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焉也是心有疑虑。当初听到沐凝汐并没有死成,醒来之后便所谓的失了忆,他也只是冷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对他来说,她的死或生,对他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而直到今日,于花园中,她的种种表现,却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迷惑,并且想要了解的冲动。
不可否认,现在的沐凝汐,已经与之前懦弱无用的棋子大相径庭,反而慧黠、倔强、不屈、敢怒敢言、伶牙俐齿,却又仿佛带着一抹笨拙却澄清透亮的天性,干净、光明、不曾沾染世俗肮脏卑鄙的阴谋……
那样积极向上美好的一切东西,令他迷惑,令他贪婪的想要占有,却又残忍的亟待摧毁……
他曾经怀疑过这所谓的失忆,乃是沐凝汐的伪装,是她背后操纵的仇敌的另一场阴谋,但是他从她的身上,却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来,或许她真的撞坏了脑子,所以从前的人与事,全都不记得了。
一念及此,淳于焉的心,竟不由得一跳。但随之却被他毫不留情的压抑、抛却。
不管如今的沐凝汐是真的失忆与否,也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对他来说,都是掌控在他手心的囚徒而已。
“不管那个沐凝汐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只要他胆敢对本王与莛儿你做出任何的阴谋,在那之前,本王保证她不会有得逞的机会。”
深如千年寒潭的眸色,不由的一厉。
此时的淳于焉,浑身上下笼罩的暴戾之气,令人阴冷而恐惧,却是苏苑莛所熟悉的四王爷。
与陆笼晴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凉欢轩,安若溪刚刚沾到那坚硬的椅子上,便倏地一下如触电般的弹了起来,摸着被打了好几大板的可怜屁股,疼的直让人咬牙切齿。
想到那变态王爷下令“重重的打”时的可恶嘴脸,一团火便不由得从心底腾的直烧了起来。
眼见着王妃娘娘吃痛的模样,陆笼晴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开口间,陆笼晴已经上前扶住了安若溪,想起娘娘不顾一切的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承担杖刑,其时的感激与震荡,到现在仍难以平抑。
“娘娘……这种伤药很管用,涂上之后,三两天便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让奴婢为你上药吧。”
安若溪看到她此刻手中拿着的,正是那侧妃苏苑莛在为她俩解围之后,所送的一小瓶药粉。
若不是苏氏的出言阻拦,那她安若溪,只怕现在已经屁股开花了。唉。
同样是淳于焉的王妃,她安若溪,不,应该是沐凝汐,还是明媒正娶的大老婆,待遇咋就差别这么多呢?
暂时容不下那么多的感慨,安若溪决定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她可怜的屁股的问题。
刚想赶紧让陆笼晴给她上药,但是一回神间却看到她苍白的小脸,还残留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秀丽的眉头,因为每挪动一步,便痛得紧紧一皱,安若溪心中一动,不免有些内疚。
忙道:“我不是很痛,不着急,还是让我先帮你敷药吧。怎么说你也比我伤得重,来……”
说话间,便不由分说的从陆笼晴的手中抢过了瓷瓶,示意她趴在床上,好为她检视一下伤势。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陆笼晴也有些习惯了安若溪的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听着她不顾身份要为自己这个婢女敷药,还是不由得面色涨红。
“娘娘,这怎么成?您是主子,而奴婢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侍女,理应由奴婢服侍娘娘才是,哪有反过来的道理?这于礼不合……”
听着她一口一个“主子”“奴婢”的,安若溪还真的觉得相当的刺耳。
早在她刚刚醒来,接受了她所谓的穿越的事实之后,她便不止一次的要陆笼晴把称呼改了,但她却执拗的依然固我,没办法,安若溪也只得由她。
但现在,两个人怎么也算是共过患难了,再听她与自己这般的划清界限,安若溪便十分的不舒服。
“什么主子奴婢的,在我这里,没有这一套所谓的规矩,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有什么尊卑之分,真正有高低贵贱差别的,乃是一个人的品行德性……”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是什么卑贱的婢女,而我更不是什么王妃娘娘,以后我和你就是好朋友,是闺蜜。就这样决定了。”
