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但手铐还是很奇怪啊!就算康江被带回家中时还活着,她也应该因头部被殴而意识朦胧吧?不管凶手是在户外攻击时、或是带回家里后才下手敲昏她的,总之她已经无力抵抗了,要下手勒死她,不会有多大妨碍;那又为何要铐上手铐?”
“她不见得全无抵抗之力啊!说不定又醒过来了咧!”
“再敲昏她一次不就得了?至少比起让她抱住柱子、再铐住手脚要来得省事多了吧!”
“嗯……这么说也对。”
“再说,凶手接下来还得分尸;虽然我没分过尸,但我不认为把尸体铐在柱子上,分尸起来会比较方便。当然也不是不能分啦,实际上凶手就是这样分尸的。不过,他明明可以解开手铐再分尸,为何没那么做?我觉得,凶手似乎有某种执着;他将被害人铐在柱子上加以分尸,是有理由的——”
“你认为不单是心理变态发狂之下的产物?”
“我越想越这么认为。”千晓突然腼腆地说道:“我刚刚说即使凶手是植田也无妨,并不是说谎;只不过,凶手若是他,这份执着就只能解释为发狂之下的产物。和你讨论过后,这点显得更清楚了。”
“所以凶手另有其人?”
“你别误会,那是在要求手铐及分尸都要有合理意义的情况下,凶手才会是其他人。说不定植田确实是个变态,而凶手也的确是他,案件到此解决。对我来说,这样也无所谓。”
“不然虚构也好,你试着赋予这件案子合理意义吧!要不然,连部短篇推理小说都写不成喔!”
“我又没打算写。”
“我们姑且以‘真凶另有其人’为前提来开始讨论吧!”
“嗯。”千晓满脸遗憾地看了空罐一眼,又从冰箱里拿出冰块来;他以仅有的一只玻璃杯调了杯加水威士忌给我,自己则拿碗调了杯加冰威士忌。“——这代表植田是背黑锅;这样一来,就得能到一个手铐与分尸的合理解释。”
“哦?什么解释?”
“凶手原本的目的只有杀害松浦康江一人,但只杀康江一个的话,自己也会被怀疑,因此凶手打算让植田隼人背黑锅。凶手早知道有植田这么一号老缠着康江的人物;假如康江被杀,植田虽会被怀疑,但凶手——暂且以x代称好了——也会被怀疑。料定了这种情形的x,试图制造自己在嫌疑范围外、但植田却被怀疑的状况。x先杀了康江,又攻击土居淑子;但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杀害土居淑子之意,只是想制造出‘攻击淑子与杀害康江的凶手为同一人’的状况。”
“你在说什么?”我有些混乱。“说清楚一点啦!”
“假如被杀的只有康江一人,有动机的不只是植田,连x都会被盯上;但假如不只康江,连淑子都险些被杀的话,与淑子毫无关连的x就能因缺乏动机而免去嫌疑。”
“可是植田也没有杀害淑子的动机啊!他们过去连见都没见过耶!”
“但植田老缠着虽然离婚又有两个孩子,却仍风韵犹存的——”千晓指着松浦康江的照片,她生得相当貌美,端正的五官看来不似日本人;她的一对儿女想必也生得颇为俊俏吧!“康江,活脱是个变态后备军,又是无业游民,什么事都容易怀疑到他头上去。一般人会有这种偏见:‘植田本身就有杀害康江的动机,像他这种人,就算事后食髓知味,开始不特定杀人,也不足为奇。’事实上,大家的确是这么想。”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我一面整理千晓的一番话,一面说道:“x为了强调攻击康江及淑子的是同一人——也就是植田,因此将她们一样脱个精光并铐上手铐;然而x真正想杀的只有康江,淑子则是做做样子而已。不过,当时却发生了x预料之外的事——淑子的男友坪井出现了。x因为长相曝光,不得已只得多杀一个人……”我突然发现了某件事。“可是淑子也看见了x的脸啊!为什么x没杀她呢?”
“说得也是,”威士忌似乎洒了出来,千晓恋恋不舍地舔着碗口。“这可怪了。那就是x原先虽没打算杀淑子,却临时改变计划,决定杀她灭口;可是因为他多杀了坪井,心里慌张,所以没确实杀掉淑子……”
“啊!对了!”我突然想到了个单纯的解释。“x不知道淑子看见了自己啦!x先殴打淑子的头部,又勒住她的脖子,以为她一定失去了意识,可以高枕无忧;但淑子却还留有些微意识,且看见了x的脸。本来x的阴谋应该在此宣告失败,偏巧他的容貌特征和植田相似,因此好运逃过一劫。”
“唔……”千晓一面思索,一面添冰块到碗里头。这个男人什么事都嫌麻烦,对于这种事却勤快得很。“这么说来,x就和植田一样,是个‘乍看之下有点像洋人’的男人,而且——”他的视线往左右旁徨,似乎正在回忆淑子的证词。“——个子还比植田高一点,又有杀害康江的动机。要说长得像老外的男人嘛……”
“还是那个前夫吧?村上恭一。报导上有没有刊他的照片?”
“没看到照片,但我想应该不是前夫干的。呃……在哪里?我刚刚才看到的。啊!有了!在这里,你看。”千晓翻开我还没看过的周刊杂志。“这上面写着村上恭一有六月五日的不在场证明。”
“咦?真的吗?不过,是什么不在场证明啊?”
“他当天留在公司加班,有同事们作证。”
“那就错不了了。既然不是前夫……康江的身边还有那些男人?”
“好像没其他特别值得一提的人了。”
“可是,她长得这么漂亮耶!而且才三十八岁而已,会没男友吗?”
“至少……”千晓交互翻阅数本杂志。“没任何报导提到康江的男性朋友。或许实际上真有不为人知的小白脸存在吧?”
“一定有,而且那个人就是真凶。”
我总觉得无法释怀,似乎忘了某件要事;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我醉了。我还是空腹,却跟着千晓一口接一口下肚,早已不胜酒力。
“这么一来,继续这种纸上谈兵的推理也没意义啦!既然结论是‘凶手是未知的人’……”
“是啊!说得对。”千晓很干脆地打了退堂鼓,又突然看了我一眼:“唉呀!抱歉,竟然没准备下酒菜,因为我自己平常不吃的。”
没错,千晓喝酒时鲜少配下酒菜。我曾问他是不是嫌酒会变得难喝,他却回答:“理由没那么冠冕堂皇啦!只是没这个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