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剑,还不快把尸体拿走!”郭成见靠在门板上樊剑还没有动作,赶紧催促着。
“是是!”樊剑赶紧麻利上前将托盘端在怀里,朝着老人家点了点头,冒着雨水离开了子母院。
他走得太快,并未听到后面那三人到底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当他身躯进入雨水当中时,耳畔全是刮风的声音,风中还夹杂着雨水,打得他眼睛都很难睁开。
手上提着的纸灯笼落湿了一半,用浆糊糊的纸灯笼已经快破破烂烂了。
七水巷刚好坐落在婴山下,而这座山刚好就在他们葬尸阁的后面。他带着怀里那一坨重量,冒着风雨绕了一条巷子,向后婴山爬去。
婴山,顾名思义就是埋葬死去婴儿的山头,那座山上坐落着许多婴儿的灵魂,普通老百姓是不敢上山的。
进入到茂密的树林中,大风飘雨的侵袭变得弱了许多。这已经是樊剑两年来无数次埋葬小孩的尸体了,比起第一次害怕的硬是要拖着严轩陪他一起上来,如今的他已经熟记上山的路,也知道这夜晚的森林看似可怕,其实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双生子埋葬有一个固定的位置,那就是这座山的山顶上。那里有许多空着的墓穴,这个国家每年出生的双生子一般不会超过三对,墓穴位置还有许多空旷的位置。樊剑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正把那堆布包裹的尸体抱起来,准备放入墓穴当中进行埋葬。
忽然间,他吓了一跳。
手上抱着的东西不小心滑落在地,顺势那没有被固定好的血布也滑落在地。滑落出来的两具婴儿睁开了眼,在夜晚中这硕大的眼睛正圆溜溜的看着他。
樊剑内心全是卧槽卧槽,随后蹬了蹬腿赶紧后退好几步。内心的反面教材就是,他不会这么好运,碰到诈尸了吧。生活在32世纪高科技围绕着他,虽然知道灵魂只是一种能量体,但着实被这样离奇的一幕给吓傻了。
他吓得躲到一棵树后,随后定了定眼。这个时候雨水也不下了,被乌云遮挡的月亮,稍稍的移开了一个角。借着月光微弱的角度,樊剑这下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那两个小孩儿是活着的,虽然白皙的皮肤上皱巴巴的裹着血丝,看起来煞是恐怖,但那两小孩跌宕起伏的胸膛证明着是活物。
他不懂那俩小孩为何没有哭闹?
在32世纪曾经学过婴儿护理的他,知道小孩子出生的时候不哭闹的话,很可能呼吸不畅。但有些事情总是有例外的,所以他不会那么钻牛角尖。但此刻那两个小孩正看着他,樊剑总感觉那两个小孩身体里好像住着成年人的灵魂。不过有可能是他接触尸体接触的太多,产生的后遗症。
让他去埋两个活婴,那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但让他掐死那两小孩是更加做不到的,所以此刻樊剑已经有些风中凌乱了。
在32世纪,不管是哪个星球的婴儿,都是受到国家一级保护的。因为在32世纪的人类寿命长,生育能力比较低下,每个孩子都是国家的未来,严格受到国家的法律保护。
可是双生子是不能出现在这个国家的,这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樊剑当真是急的快毁了形象。
就在他纠结着要怎么处理这两个小孩的时候,那两个还没有攀爬能力的小孩,咿呀咿呀的张着嘴,没有牙齿的嘴巴吸食着布料上的水珠,许是饿了。
樊剑是一个现代人,一个生活在和平世界下的现代人,这样的场景,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32世纪继兽人是宠物,不被法律认可的一种物种,不可享有人类应有的权利)
他也是绝对做不出那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樊剑没办法的托了托额头,在百分之百确定这两小孩不是尸体还魂之后,赶紧半蹲下身将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的将两个血迹斑斑的小孩放在干净的外套上,再小心翼翼的包裹好。
