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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丑陋书生(4)
    元野与池青瓷说说笑笑之间离开藏书楼,影子在拐弯处越走越小。
    南汥把杀气腾腾的想法收好,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让这九皇子有去无回,可是重点在于,这家伙要是死在元府,多半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不可贸然行事,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南汥……”元折寂站在南汥身后说着,他的目光定格在面前的黑衣少年身上。
    南汥闻声回头,冰冷目光霎那间变得柔和温润,那种目光让人看了,仿佛沐浴在春光花海当中。
    “折寂,马上回屋!”
    突然严厉的声音让元折寂不敢怠慢,转身就朝着藏书楼后面的那栋木房子奔去。等他走到屋里,回过身来寻找身后的人影时,只留下安静的院落与他自己。
    天色渐晚,红霞挂在云端的角落。半边天空被染成红色,半边天空呈现暗黑色,看着犹如一张水彩画被渲染过似的。
    晚风沙沙的吹拂着竹林,有规有序的仆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隐藏在屋角落暗处的猎食者。黑暗中那双红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被一群仆人簇拥着回到院落的元野。
    “大少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小厮看见主子回来,热情的恭候上去,说道。
    “好的,你下去吧。”
    小厮恭恭敬敬的点头,回了声‘是’离开了安静的院子。
    元野和往常一样慢悠慢悠的来到房间里沐浴,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只不过在他入水的那一瞬间,水面倒映的影子,是他披在肩上的黑发上面一个蹲在屋檐角落里的红衣女子,那缩在角落里的女子目光阴森森的注视着自己。
    “啊!”元野惊叫一声,跌坐在木桶旁。
    嘭!
    木桶被一把闪的发亮的剑斩断,哗啦啦的热水洒了一地,把靠的最近的一些物件都冲走。跌坐在地的元野连滚带爬朝门边走去,背脊骨一阵寒冷,惯性的向旁边一躲,刚刚他停顿的那个位置已经裂开一个大洞,一把剑正插在那个位置上。
    “你是谁?为什么……”他惊恐的质问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女子已经再次提剑向他的脑袋砍来。
    后背抵着茶桌,退无可退的元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亮晃晃的剑向自己的脑袋逼近。风被剑划破的声音呼呼袭来,他以为自己会葬身在此,就在心跳要停止跳动的那一霎那,身体被猛的一撞,一个黑影连带着他翻滚到角落里。
    啪嗒……
    因为剧烈的翻滚,脸部撞到地面南汥眼睁睁的看着面具破成了两半,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脸上的容颜很快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元野所看到,在元野男神盯着自己脸看的那一瞬间,南汥朝身旁最近的那把座椅伸手,用力一拉,猛的一抬,砸向身后提剑向这边击来的女子。
    那女子来者不拒,两剑下去,椅子就被砍成碎末。
    南汥只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些古怪,对方那双眸子虽然杀气腾腾,可他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就在他思索间,女子根本没有朝他袭来,而是直接奔向已经被吓得呆滞在地上的元野过去。
    就在那把剑将要砍掉元野脑袋的那一瞬间,南汥抽出插在自己头发上的木簪,向前奔去,右手扣住女子握剑的右手,拿着木簪子的左手快速果断朝着女子左侧的脖子深深扎入。
    在簪子插入到脖子肉内的那会,南汥敏锐的感觉到,这女子的身体居然僵硬到木簪子都没办法穿透她的勃颈。接着,他加大了力气用力一扎,木簪子穿透脖子,一股鲜血喷洒出来,这从脖子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竟然是黑色的。
    女子的脖子受伤,只是让她短暂的停止了攻击的动作。就好像一把完美的机器零件突然卡顿一样,南汥不敢有片刻松懈,右手直接夺过女子手上的宝剑。
    片刻的停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女子持续握剑攻击的动作,很快就发觉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她呆滞混沌的目光向屋内巡视一圈,视线定格在不远处握着一把闪光宝剑的南汥。
    这次,女子转移了目标。
