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勾起了林瑾汐埋藏在心底很多年，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的回忆。
    北京。
    她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这里，承载了她最美好单纯的青春，也演绎了她最纠葛不清的爱情。
    和她此刻右手边的男人。
    杜漫擎绝对是故意的。
    林瑾汐抽回突然被他握住的手，淡淡地开口：“杜漫擎，我们回不去了。”
    时光没有逆转的路，谁都不可能回到起点，从头来过。
    回忆杀又怎样，终究不过是回不去的过去。他们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境地的，她记不得了。明明，那时的杜漫擎不是现在这样的。究竟是她一开始就错看了他，还是他伪装得太好。
    “瑾汐，今天下午去见几个法人就好，户明天再开。”
    她没有说话，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往出口走去。
    面签完几个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才下午三点。林瑾汐没有注意杜漫擎打的车不是回酒店的地址，而是学校方向。
    “瑾汐，我们回学校看看吧。”
    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吧。
    可是，现在于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来都来了，走吧。”
    杜漫擎去牵她的手，她还在愣神，没有立刻挣掉。
    曾经熟悉的温度，却在林瑾汐回过神来时，转瞬即逝。
    她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就像刚谈恋爱时那样小心翼翼，只不过，少了些留恋的味道。
    “这里都没怎么变。”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却没有回头去应声。
    当学校的标志物重新出现在林瑾汐的视野中，时光仿佛在她的步子中，缓缓地开始倒带。
    外面的世界瞬息万变，而这里，似乎依旧如此。
    她忽然想起木心先生的诗歌里写的：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走过熟悉的教学楼，林荫道，活动广场，宿舍楼……触景生情。往事一幕幕浮现，她渐渐地红了眼眶。
    杜漫擎，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林瑾汐在一间自习室门口驻足了很久。杜漫擎站在她的斜后方，同样陷入了沉思。
    明明，他们原本那么甜蜜地相爱过。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但终究，他成就不了她的诗，她也再不会入他的梦。
    十年了。
    “漫擎，明天再看啦，再不回去，宿舍都要关门了。”
    “好。”他合上书，放回书包里，见她要起身，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腕，“瑾汐，等一下。”
    “干嘛？”
    他犹豫了一下，捏紧了兜里装着手链的小方盒。
    “瑾汐…做我女朋友好么？”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抿了抿嘴，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蜻蜓点水般地在他的侧脸亲了一口，笑得俏皮甜美。
    “这是答应了？”
    “嗯。”
    “送给你。”他满心欢喜地亲手给她戴上，许诺似的笃定地说着，“瑾汐，等我工作了，再送你更好的。”
    ……
    “快走啦，再不走当心宿管阿姨不给你开门哦。”
    恋恋不舍地又抱了抱她，他目送着她刷卡进了女生宿舍楼，突然又见她转过头来冲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他无奈地冲她做了个快进去的手势，她却又跑了出来。
    “漫擎，明天早上去吃边上的豆腐年糕好不好？”
    “好，明早我没课，我去买来给你。”
    她踮脚亲了亲他的侧脸，撒娇的声音甜甜腻腻的：“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那…提前奖励我一下？”
    “讨厌。”她一边嗔怪着他，一边却抬手勾住他的后颈，在他的唇上准确地印上了一记甜吻，“嗯…就当明天的早餐跑腿费好不好？”
    ……
    林瑾汐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愣了很久的神。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吻了她，青涩的浅尝辄止的初吻，却足以令彼此内心犹如小鹿乱撞。
    明明，他是个连跟她接吻都小心翼翼的人，是怎么变成被她捉奸在床都能面不改色大言不惭的。
    杜漫擎单手插兜，看着林瑾汐的目光从忧伤渐渐转为愤怒，直到她收回目光，与他四目相对。
    “为什么？！”
    他沉默。她的一句为什么，包含了万千情绪，还有这整整十年来的是是非非，剪不断理还乱。话，该从何说起。
    “瑾汐，对不起。”
    杜漫擎拉住她的手臂，却被她无情地甩开了。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林瑾汐仓惶地掩面跑开了，独自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泣不成声，看到他走过来，她赌气地扭过了头。
    “瑾汐。”
    沉默。
    “杜漫擎，既然你不愿意好好跟我过，又为什么要来打扰我重新开始的生活？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瑾汐，我们谈谈好吗？”
    “我们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要谈的？离婚的时候你想过要跟我好好谈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重重地凿在他的心坎上。
    无力反驳。
    “可我不想结束。瑾汐，给我个机会，我们聊聊。”
    “我不想跟你聊。”
    “你说过，非我不嫁的。”杜漫擎按住林瑾汐的肩膀，阻止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
    她抬起头来，眼里噙满了泪水，愤懑地反问他：“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可你做到了吗？杜漫擎，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有资格来质问我这句话吗？！”
    “可我只爱过你。”
    “呵，这句话，你对多少女人说过？”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流露着失望、冷漠，甚至是，不屑。
    “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说过爱这个字。”他说的是实话。
    可，即使是真话，又能怎样。
    “哦。”她冷淡地应了一声，从他的脸上收回了目光，转而又讽刺了他一句，“杜漫擎，你可以跟不爱的人发生性关系，甚至结婚，抱歉，我做不到。”
    “那你爱他吗？”
    顾沐宸吗？她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问你，你爱顾沐宸吗？”
    “我爱。”
    “瑾汐，你变心了。”
    “对，我变心了。我的老公姓顾，而你只是我的前夫，杜行长。”说这话的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
    林瑾汐不想再在这里多作停留，揣着文件袋，径直往校门口走去，打车，回酒店。
    曾说好要一起去旅行，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然而连这座城市的风景，都已经变成了她最不忍回忆的过去。
    回到酒店，杜漫擎一直追着她到房间门口，拉住她：“瑾汐，好歹先吃晚饭。”
    “我不想吃，你自己解决吧。”
    林瑾汐刷卡进门，见他有挤进房间的意思，稍稍用力了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杜漫擎，别让我恨你。”
    “砰”得一声，房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