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相反,全程旁观的两个人倒是心惊了不少。
豪白惨白惨白的脸色在樊剑拒绝了之后才得以缓和,然而他缓和的速度瞬间变成妒忌,袖子下握紧的双拳微微收拢。
严轩调侃着樊剑道:“那殊二小姐眼光真是好,竟然会唯独看上了你!可惜哟,姑娘有情,才子无意。还真是让人家姑娘要伤心了……”
“去去去,就你嘴贪!”樊剑佯装生气的和严轩打闹在一起。
说实话,樊剑还真未见过那位姑娘。依稀间的记忆,是在一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地方工作。
也是他第一次抬着棺材去埋葬死人,那样的场景让他不堪回首,也因为那两次倒霉的举动让他闻名都城,搞的有些人指名点姓,不要他去埋葬。
严轩好不容易抓到这小子的笑料,岂会这么容易放过怂对方的时机。
“一年前,你把人家母亲的棺材磕到泥地里。想来是哪位姑娘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了!”
“严大哥,你别这样取笑我了!”樊剑脸上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俩的举动倒是显得像亲兄弟一般。
与此相比,豪白脸色黑如焦炭,决然的转身离开了。
郭成将三人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人老了。
年轻人的事情他不打算掺和,要说私心他的确是有的,毕竟这两个徒儿都是他一手带大的,可以的话,他还真希望二徒弟可以博得殊家二女儿的心属。
只可惜呀……他这两个徒儿的容貌,都输给了樊剑。
接了一大笔买卖,郭成给三个人放两天假。
而樊剑因为一年前把一具妇人的棺材给磕到泥地里,再加上第二次埋葬的时候,差点把自个儿搭进去给埋了。
这两件事情加起来,整个繁华的平阳都城中,无人不知晓葬尸阁有这么一个奇葩的人物。往后埋葬尸体的时候,那些死者家属都会指明点姓要求樊剑不需要埋葬。
与两位大哥告了别,樊剑想起了家里还有两个小屁孩,两腿就跟生了风似的,火急火急的往家里赶。
早上出来到现在已经午后了,小孩子可不能饿这么久。路过摊位时,他特地买了一些砂糖与新鲜的羊奶。
羊奶是他在一个专门卖羊大户那里讨要来的,那些卖羊的对这些东西不是很看重。本打算是扔掉的,没想到还有人要买这个东西,索性大大方方的递给了出去。还保证日后对方需要的话,可以随便拿。这倒解决了樊剑到处奔波,小孩子要喝的奶的问题。
刚踏进书生巷,一阵阴凉驱赶了午后阳光烘烤在身上的温度。
樊剑一路快步从巷口经过,路上还能听见那些书生朗朗的诗歌。有些人家院子里三五成群的考生们,正高谈阔论商讨着国家政策。那宏伟之气的声音,恨不得立马化身为一位为百姓抛热血的英雄。
他笑一笑,已经来到了自家院子的大门。
从腰带里掏出钥匙,刚打开门,便发现卧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小孩的哭声。吓得他还以为小孩子饿死了,赶紧打开卧房的门,奔到里面查看。
这一看把他自己给吓到了,那两小骨头都还没有长硬的小屁孩。一个睁着大眼睛坐在地上,把被子蹂躏成一团,揉着朦胧的眼睛刚刚才睡醒。而别一个坐在床上面色平静的小孩,屁股下湿哒哒一坨,一看就是尿裤子了。
而坐在地上太活泼好斗的小屁孩,已经滚到了床底下。与那堆把他裹在一起的襁褓,挣扎奋战。
此刻因为他进入到房间,两个小孩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过来。滚到床底下的小孩拼了命的扑朔着双手,恨不得立马就长大摆动小腿儿站起来向他扑过去。
“我滴个小祖宗呀!我就出去一会,你俩莫不是想把我家给拆了……”
他无可奈何地弯下腰,轻轻将滚在地上的小孩抱起来。他瞧了瞧这个活泼好斗的小孩子,明明是双胞胎容貌也一模一样,可他瞧着这小孩的容貌上有一股活泼的气质。
将小孩放在床上。樊剑又看向尿裤子的那一个,安静的小孩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美目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随后把小屁股一挪,示意着他,把那床湿湿的被子拿走。
樊剑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在照顾两个小孩,而是在照顾两个小祖宗。
他麻利的将被单换好,又将两小孩一个挂胸口一个挂后背上,带到厨房里准备晚饭去了。
他一边忙碌着洗菜淘米,一边想着要给这俩小孩起个什么名字?他两个可是慕王爷的孩子,难道要跟自己姓?
