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间的最深处,忘川河旁,幽幽灯笼高挂红楼。
他的脚下一片红色如鲜血般红艳,他望着任奈何桥上稀稀散散的人飘动,唯独他自己站在外围,独自观望。
数千只灯笼慢慢向深云中漂去,是给死人返回阴间指明道路。
死亡的绳索缠绕九纤,阳间的痛苦抓住他,遭遇患难愁苦,都在三生石畔一幕幕回忆。
梦破之际,泪干之余,总不免幻想,自己死了多久?又为何会漂泊在在忘川河畔,是谁在呼唤他?
是谁一篇又一篇的念着他的名字。
“九纤!”
声音大了许多,在黑暗沉沉的地府内,声音被空旷的黑暗所掩盖。
“回去!九纤!”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听不出男女,只能猜测出那声音的着急,仿佛火上浇油一般让人心焦。
“快回去!你还不能死!要坚持!”
“一定要回去!”
那声音被一阵风吹乱,穿着现代服装,一个短t恤和深色牛仔裤的少年,空洞的眼睛内,流出了红色的液体。
源源不断的记忆冲击着大脑,有现代的家人到他穿越到书里面,每个人接触的画面每一句承诺。
他叫九纤,一个19岁的大一学生,莫名其妙穿越进了自己大哥写的一本书内。一开始,他只是一味的想要活下去,继续寻找回到现代的办法。
可他错了……即使他知道剧情,即使他知道所有人的命运,从他改变了一些小角色的命运开始,这整盘的剧情就已经崩坏了。
一个一个朋友在自己面前死去,他亲手带大的徒儿一个个都背叛了他,又或许是他自己出了一些问题。
脑海里快速回转的记忆停留在浊骨驾着航船渐渐远去的记忆,他站在风浪硕大的码头,答应对方,一定会等对方回来。
“哥……十年,十年后我一定回来!等我可好?”
那是对方的请求,九纤不容拒绝,却也艰难的点了点头,他找到了回去的办法,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离开……
“好……”
他答应的那么勉强,展颜欢笑就像被逼出来的一样。
浊骨站在码头的甲板上,逆着阳光大片的脸部埋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是开心还是沉默,只是站了一会儿后,跟随着一些人上了船,渐渐离开了。
海风很大,大到九纤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衣服被打湿了,却还是傻愣愣的站在码头,不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记忆被拉回,九纤望着自己的躯体变得飘渺,眼前的事物也在转变,从现代建筑上空俯视着下面,那个声音又在耳畔说起。
“可想回去?”
九纤待到耳畔的声音停止了之后,点了点头,又猛然摇了摇头。
他回去了……子莙怎么办?
他还被锁在困魔塔里,他清晰的记得那些正道人士,是怎样将他逼着跳下来火山口。
身躯被融化的痛苦,皮肤的每一个地方,就像遭受的酷刑,连带着他灵魂上也被灼伤了。
空灵的声音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就像一个岁月沉淀的老人,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有些事情即使你万般不忍,可终究不能改变它原本的结局。”
“不!”九纤奋力的抬起了头,一瞬间,阴霾沉沉的面孔,变得坚定。
“我要回到现代!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九纤虚幻的身体捏紧了拳头,他知道他在那个手镯里,从他获得了下半截日月籍,并且弄懂了一切操作的东西之后,他知道,这个镯子不但可以回到过去,还拥有着将他送回到原先世界的能力。
他是带着这个镯子跳下火山口的,炽热的温度融化了他的身体,却没能融化他的灵魂,而他的灵魂,也很好地躲进了镯子里面。
“你确定……”那空灵的声音颤抖的抖了抖,他是万般不忍心,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使用手镯妄想回到过去,去改变那些悲惨命运的人。
他们大多都会走向老路,大多都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更多的都会比原先的下场很惨,有一些回去了三四次的,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我确定!”九纤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一次,他要重新来,即使一切从新开始,他也不会放弃的。
他不会向这一世,对羽辗暗灵君夜萧天这三个心狠手辣的人心软了,他要先发制人,一定要将所有这一世,子莙,双氿,顾延,阿奴,沐英,夏明城,他们遭受的痛苦,一一的讨回来!