    鲜红的裙摆在她脚下翻滚,那双如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指甲霍然变长,朝着南汥挥来。
    南汥反射性提剑去挡。
    铮~
    女子的指甲竟然像钢板一样僵硬,指甲和剑碰撞的那一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南汥现在还没有察觉到奇怪是不可能的了,他百分之百确定,面前这女子是一具傀儡,或者是一个被操控的尸体。
    虽然他不确定是谁操控这具尸体前来暗杀元野,但多半和参赛者是脱不了关系的。
    “小心!”回过神来的元野,追随者那有着如仙子一般美貌的男子看去,就瞧见一个红衣女子狰狞的挥着手上尖锐的指甲朝对方刺去,他关心的提醒道。
    一大片家具被女子的指甲削成碎片,墙面上还留下了无数带血的爪印。
    提剑迎去,南汥被女子指甲猛力的挥舞下震得手臂发麻。他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没有学习过武术,潜能虽然已经被开发出来,可是先天的不足导致他很快就走了下风。
    比如现在,他的手臂上全是被女子抓出来的痕迹,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手臂流到他紧握的剑柄上。
    女子的时间拖延的太长,等他准备在攻击的时候,一大群护院已经赶到现场。女子跟随着一道笛声,翻窗消失在了后院。
    一片狼藉之中,元野被家仆从废墟里面挖了出来。依然握着血淋淋剑的南汥,被总管带了下去。
    元府的大少主深夜受到刺杀,这可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大事。半炷香的时间,元府上上下下都已经来到祠堂。
    祠堂中,一把带血的宝剑被扔在地上。宝剑的旁边跪着一个容貌相当好看,身着黑衣的少年。少年低垂着眼眸,浓密修长的睫毛被旁边的烛光打下一片阴影。四周的目光都定格在他的身上,有惊叹、有妒忌、甚至有艳视。
    只受到一些摩擦小伤口的元野坐在城主的旁边,依次是元起,加上年龄最小的元灼。元灼的母亲是官宦之女,生来久病缠身,生下元灼后便撒手人寰。他在元府的地位仅次于元起,为人比较老实,家族里基本上没有他的话语量。一半是年龄偏小的原因,一半是背后没有靠山的原因。
    城主元奉50余载,头发已经白尽,但脸上上位者的气息越加浓烈,分毫不减。他乜了眼南汥,手中握的发热的白瓷杯已经温润。
    “说吧,你的身份?”元奉为人心思很多,他不相信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会有这么好的拳脚功夫。再加上刚刚受到刺杀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先不管这人刚才救下了儿子有功在身,冲着这少年的容貌,他的心口就泛起一股危险感。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带毒,在朝廷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他看得很清楚。
    南汥跪在地上,背脊挺直,从容不迫的说:“奴乃是东城外,乡民之子,此言绝无半点虚假。奴的武功仍是曾经在学堂读书期间一位武者所教。”
    “呵!”元奉戏谑讽笑道,“南汥,相宜书院书生,数月前提交辞书为奴。这的确都不假……可你这脸,为何不像传闻中那样遭受了火灾?”
    对于对方的质问,南汥早已经想好了托词。
    “奴在一年前火灾发生的时候,并未被困在火中。只因家母过度劳累,没办法支付昂贵的学费,我不想看着父母过多奔波,不得以才出此下策。还望城主大人明察秋毫!”
    元奉在心里已经构思出了许多阴暗的勾当,却没想到对方坦白出来的却是这番实情。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但是下人报上来的资料和这个奴仆所说的的确属实。住在城外几公里远的一座贫困的小村子里,他的父亲乃是在码头搬运货物的劳工,母亲是一个绣娘,尚未出嫁前是一个大家族小姐的陪嫁丫鬟,年龄太大后便被打发了出去,嫁给了码头上的一个搬运工。
    元野手指着急的抚摸着右手上的绷带,他害怕父亲惩罚南汥。他依然还记得那柄闪闪发亮的剑,要砍下自己脑袋的那一瞬间,跪在地上的这个少年将自己撞倒,从阎王的手中救下了自己的命。这一刻,他的心口意外澎湃,就好像十几年前都白活了似的,现在才是真正的有活着的感觉。
    与此同时,元起目光幽幽的盯着自己父亲看,时不时在盯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瞅着。当小厮将他从睡梦中摇醒,说了事情的经过的时候,他连鞋都没有穿好,急急忙忙的奔到了祠堂。
    “爹,现在最主要的是查到凶手。”元野说着。
    元奉将思索的目光在自个儿子的脸上看了一会,面色平静的挥了挥手,几个护院走上前来架着跪在地上的南汥,将他拖走了。
    元起蹭的一下从雕刻精致的梨花木椅子上站起,道:“爹,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元奉愤怒的拍了一掌旁边的椅子,道:“此人行踪怪异,我元府自然得审问清楚。看在他护着你哥的份上,不追究他来到元府的责任,可这家规的板子难道还吃不成?”