可如果跟着那位王爷姓,这俩小孩子很容易暴露。在这个世界,家族的姓氏非常的团结,很少会有这样的钉子户出现,他摇了摇头,还是跟自己姓得了。
一晃,五年下来。
平阳都城繁华依然如故,世界仿佛没有发生变化。
这五年来,樊剑从来不让这两个小孩子离开院子。也不准许他俩大吵大闹。
然而这俩小孩,天生就比普通的孩子聪慧许多。
明明两个小屁孩才五岁,可他从外面买来的书籍,他自己有些都还搞不懂,这俩小孩已经可以头头是道高谈阔论,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他教了。
“凌阳?凌阳?”樊剑去后院的菜地喊了一声,怎么也没找到那小屁孩的影子。
这都到了吃饭的时间,这小屁孩就不能像他大哥那样乖乖的坐在饭桌上。每次都需要他在屋前屋后,翻墙倒柜把对方给逮出来才行。
他喊也喊累了,围绕院子走了三圈也走累了,佯装生气的大声说道。
“出不出来?不出来今天的饭就别吃了!”哼!死小兔崽子,每天吃饭都得哄祖宗一样。
索性樊剑也不喊了,直接走到堂屋饭桌上。看着乖乖坐在桌子上等着他回来吃饭的司蒹。
樊剑欣慰的笑了笑,赶紧夹了一个肥美的鸡腿,放在樊司蒹的碗里。
“快吃饭吧,别等那小兔崽子。他要是不出来,咱们就不给他留了。”樊剑说话的声音故意放大了许多,他知道那小屁孩正躲在某个小角落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望着他们这里。
“谢谢爹爹。”樊司蒹朝着为他夹了鸡腿的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同样俊俏的脸颊上,带着一股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亲近的亲和力。
果然,他这话刚说完,没过两秒。
门外一个小脑袋就探了进来,那小孩的五官长得尤为的精致,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俊俏。
可想而知,他长大了会有多么的吸引人。只是,这小孩的眉头上总是带着一股玩事不拘的痞气。
小脑袋在门口徘徊了一下,见坐在位置上优雅吃着饭的哥哥和爹爹,根本不理会他,不知为何,他那小脾气就上来了。
理直气壮的走到桌子前,生气的抢过樊剑的筷子。紧紧抱在怀里,就是不肯还给对方。
“你喜欢那双筷子,那你就拿着。爹爹拿你的吃。”樊剑冲着那小破孩子挑了挑眉毛,正打算伸手去拿对方的筷子。
只可惜他的动作慢了半拍,等他手刚刚伸到对方碗旁边时,那双筷子已经被一只略小一点的手抓走了。
“爹爹偏心!”樊凌阳愤愤不满的将两双筷子揣在手里,就是不给对方。
一听到这话,樊剑就尤为不满了。他对这两个小孩子恨不得掏心掏,这小破孩子竟然说他偏心。
“爹爹哪里偏心了?说说看?”
樊凌阳觉得自己这样尤其的幼稚,明明是一个重活一世的人,却还用这种低等的手段来博得一个人的关怀。
即使幼稚,那又怎样?
上一世,他受尽这世界的苦难。被抛弃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成狗来养,被自己的爱人亲手断送黄泉。
唯独没有碰到过像这一世,对他毫无保留的樊剑。
可如今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了,那种感觉让他激动又欢喜,但更多的是对前世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的恨意。
当他变成婴儿,睁开眼睛目睹这世界的一瞬间,就曾想过要如何一步步的,讨回自己的债。杀尽那些曾经但有自己鲜血的人,让他们尝尝自己上辈子所遭遇的一切。
他以为会跟着上辈子的原路发展,唯独没有想到,这一世的他会意外得到了他曾经想得到的亲人。
“爹爹总是给哥哥夹菜,就连给哥哥的衣服都比我好,爹爹就是偏心!哼!”
小脑袋愤愤不满的扭头,生气的转向一边。
樊剑被这小破孩子的话给逗乐了。什么叫做他经常给司蒹夹菜,明明他经常给这小破孩子夹菜,可这小破孩子,每次把他夹的菜都扔在桌子底下。
还有那什么衣服的事情,他明明记得他当时买了四套。两套白的两套黑的。明明是这小破孩子,嫌弃白的衣服弄脏了不好看,非得要穿黑色的,现在倒怪起他给他给的衣服不好了。
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会因为小孩子的这一点事情就斤斤计较。
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半蹲下身躯弯下腰,将小孩子轻轻的揽在怀里,放软了语气轻哄着。
“是是是,是爹爹错了。下次爹爹一定给凌阳做一个最大的鸡腿,再给凌阳买平阳城里最帅气的衣裳。好不好?”
“好……”奶声奶气的声音中,强忍着一股占有欲。
樊凌阳将头紧紧的埋在爹爹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他眷恋这个人带给自己的温暖,这五年来的相处已经让他对这个男人放不下了。
即使对面这个人,只是把他们当作小孩子来看待。可他的心里,只有对面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救了他们,或许他与兄长早已经死在了荒山野岭当中。
他深知这个国家的事情,双生子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国家是不会有人收养的,一旦被发现,他的命运只有一死。
现在的他们还比较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可他总有一天会亲手灭了这个国家,让那些曾经带给自己伤痛的人得到报应。
察觉到怀里的小孩一直没有动静,樊剑吓了一跳,赶紧把小孩子的头从自己怀里扒下来。紧张的捧着小孩子红彤彤的脸,左看看右瞧瞧,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才放松下来。
“你呀!没事不要老吓爹爹。”揉了揉小孩子软软的脸蛋,樊剑一把抱起凌阳放在凳子上坐着。
又将筷子一一摆好,再从碗里夹了一个又肥又大的鸡腿,放在凌阳的碗里。
“这是专门给你留的,来吃吃看,好不好吃?”