他清晰的瞧见,两婴孩的手脚上被冻出了紫色的痕迹。虽然现在是春季,可这大雨漂泊的时候还是蛮冷的,他现在脱了外衣,甚是感到风中冷冷的空气往里面钻。
葬尸阁那肯定是回不去了,他抱着怀里的两个小软肉,小心翼翼的走在幽暗的小巷口。
他住的地方离平阳都城繁华的地段比较远,在32世纪蓝星的时候他就比较喜欢安静,所以来到这个地方租的房子也是租的最偏僻的。
他家附近都是一些准备报考的书生,书生们家里非常穷,这个时候相当于现代的凌晨两点,他那间小小的院落附近已经没有了灯光。
这样对于樊剑来说更好,他悄悄打开自家院子的门,又悄悄的关上。感觉自己像做了贼一样,进自己家门还得小心翼翼。
不过他的小心翼翼并不是自己,他是害怕怀里的两个小兔崽子突然哇哇大叫,惊扰到邻居,事情败露那可得不偿失。
一个卧房一个堂屋一个厨房,外加上一个放柴火的小房子,后院种了一片绿油油的蔬菜,前院空旷的只有一棵柿子树。虽然前院的柿子树小小的,但每到秋季,那硕大硕大的果实便挂满了树梢。
樊剑快步踏入卧房,赶紧把被衣服包裹住的两个小孩放在床上。又赶紧打开简陋的衣柜,从里面翻出了一些柔软的白衣,再将放在木架上的木盆端了过来。
他又奔到厨房里烧了一些热水,一番整顿下来,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两个白胖小婴儿已经睡着了。
而他自己身上也弄的满身是血,换了一身墨绿衣裳之后,他也累的双眼挂了黑眼圈,挤上狭小的床上搂着两个小不点儿睡着了。
天微微亮,公鸡就已经在墙头打鸣。还有那些早早勤奋起来读圣贤书的公子哥们,念书的声音从隔壁的院落传到了樊剑耳朵里面。
而这时候的他正围着自制版现代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边搅拌着锅里煮沸腾的白色素粥。他不敢将两个小屁孩儿单独放在卧房里,此刻后背上挂一个胸前也挂一个,两小孩圆鼓鼓的大眼睛盯着那锅里,冒着白泡的白米粥。
樊剑不能用看待现代婴儿的那种知识来对待,现在所照顾的这两个小婴儿。他已经深深的体会到,这个世界的婴儿是非常强大的,昨天才刚刚出生,今个儿那两个小孩的眼睛就已经有了思想一般,正愁着他,还是那种带着满满的不满的小眼神。
“我的小祖宗啊!别扯别扯!嘶——疼疼!”
后背上的小孩把他束起的发冠都给扯歪了,有一些抓断的头发还缠绕在小孩肥肥的手指上。而他胸前的小屁孩儿也很不老实,同样都快把他的刘海给扯的掉毛了。
他那英姿飒爽的容貌就要毁于一旦了。
“快好了,快好了!”他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呀,在32世纪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来到古代,凭空还带了两个娃。
回到32世纪星际时代,他一定要要求繁星时空游戏公司给他赔偿金。明明说好的,让他来享受古代的生活,明明说好的,让他来体验一下后宫佳丽三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他完全是被坑过来的,从此他再也不相信狗屁广告了。
一番折腾下来,他那两只手拿着两个勺子,舀一勺白白的米粥,在自己嘴边吹凉了,再小心翼翼的喂给两个祖宗吃。他怀疑那两个小孩根本就不是普通人的智商,一不哭二不闹,吃饭就光张嘴,并且还能听懂自己的话。
有哪个刚出生过一天的小孩有这本事?不过樊剑懒得去思考这么伤脑筋的事情。在32世纪蓝星联邦学院读机甲维修专业,如今已是大三,他的成绩一直属于下等,不然也不会跑到红星去体验什么时空之旅了,完全是为了逃避生活。
终于喂饱了两个小屁孩,樊剑赶紧将两个小孩带回到卧房的床上放着。小孩的体力终究还是很不好的,刚吃饱就已经睡着了。
他将被子轻轻地盖在小孩的身上,赶紧把床底下的那块染红的白布,扔到厨房里烧掉了。包括自己身上带血的那几件外衫,通通的都扔了进去。
等他处理好这一切,正打算拿着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时,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剑!在家吗?”