    元起弊了弊嘴没说话,脑海里面闪现过的是家族当中那厚厚的长长的大板子。小时候他挨过一顿打,十大板就已经让他躺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他顾不得父亲在后面说什么,跌跌撞撞地奔出食堂。
    等他赶到刑房的时候,板子拍在肉体上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他没有听到哭喊声,但是这种无声的酷刑让站在门口元起红了眼。
    “二少主!二少……!”急急忙忙奔过来的小厮,奔跑的元起身旁。
    他高昂的呼喊在看清楚了元起此刻泪水翻滚的模样后,哑了声。
    月色当空,凉风穿堂。元起在墨色渲染的月光下,足足站了一炷香。
    大宝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光是听着那从刑房里传来的板子声音,就足以让他害怕到双腿发软。他在心中默默的数了一下,五十大板一声一声的从紧闭的刑房门里传出来,骇人听闻。
    吱嘎……
    房门打开,身材魁梧着黑色家仆装的两名男子抬着已经晕死过去的南汥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担架,双双向站在门口的元起点头,道:“见过二少主!”
    元起红了眼,来到担架前,根本无法直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没了面具遮挡的人容颜憔悴不堪,脸颊上的碎发被汗水打透,湿漉漉的贴在白皙的额边。单薄的身躯后背上,黑色的衣服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鲜血味,若不是这股味道太过于浓郁,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衣服沾了水,湿漉漉的。
    “你们两个动的手!?”元起怒视抬着担架的两名护院,手腕拽紧又松开,显然一副还在拼命挣扎的模样。
    两名护院万般无奈之下抬着担架,齐齐跪地,惶恐不已的低着头,求饶道:“求二少主宽恕!奴等是奉城主大人之命……”
    “别拿我爹来压我!”元起更加火冒三丈,但这两个仆人说的又是事实,只好作罢:“还不赶快抬着他回去!大宝,把东城最好的医师叫来!”
    傻愣愣站在一旁干着急的小厮得到主子的命令,嗷了一声“晓得了!”撒开丫子朝着刑房的院门口奔去。
    这五十大板可当真是一大酷刑,那种板子又厚又宽又重又长,魁梧大汉抬着板子在犯错的仆人腰肢上拍下,十大板就已经可以把人的骨髓给拍断,这五十大板受下来,怕不是要终身残废。
    深夜,被急急忙忙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医师把头上的帽子带好,身上斜挎的医药箱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里面的工具跟开了聚会似的欢笑个不停,比两人脚下的步伐还要响亮。
    大宝火急火急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催促两句身后老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刘医师。
    “哎呀!刘老,你就不能快点吗?”
    刘医师抬起麻布宽袖围着额头擦了一圈汗,眼白都快翻到天灵盖里去了。想他一个堂堂医者平日里也受到万分尊敬,也没见哪个不长眼睛的催促,这次还当真栽到了东城主权威之下。他一把老骨头被催促的快散了架,只得跑一阵停歇一阵,哀嚎道:“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跑散架了,得歇歇……你也不想等我跑到了元府,连把个脉都不能把吧?”
    大宝着急的不行,踮起眉头,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只得对着身后的老骨头弯下腰,忙不急的催促:“快点上来!”
    意料之内的客气一句话也没有,大宝刚弯下腰,后背上就压上了一个重重的物体,伴随着老人松了一口气似的喘气道:
    “那就劳烦了~”刘医师语气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飘飘然。
    大宝暂时不想和这个老东西计较,背着后背上老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迈开脚步向元府奔去。他就想不明白,这老家伙明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为何背在背上重得要命,难道只是虚瘦?