用自己现代的思想来给陆笼晴这个古代丫鬟上了一课,安若溪唾沫横飞、神采奕奕、自作主张的道。
听着王妃娘娘口中的这一番话,陆笼晴一时之间有些心潮澎湃。
虽然之前的沐凝汐,对所有的下人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盛气凌人,但那样的和善,却犹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和来自大家闺秀与生俱来的教养,不似现在的她,坦诚、热情、毫不虚伪做作。
“娘娘……娘娘你这样重的情意,奴婢不配……”
深感温暖之余,陆笼晴却不由的有些内疚,涩然开口道。
安若溪先前还以为她开窍了,现在却还是听到她这样说话,又好笑又好气。
“我刚才说的话,你又忘了是吧?人之相交,贵在知心,哪管什么身份地位,所以不要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你要是还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嘟着嘴,安若溪煞有介事的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眼瞅着面前的陆笼晴因为自己的“懊恼”,一双眼睛中,仿佛有些莫名的矛盾踌躇,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般,欲言又止。
安若溪也只道她一时之间还是不习惯,也不甚在意。然后便不由分说的要为她上药。
陆笼晴还是犹豫了一下,但看安若溪如此坚决,最终没有再推脱。
咬着牙,忍着疼的帮陆笼晴上完药之后,安若溪便一下子趴到了床上,由陆笼晴替她疗伤。
虽然陆笼晴的动作极之轻柔、小心翼翼,但她被打的屁股,在一碰之下,还是像无数的针,一块儿扎向了她,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
咬牙切齿的在心底将那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骂了个底朝天,安若溪还是不解气。
“这个四王爷淳于焉真是又可恶又可恨,连女人都打,一点品都没有,真不知他是不是男人……”
不管不顾的冲口而出,这才有舒了一口恶气之感。
感觉到背后的陆笼晴,因为自己的说话,擦着药的手势,蓦地一僵。
“怎么了?”
安若溪心下有些怀疑,不由开口问道。
“娘娘,这么大不敬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为妙。若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似稍稍犹疑了一下,陆笼晴方才小心翼翼的劝道。
她说的很隐晦,但安若溪却听清了其中的含义,她也情知若是被那个小气的变态王爷知道了她对他的谩骂,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想到今天下午,他三番四次的掐着自己的下巴和喉咙,恶狠狠的像是要把她吞下肚中吃了一样,直到现在她的两颊,还有牙根,还酸酸痛痛的呢!
一念及此,安若溪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我才不怕呢。难不成朗朗乾坤之下,他还真敢把我怎么的了不成?”
嘴一撇,安若溪无畏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随之想起,那淳于焉威胁她,要让她“生不如死”之时的情景,却不像是虚张声势,倒仿佛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继而念及他说的那些有关她的事情,太过诡异与莫名其妙,先前一直没有逮住机会问清楚,现在蓦地想起来,安若溪自然是要弄个明白。
毕竟如今在别人眼中,她可是实实在在的沐凝汐,对于“自己”以前的事情,就算是不能一丝不落,但总归也要有所了解,所谓知己,方能知彼,省得哪一天,真的死在了那个变态王爷的手中,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才叫冤呢。
“对了,笼晴,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那个四王爷淳于焉这么的不待见我?还说什么我千方百计、不知廉耻、处心积虑的非要嫁给他?还有,他为什么说我是我那个皇帝表哥的什么棋子啊?以及那个因为我而被他活活杖毙的丫鬟,又是怎么回事啊?”
说做就做,安若溪一股脑的将所有的疑问统统抛出。
便看到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身畔的陆笼晴瞬时面色一变,连手都不由的一抖,瓷瓶中的药粉一下子洒了出来,落到伤口之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