那人的笑容永远那么的温暖,明明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可对方的容貌还是这么年轻。
樊凌阳不明白自己这个爹爹为何容貌如此年轻,心里只是猜测着,或许是因为爹爹保养得比较好,所以这五年来容貌没有过多的变化。
“爹爹做的永远是最好吃的!”
被这小破孩子这样一夸,樊剑瞬间就有些飘飘然。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两个小兔崽子,相处久了,也磨练出了一些感情,两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他的情绪。
他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樊司蒹已经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并且乖乖的跳下凳子,收拾好自己的碗筷,那模样,尤为像一个小大人。
樊剑有些心疼这个小孩子,他总觉得他是不是对司蒹有些太生疏了。
晚上,因为接近秋季,睡觉的时候,樊剑会特意将卧房里的炭炉烧上熊熊的火,让里面的温度温暖一些。
两个小孩子总是在他没有睡觉的时候都不会睡,这可把他给磨的不行。
将房间里的炭火打理好之后,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通风。樊剑赶紧来到床上,捉住了凌阳在床上乱滚的脚。
“乖乖躺下,等会冻凉了!”樊剑将小孩子捉回来强行塞到最里面躺下,又给对方乖乖盖上被子。
他睡在这两个小屁孩的中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小孩子总是不愿意挨在一起睡,他就成了中间的那堵墙。
给这边这个盖好被子后,他又看了看左边的司蒹。
司蒹比较乖,长这么大他从未因为这个小孩子而操心过。不管是吃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每次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这年纪小小才五岁的司蒹,已经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将司蒹放在胸口的被褥稍稍提高了一些,盖在小孩子的下巴处。这两个小孩子的容貌一模一样,唯独两个人散发的气质不同。
司蒹睡着的时候脸色十分的安详,就像一个神仙一般静静的躺在那,让人移不开眼。而凌阳不管是睡觉还是醒着的时候,周身散发的气质都带着戒备与傲气。
他用手指描绘了一下司蒹的脸型,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一定有着一番不平凡的作为。可又想到这小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心里的那股自豪感微微在心里发酵,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轻轻低下头,在小孩子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晚安吻。樊剑也轻轻躺下,没一会儿,就因为一天的劳碌很快进入到睡眠中。
在他睡着后,那原本安详熟睡的小孩微微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容纳着像星空一般璀璨的浩瀚,而那双浩瀚的瞳孔里映入眼帘的是樊剑。
樊司蒹微微抬起手指摸了摸刚才被湿润触碰的地方,他的心跳得很快,那种激动和前所未有的情绪,是前世他不曾经历过的。
他渴望这份温暖,渴望独自一人霸占这份温暖。
两个小孩的眼神相互对视着,触碰上的一瞬间,有电光火花在空中散去。
随后两个小孩都默默的移开视线,闭上眼睛。却没有沉沉睡去,而是想起了前世,会让他们永远痛苦的经历。
樊司蒹前世出生的时候只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不曾谋面的弟弟,但他到死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过。因为他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分开了。
他不知道他那个弟弟到底经历了什么过的好不好,但他知道他自己过的非常的痛苦。
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把他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圈养着,每天投喂着生肉,有时候还需要和同样被关在笼子里的野狗争夺食物。如果他不努力,就会成为野狗的腹中餐。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他成为了一名杀手。一些贵族人手中的棋子,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在他剑下死掉的冤魂,多得数不胜数。
他唯一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寻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一次任务中,他偶然间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可是他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的父亲,竟然就是从小把他关在铁笼子里喂养的那个男人。
那一瞬间,他疯了。
他背叛了那个男人,想要杀掉对方,却被对方威胁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他心软了。他什么都不渴望,只渴望得到一点点的亲情而已,这样的东西,确是前世他永远无法得到的。
他到死的时候也才知道,那个所谓的亲生弟弟,早就走在了他的前面。那个所谓的双胞胎弟弟,原来就是多年他被关在铁笼子里,一直以来在地牢里所听到的哀嚎声,就是他的弟弟所发出来的。
原来他们两个,曾经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养大。他曾经日日夜夜的听着对方痛苦的声音在夜晚安睡。可他却不知道,不知道对方。就如同对方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
黑暗中,樊凌阳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但他放在被子里的左手,却紧紧的抓住樊剑的右手。
他不想放弃,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哥哥,那又怎样?
与此同时,樊剑的左手。同样被一个小小的手掌紧紧的拽着,两人的所作所为他丝毫不知道。
而他的身边躺着两个豺狼恶豹,正计划着怎样瓜分他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