    正快速奔跑的某个家伙,似乎忽略掉了老人挎在腰上的那一大口木箱子。箱子里除了银针和一些解剖的刀具外,瓶瓶罐罐累积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藏书楼后院木房里内。一张朴素的木床帷帐下,趴着一个面容憔悴,模样俊俏的美少年。坐在床边的老者,正是在路上快丢了半条命的刘医师。这会儿,他正把药品一瓶一瓶的装进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老木箱里。
    身后,元野与元起一个面容担忧,浑身散发着儒雅和感谢之气;一个面容愤怒,恨不撕了谁出出气的少年,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两人的模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看就是同父异母之子。
    “医师,他的伤势可还好?”元野在医师把最后一瓶药瓶装进箱子里,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刚才上药的时候他们一行人都在门口等候,这会儿进来,就只看到老人一直在收拾工具,躺在床上的少年也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内衣,趴在床上,额头上依然冒着冷汗。不用猜,光看着他就知道那伤口肯定很痛。
    “这孩子骨骼硬挺,不会成为残废,这一点大可放心。”刘医师鲁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须,笑眯眯的说道,“不过这一两个月想要下床走路,那可就难哟~”
    “多谢。”元野朝着老人作揖行礼,俊朗的身躯弯下,给人彬彬有礼和谐的气度。
    “装腔作调,要演出去演!”
    突然爆出一声嘲讽,霎那间,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又变得尴尬起来。元起鼻子朝天哼了几声,从老人手里抢过那张药单,乜眼瞅上几眼,丢给身后的小厮。
    “让厨房把药准备好!”
    大宝慌慌张张接过药单,连忙点头:“是!”
    一溜烟儿,大宝串出了这间房间。刘医师干笑的瞧了瞧这两位少主,虽然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钻研医术,但也略有耳闻东城主的两个儿子,貌似天性本来就不合。
    大少主‘元野’博览群书深得太子殿下欢喜,不久的将来一定是一个大功臣追随在太子殿下左右。二少主‘元起’年纪虽然十四,脾气倒是火爆至极,行为处事犹如纨绔子弟,每次出门,闹得繁华的东城鸡犬不灵。平民老百姓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凡人见了瘟神似的,躲之不及,哪还敢上前去招惹。
    老人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挎着沉重的木箱,从元野身旁的小厮手里结果诊费,笑了笑,便跟着小厮离开。
    这下,狭小的木房里更加显得窘迫。空气仿佛流通不开,两个人都互相干瞪眼,准确来说是元起一个人看不惯元野,正拿着眼睛怒视对方,可惜他仇视的对象,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南汥。
    他就是瞧不惯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怒气冲冲的往床边一站,横眉瞪眼的往对方瞧去:“看啥!你这个大忙人难道不忙吗?攀上了九皇子,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不要和我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元野皱了皱眉头。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对于母亲和二娘身上发生的一切他不想计较。
    “我说话阴阳怪气?!呵!”元起嘲讽的勾起嘴角,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瞅着元野,屁股往后一坐,坐在床边没有被子盖住的空余床位上,一只腿翘起在另一只腿上抖着,道:“呀,我亲爱的大哥,你当真莫不是忘了是谁让你拥有了现在这一切的生活?要不要我替你回想一下?”
    元起唰的一下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向前一步,道:“是我娘!是我娘把你从人牙子的手中救了出来,是我娘带你回府。枉为读书人呀!这么快就忘记了什么叫做知恩图报?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大少主,含着金勺长大的金娃娃呢?哈哈哈哈!”