樊剑捏着扫帚的双手一紧,赶紧把卧房的门给关上,在配着一副笑脸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严大哥,你怎么来了?”樊剑先是瞧了瞧严轩脸上比较平静的样子。说完话,将身躯挤在门口没有让对方进去的意思。
“师傅让你去一趟。”严轩也没有多想,他们小时候也是被师傅捡回来的孩子,对于面前这个两年前被捡回来的人,有着同命相连的即视感。
“好,我马上就去。”
樊剑点了点头,先嘱咐对方在门口等一会。
两条腿飞奔下进了卧房,看了看躺在床上还在熟睡的小孩,确定两个小孩子不是装睡之后,赶紧将房门锁上,急忙来到门口把大门也给锁上。
“走吧,严大哥。”
“好。”严轩疑惑的看了看对方紧锁的门,总觉得今天的樊剑有些不对劲,但也并未多想。
从这条贫瘠的小巷口走出去,立马就出现在了平阳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七水巷则是在平阳都城的最南边,两人步伐不快不慢,很快就来到了葬尸阁。
两人刚刚推开大门进去,就发现院门子里站着好多衙役。樊剑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个领头的衙役头子见到他,便立马严肃的上前询问。
“那两小孩的尸骨处理的怎么样了?”秦晨不过是奉王爷之命,来询问尸体处理得情况。
樊剑一猜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陪笑着弯腰行礼。
“禀告官爷,小的已经将尸体埋藏好。请官爷放心!”
听到妥当的回答,秦晨严肃的脸色明显松懈了不少,紧绷的神情也变得神采奕奕,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已经步入花甲的郭成。
“那就多有打扰了,王爷妾室的尸体一切按照顺序进行,有劳了!”秦晨朝着郭成抱拳,他是这群衙役的头头。平时大街小巷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因为他是慕王爷的手下,而他本身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平民老百姓对他也是有着畏惧的。
“哪里哪里……”郭成皱纹密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只一直捏着胡须的手,显示着他心情不是怎么好。
官差们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三个站在院子里,显得有些尴尬。樊剑看了看郭爷爷,随后有些不解的询问。
“郭爷爷,那人为何连一点随葬品都没有给遗世者准备?”想来他以前埋葬过的尸体,不分贫穷富贵,大多数人家还是会追随一点陪葬品的。
如今这个死者牵扯的官位还很大,虽然是个小妾,可嫁的人,那可是个赫赫有名的慕王爷。没想到这人死后,连一点随葬品都没有。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他身旁的黑衣青年接了话。
“生下双子,没有抄家就已经不错了。想来王爷,已经是极大的开恩了。”豪白脸上带着一股天然的杀气,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天生就是那种杀气腾腾的人,混熟了才知道他是脸凶心善。
院子经过昨晚的大雨清洗,连同植物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湿气。
郭成坐在院子外的摇椅上,翻看着今月来处理的尸体档案,每一具从他手里经过的尸体,都要记录下情况。何况他们昨儿个接的是一个贵人,将军府给他们的报酬也是相当的丰厚。怕是这一个月不再接生意,也饿不死了。
老人将怀里的银两摊开,分成三袋。而有一袋特别的小,一看就知道是樊剑的。
樊剑从不计较自己的银钱是多是少,拿了月俸后,掂量掂量就直接放进袖袋里。
一点也没有因为师傅扣除了自己多半的钱,而斤斤计较。
严轩将对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每个人挣钱都非常的不容易。虽说不用养家,可生活上的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两年的时间相处下来,严轩与豪白早就把这个从湖里捞上来的人当成了兄弟。
“师傅,小剑的银钱是否少了些?”