他也绝对不会放过鬼洛的,他记得他跳下火山口的那一瞬间,鬼洛易容后的模样站在那一群正道人士中间,以一种胜利者姿态的眼神凝望着他跌下悬崖,尸骨无存。
“好,孩子!我用残余的力量,送你回到你原先的世界,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启动时空门了,你回到了过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寻找到这个镯子了,他会从历史中消失……”
九纤渐渐透明的身躯一滞,随后他还是点了点头,一切从新来过,他不会再走原路。
九纤感受到自己消失的那一刻,轻轻的从嘴里说出了一句“谢谢……”
他无以回报,他无以弥补这个东西对他的帮助,所以,这是他最后一次改变命运的行动了。
一睡醒来,耳边传来的是房子外汽车的笛鸣声,还有闹钟跳动的声音。
楼下偶尔路过的行人谈笑风生的讨论着超市里的特惠,淡淡的笑声,从窗帘的缝隙里飘了进来。
床上的少年,一双朦胧的眼睛从迷糊变得锐利,随后一个挺尸从床上跳起,迅速抓过旁边的手机,陌生又混乱的操作,最后忘记了密码是多少,赶紧用指纹解锁。
慌乱的点进日历,发现他穿越的日子,是后天。
而此时此刻,他正在学校旁边的公寓里,他是一个人住,一厅一室环境一般,住下他一个人也是刚好。
“哥……”九纤觉得自己这样突然离去,对于家人实在是太不尽责了。
慌乱地穿着拖鞋,跑到书桌旁翻出笔和纸,涂涂改改,写了好几封信,想让家人放心,自己根本没有死,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活着。
他爬在书桌上一写,就一直写到太阳落山,肚子叫了好几次他都未察觉,只是一味的发着呆,神情有些恍惚。
他回来了,再一次回到书里,他绝对不要重蹈覆辙,他要牢牢的抓紧!
这一次,他一定要改变所有剧情!
……
当所有的平静都渐渐变得激动起来,睁开眼睛的人,恍如隔世。
他来了!
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幽冥。”九纤从床上坐起,奢华的绸缎从腰间滑落。坐在床上的人,面容看不出喜怒,一张白皙的脸颊,却美得让人窒息。
刷的一下,房梁上飞下一个人。
浑身裹得黑黑的男子,稳稳的单膝跪地,浑身散发着一股鲜血的味道,一看就知道,这是真正混在刀枪棍棒之中的人。
“更衣。”
“是!”幽冥点了点头,轻车熟路的为主子穿上衣服,丝毫没有发现九纤的不同。
对于已经经历过一世的九纤来说,重活一世,一切的东西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心里的想法,他不用揣测,就知道他们对自己是绝对忠心的。
另外,与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不同。第一次他是慌乱的,一觉醒来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那时候的他渣渣呼呼强装镇定,几乎就好像在扮演一个角色,心也总是那么软,他才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些反派欺辱。
可这一世……他是来报仇的,替所有人报仇!
他捏紧了拳头,正为他系上腰带的人,手速快捷,已经将一条绣有白色木棉的腰带系在腰上,一块淡绿色的玉佩垂于腰侧,显示着他的身份。
一系列动作弄完之后,幽冥乖乖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九纤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掌中瞬间亮出一股气体,对于已经修炼过一次仙术的他来说,操控人类的普通身体,简直太简单了。
“随我去一趟外面。”九纤面色冷冷的抛下话,阔步离开了房间。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知道,此刻在帝都的大街上,子莙还在受着磨难。
幽冥紧之追上主子的脚步,他属于贴身侍卫,照顾主子的一切,他都必须尽心尽力。
九纤快步走在前面,脑海里想的却是,上一世的一切。
那时候,他已经完全和子莙在一起了。而跟在他后面的人,幽冥在上一世的世界里,下场几乎太惨了。
落樱阁被双氿操控的尸体,屠杀殆尽,没有一个人能侥幸活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改变的。
幽静的过道上除了急促的脚步声,便是夏日里清晨的湿气。
幽冥一双眸子变得探究起来,探究的对象不过是好奇主子为什么突然着急离开?明明才刚刚起床,就连洗漱也是匆匆带过,早膳都还未用。就算有再急的事情,主子以往都会用过膳之后,才在做定夺,从未像今天这样急匆匆。
九纤身上的黑衣长袖飘飘,修长的身体拐过一个90度转弯的木走廊后,却恰巧撞到了一头红发,后背挂着一把大刀的浊骨。
那一刻,他急速的脚步就像撞到了透明的墙,迅速反弹回来。身后的那只脚赶紧稳住身躯,才避免摔倒在地。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浊骨还是那一副看见了谁都怒气冲冲的模样,周身散发着一股即将爆发,又好像总是在忍耐什么的表情。
九纤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惊涛骇浪。
前一世,他从那些江湖人口中听说,所有的帆船都遇难了,无一幸免。这其中的帆船也包括魔界的,虽然他在对方的身体里放下了碎片,让对方摆脱反派的命运,可一旦脱离了反派的命运,他竟然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浊骨眉头一皱,随即开口:“你要去何处?”