    如此狂妄的笑声,如魔音贯耳,滔滔不绝的灌入到南汥耳膜里。他不想醒来,也被这吵闹的声音给惊醒。
    这两人还当真不会考虑一个病人的感受,当着他一个病号的面在床边大声的嚷嚷去嚷嚷来,真是吵得人没办法入睡。
    但他却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在陷入沉睡当中,竖着耳朵,聆听着接下来更加劲爆的新闻。
    睥睨着元野,元起终于在自己这个文质彬彬、天塌下来都不会惊慌的大哥脸上看到了一丝阴霾之色。他好整以暇的正襟危坐,又像刚才那样把腿翘起,但却没有动。如豺狼一般锐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站在他面前一步也没有动弹的元起。
    说起他母亲与大娘之间的关系,那还得追溯到他们尚未出生的时候。
    当中的复杂,也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元奉年轻的时候跟随着尚处于太子之位的皇帝镇守边疆,战功赫赫,只差一步之遥便会成为护国将军。但他却放弃了,放去了一步青云的功劳,选择成为一个被困于城池当中的城主,与早年相恋的恋人长相思手。而这个恋人,便是元野的母亲‘柳诗儿’。
    那时候,34岁的元奉在东城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城主,早已经和柳诗儿结为夫妻。两人在老百姓的口中,可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许是口碑太好,上天看不过去,硬是要插上一脚,让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舒坦。
    恰巧这一年,柳诗儿怀了元野。当今圣上偏偏在这个时候赐婚,把京城第一才女‘梅溪’嫁给了元奉。无法抗命的元奉只能遵从圣上的旨意抬了二房,来引人耳目。
    原本都已经被编成小册子的一段佳话,却在柳诗儿生产的当晚,成了一场噩梦。只因为,大夫人生产的前一晚,元奉却和二夫人厮混在一起,错过了元野的出生。孩子出生后,被气昏了头的柳诗儿秘密送出了元府。两个你情我侬本应该相爱的人,却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了极大的争议,矛盾越来越大,以至于两年后,二夫人‘梅溪’怀上了元起。大夫人更是气急,从此和梅溪硬生生的死对上。
    说道元灼与元折寂这两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当真是有些可怜。
    元灼十三岁,比元起晚出生一年。他的母亲‘余蝶’出身贫寒但也是官宦之女,身子单薄瘦弱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家族得罪皇室,便只有将女儿卖进大户人家,才得以保存家业。可余蝶因为心思不纯,勾搭上了元奉,才有了他。怎么死的,却也是很蹊跷。元府虽然公布出来的是病逝去世,可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平常老百姓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乱嚼舌根子而已。
    而元折寂,更不用说,母亲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丫鬟。只因,元奉叮咛大醉胡乱之下把一个丫鬟看成柳诗儿给睡了,第二天一醒,那丫鬟却不见了踪影,他便也不了了之。
    直到最后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无法遮掩,事情败露之时,孩子早已落地成瓜。元奉虽然战场杀敌勇猛,但还是没办法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下毒手,再加上财大气粗的原因,便像养一条狗一样把元折寂圈在了元府。平时,只要元起不瞎折腾出人命,元奉一般都是不会管自己这便宜儿子。
    话又转道,二夫人‘梅溪’一次出城游玩,和一群达官富贵妇孺在皇城美景之中闲荡,无意之间救下了一名小孩,便是元奉与柳诗儿下落不明的孩子。这才有了元野为什么无端端又回到了元府的原因。
    “你说够了没?!”一声暴喝,元野只能气呼呼的,极好的修养使的他嘴里又不能说出其他的侮辱词语。
    “够?这怎么能说得够?”元起冷眼含笑,噼里啪啦的又是一堆乱骂。
    他的辱骂尚未结束,已经听不下去的元野只丢了一句“没教养!”便摔门而出,气呼呼的走了。
    而元起的辱骂声在元野夺门而出的那一刻便停止,狭小的房间犹如被按了暂停键,没了声音。
    趴在床上享受着皮肉裂开之痛的南汥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暗淡的光线让他看到一个背影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的僵硬着。睫毛缝隙间的视线往上一看,顿时,一排亮闪闪的数字在元起头顶上十分的耀眼。
    百分之九十九。
    南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睁大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找到了怨气值最高的培养对象,而如今却被狠狠的打脸。因为,此时此刻坐在床沿边上的元起,怨气值数噌噌的往上冒,刚才看着百分之九十九,此刻已经突破正常值数。元起的头顶上,那块数字表已经换了字,显示道:黑化中……
    贪恋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南汥脑海里面铺天盖地闪烁着其他的信息。或许他应该把培养对象换一换,毕竟此时此刻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少年比尚在培养当中的元折寂好上千倍万倍。
    想通这一点后,南汥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磕上眼皮任由疲倦席卷大脑,沉沉睡去。
    趴在床上的少年呼吸变得平稳后,一片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上。元起因为愤怒而血红血红的瞳孔在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后,恢复了一些理智。
    南汥很美,那种美是超越性别的。这种让人看了一眼呼吸都会变得不顺畅的容颜,简直是上天的宠儿,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宝贝。
    手指覆盖在那一层薄薄樱花色的嘴唇上,温润的温度通过指腹传感到手上,元起只觉得那一霎那浑身好像一阵电击,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浑身的感官都变得十分敏感,他感受着心跳加速,有一种东西压在心口呼之欲出。
    次日早晨。
    南汥迷迷糊糊从一阵疼痛中醒来,床边的烛台上放着一碗温润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中药的味道十分难闻,狭小的房间里全是药的味道,新鲜的空气被排挤在外。
    盯着那碗药出神的时间段,房门被推开。
    元折寂抱着一堆刚刚晒干的衣服回来,目光迎上在床边已经醒来的南汥,他惊喜的抱着衣服来到床边,惯性的跪在床上,激动的喊道:
    “南汥!”
