。
    “林瑾汐的家境确实比沈若瑶的要好很多，但其实，若瑶的家境，比我能给你的原生环境要好太多了，我没理由看不起她。”
    “妈是觉得她还小？”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我自己。”她讨厌的，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