九纤早已没有了前世那种开朗的劲头,对于他而言,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用性命换来的。
他捏紧了拳头,脑海里回想的一幕幕,都是前一世所有人悲惨的下场。
冰冷的面孔变得凛冽,这一世的他,完完全全的摆脱了柔弱温和的气质,真真正正的成为了那种冰冷的人。
“不关你的事。”
冷漠的回完,九纤打算绕过对方直接离开,没想到刚走了两步,浊骨却开了口。
“大人召见。”
九纤步伐有点乱,神情一愣。
前一世,暗灵君召见他的时候,不是应该在日落时分吗?为什么这一大清早的,浊骨就来说这件事。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前一世,他早早的就跑出了落樱阁,四处埋伏寻找主角,可能就因为这样,才错过了与浊骨碰面的时间,对方之所以下午才能通知他,也可能是因为日落时分的时候才找到他。
“知道了……”一想到他即将要见的人是谁时,九纤怎么都无法压制心里的怨恨,那种被熔岩一点点融化的痛苦,那种被毁容,还要被恶语侮辱的痛苦。
他的拳头一点点捏紧,骨头发出的声音咯吱咯吱地响起。
幽冥全程将主子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一直都知道,主子上头还有一些大人物,可是没想到主子一直隐忍着。
九纤转过身去,眼神冷冷的看着浊骨反问。
“我和他,总有一个会死……”
浊骨浑身一抖,心里的那一点点防备和隐藏,就像洋葱一样被层层的剥掉,露出里面近乎透明的果肉。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九纤又开口了。
“到那时,你会跟随谁?”
九纤苦笑,前一世。他不是没有试探过浊骨,可是对方宁可死掉,也不会背叛鬼洛。
过道上安静了好久,两人都无言以对,唯独幽冥竖着耳朵将主子的话全部听进心里,并且一个个拆解分析。
大抵上是猜出来了,主子可能打算摆脱上头的控制,而站在过道上红头发的另一位,估计与他们的主子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也不是敌对船上的人,这人能不能拉拢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呵!”算了。
潇洒的一个人冷笑,九纤甩手离去。
消瘦的背影,全程映客在浊骨一双火红的瞳孔里。
夏日的风,带着微微的热度。过道外是一片荷花池,尚未开放的荷花花苞上,停留着蜻蜓。
荷叶摇摆,微观角度下的红发之人半截身体被荷叶遮挡,落魄的模样挣扎着。
伸出去的右手,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捏紧,慢慢的收了回来。
初夏的早晨,大朝国帝都笼罩着薄薄的微雾里。
太阳没有出来,一条将皇城横跨两边的河上吹来暖风,带着潮湿的凉意。
苍大的柳树下,柳条垂入河里,青青欲滴的软柔柔的叶条,被偶尔独行的船只滑动,摆起一阵波浪。
苍苍翠翠的树叶在风中摇曳,呈现了一片生意傲然。
与此同时,早早就在大街上蹲好了点,乞丐的乞丐们,正挑选着合宜的位置。
和以往不同是,曾经有一大群乞丐聚居的地方,正被一个衣衫尽破,头发上还裹了许多稻草的少年占据着地方。
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苦无依风餐露宿,每日都呆坐在那里,长时间的独处使得他变得木讷,眼神呆滞,残缺的袖口布满了污渍,深陷的皱纹足以证明他经历了世间太多的风雨。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左右,一双布满了伤口的手指,紧握着一个破了角的瓷碗,里面有几个发了霉的铜板,实在是可怜。
但这样一个可怜的人却很难让人泛起怜悯之心,因为每当有一个好心者即将给他施舍的时候,乞丐少年就会怒瞪对方,将那些即将施舍的人给吓走。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世界,同样的人。
九纤很难相信曾经那样一个美好的人,会落到如此下场。
他好不甘心,凭什么鬼洛可以将他们这样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遭到报应。
他好恨,捏紧的双手恨不得立马抓住对方的脖子捏碎,心里的痛苦和灵魂上的折磨,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他一身黑衣笔直的站在小巷子的墙壁边,稀稀疏疏的人流从他面前晃过。
而他的双瞳紧紧锁定着那低着头蹲在路边的乞丐少年,似乎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又或者是他心里的那一份期待太过着急,僵硬的脚步急促急促走出去。
仓促的步伐,险些和一个路人相撞,惹来对方的谩骂,而他也不削一顾,径直的走向那蹲在路边的少年。
东子莙灵敏的耳朵听见脚步声向他这里袭来,惯性下他抬起头,一双充满了排斥感的眼神怒视对方,想把那个不知是什么企图的人给吓走。
结果倒把他自己给惊艳了,徒步快速袭来的人,面容好看到他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男子的发丝秀长,行走时随风摆动,其他的景象顿然失色。
“子莙!”