    “嗯~”南汥目光尚未从那碗苦涩的药上离开,听见有人唤自己,便模模糊糊的回了一声。
    元折寂把叠好的衣服抱在怀里,视线小心翼翼的往对方受伤的地方瞧了瞧,白色的底裤隐隐约约透露出绷带上的血迹,看来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
    元折寂担忧道:“你的伤口流血了,我给你换……。”
    “等会。”南汥打断对方,伸手想要拿柜台边的药碗,可惜躺在床上的他下半只毫无知觉,只剩下疼痛席卷着。手和碗的距离间隔一掌远,但这一掌也阻碍了他。拿不到碗,南汥只好作罢的向旁边的少年投去眼神,求助道:“帮我拿一下碗,我先把药喝了再换药。”
    “好。”元折寂赶紧双手捧着药,递给南汥。
    只见躺在床上的少年艰难的用双手支撑起身子,似乎想要侧过身,却因为腰节以下的部分疼痛无比,只能拿枕头垫在胸下,左手撑着身子,右手接过碗把药往嘴边送去,咕噜咕噜的喝掉了那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我……操!
    苦~
    比黑暗料理还苦……
    想当初他的室友研究了一种黑暗料理,当时南汥还以为那种黑暗料理是全宇宙最难吃的。喝了这碗中药,他才发现,黑暗料理算什么,这中药简直是黑暗料理中的霸王药。
    南汥砸吧砸吧嘴,一只手只拿着一颗蜜糖,塞进了他的嘴巴里,顿时苦涩的味道,随着那颗蜜糖泛起甜蜜。南汥顺着那只手看去,元折寂脸红的跪于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南汥。
    南汥,道:“你买的?”
    “嗯……”元折寂点点头,又不好意思的叫目光移于脚下。
    南汥心思百转,语气难得变得柔软,道:“挺好吃的,谢谢……”
    跪在床头的少年闻言,顿时脸颊又烧红起来,跟听到什么甜蜜的情话似的,羞涩又激动。
    南汥不太喜欢这少年总是缠着自己,他不太会说话,也可以说他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
    “我,还有……”元折寂断断续续的说:“我这里还有,等会儿喝药,还可以吃……”
    原来对方只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南汥本想拒绝,吞了一颗糖后,嘴里的苦涩已经被甜蜜所代替。他幻想了一下这几个月自己都要吃药,把奔到嘴边的拒绝又给吞了回去,默默点头。
    “那谢谢了……”
    元折寂激动的点头,“不用谢,我想给你……喜欢就好。”
    南汥并没太过在意对方那激动的话。吃了那么久的药,元折寂被药物毒害的不能说话的喉咙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虽然说话的声音不能提的很高,但起码平实的表达也是可以说出来的。
    之后的时间,南汥享受着两位少主时不时送来的问候品。一日三餐有元折寂照顾,吃穿用度有元起这个纨绔子弟细心照料,到无后顾之忧,整个人清闲了一大半。
    不熟的人还以为他一下子从麻雀变成了凤凰,也只有每日给他送饭的丫鬟红夕知道南汥正享受着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