正站在两旁的豪白与少钱本人的樊剑都被他那个举动给吓了一跳。
两人看了看师傅平静的脸色,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脸色严肃的严轩。
“严大哥,没事。上个月我不是打破了师傅的花瓶吗?扣点钱是应该的……”樊剑很少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何况他来这个世界花钱的地方不多。生活还过得去,就没有太计较自己的月俸到底被扣了多少。
严轩一脸不争气的看着樊剑,这个新来的自然不知道他们师傅的脾气。可他和豪白五岁的时候就被收养,早就把师傅的脾气磨得一干二净。师傅就是比较贪财,脸倒是长了一个和蔼可亲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就在他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坐在摇椅上的白发老人咳嗽了一声,把这纠结的话题给转移掉。
“小剑。”
“在呢,郭爷爷。”樊剑还是那一副温文尔雅半吊儿郎当的模样,加上他的容貌长得极其的上的。若不是穿着一副普通的素衣绿衫,光看他的脸就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觉得他是那种大家族里的公子哥。
“昨夜个让你去埋尸体,怎么一去不回了?”
这个……樊剑还没有编好理由来糊弄着面前的两个人。
但他绝对不会把那两个小孩子已经活过来的消息透露的,并且他还要极其严密的把那两个小孩养大。
要是风声走漏,他估摸着他自己这个包庇者,也有可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虽然说他在这个世界死掉,并不会真正的死去。但他是那种有责任感的人,既然救了那两个小孩子的性命,那么就有义务将他们抚养长大,护他们一生的安慰。
何况他来这个世界的旅途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在这个地方闹腾。要是实在真的呆不下去,他就辞了这份埋尸体的工作,还可以带着那两个小屁孩儿周游世界去别的国家。
反正在这片青州大陆上,没有那些电视剧里面纷纷扰扰的战争。每个国家之间的贸易通行都非常的舒畅,他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去别的国家游荡,还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他的时光之旅。
他的容貌是不会变的,成为时空体验者的时候,程序员就告诉过他,他在这世界的100年容貌会一直停留在19岁,想来这也是最不错的一个待遇了。
“郭爷爷,昨晚……天又黑路又滑。我将尸体埋好之后就回去了,让郭爷爷担心了。”他赶紧弯下腰赔礼道歉,又献殷勤的为老人家倒上一杯茶水。
这是一个不错的好孩子,郭成沉默的将茶水端起来,往嘴边送。脑袋里组织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不会把这孩子给惊讶到。
相处了两年,他也知道这孩子的品性都非常过得去。要不是媒婆找上门,他差点都忘记了,店里的这三个徒弟,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将茶杯放在木桌上,老人咳嗽了一声,声声道了出来。
“小剑,前几日,都城最有名的故媒婆托了口信。我老头子老了,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公子的想法,在这里,我就想问你一句,你觉得城西殊家的小女儿如何?”
我靠!
樊剑感觉自己深深体会了一把古代人,必要经过的情节。不过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又有那么一点小心动,但主要还得看看女方的年龄。毕竟在这个世界女子结婚的年龄太小,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谢谢郭爷爷的推荐,可否告知姑娘家的芳龄?”
白发老头欣慰的笑了笑,觉得面前的少年是一个可抬举的,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草率的答应,深思熟虑给自己一个后退的余地。
“殊家虽然开着一间客栈,但也独占着最繁华的地带,他家的小女儿甚是乖巧,今年故有十四载了。”
这么小……
樊剑内心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这小女孩还是太小了。何况他不喜欢长辈主持的婚姻,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是很难维持平静生活的。何况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活多久?万一自己哪天嗝屁了,反过来还害了人家姑娘。
“郭爷爷,我可能要辜负姑娘的厚爱了。”
“无妨,既然你没有意,改日我就去向故媒婆商量清楚。免得那老婆子嘴叨叨着,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言。”郭成一双眼皮眯成一条线,抿了一口茶。小心思酝酿着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二弟子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