那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东子莙整个人被惊吓住,都忘记了反抗。
鼻尖全是那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好熟悉……他用力吸了吸,脑海顿时一疼,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记得,就像,就像他错过了什么……
一双漂亮的黑眸子勾魂夺魄,妖异的眼形和纯净瞳孔相互映衬更显得这人媚骨如丝。
“子莙……”
突如其来抱住他的人,此刻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上挂上了一点泪水,他能感觉到那双紧抓着自己后背的手在颤抖。不知为何,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就连反抗和愤怒的心情强行压抑下去,静静的任由对方摆布。
东子莙闻着对方发丝间淡淡的香,甚至都遗忘了对方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知道自己的名字。
只是一个愣神,他侧过头去偷偷观望对方。
对方面容胜雪瞳孔漆黑菱唇似血,一头青丝黑发带扎起,剩余的直直披散下来。
几缕发丝垂下来安静地贴在男子脸上,这活脱脱一妖孽转世。
一袭袍子,袖口用狐裘滚边,美丽中透着几分魅惑。
袍子微微敞开,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细腻的皮肤,脸上挂着淡淡的哀愁,却是异常妖媚,让人口干舌燥。
他断断续续开口道:“你是谁?!”
九纤随即才反应过来,对于面前的这个东子莙来说,此刻突如其来闯进他生活的人,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并不是前一世,赴汤蹈火一起同生共死,有过感情的人。
他干巴巴的眨着眼睛,双手从对方的后背上移下,他望着二徒弟脸上幼嫩的面容,放下去的时候又忍不住抬起,一点点将手伸到对方的嘴唇上,大拇指轻轻划过,皮肤之间的触感让他低头吻了上去。
轰的一下,东子莙猛地推开面前的男子,右手脏兮兮的袖子猛擦着嘴,整个人连忙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这么讨厌我……?”九纤伸出去的手,还挂在半空中,皱着眉头,神情受伤的说完了话。
他苦笑着站起身,这样也好……他转过身去,决然离去。
东子莙以为那莫名其妙的男子就此离开,忍不住抿了抿嘴,那淡淡的香味依然在嘴唇上散发,那柔软的触感让他脸上一热,浑身烦躁。
其实他并不讨厌刚刚那个男子与他的接触,只是,只是一时之间,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以为那男子要离开了,没想到对方就走了几步,挥了挥手,几十个黑衣人从街道的屋檐上飞下,那些黑人身材健壮,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刷刷几下,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人领着打晕了。
“带回去,记住,好生看着,不要把人给弄丢了。”九纤说话的语气冰冷冷的,眼神警告着西凉。
“是!”西凉抱拳领命。
长相略显斯文的他,看似好像一个文弱书生,其实全身上下暗藏着无数暗器,性格还有些痞里痞气。
九纤看着几十个黑衣人带着目标几下飞上屋顶,随后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才悄悄的进入巷子里后,对着空气里说道。
“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空荡荡的小巷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同样一身裹得黑漆漆的人,唰的一下双脚落地,极好的轻功,让他落地的时候都未惊动半片枯叶。
“主子……”
“你跟着我做什么?”九纤背对着身后的人说话,此刻的他就好像被放在高压锅里蒸煮,每时每刻都过得煎熬,恨不得有什么东西将时间加快,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万事操之过急,都容易阴沟里翻船,他强按下那颗骚动的心,一片又一片地警告自己,这一世,所有的恶人都让他一个人来演吧……
“主子,据探子来报,顾延并不是顾明辉的亲儿子。而是顾明辉20年前前往东离国销售茶叶之时,把一位富家之女错当贼人杀了,因心当愧疚,才将那名女子怀里的婴儿收养了起来,时至今日。”
幽冥将所有的消息都说完之后,他明显能感觉到主子身上散发的寒气,对于早已经习惯九纤时不时就放冷气的行为,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很不明白,他觉得主子性格总是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他总感觉主子的眼色,带着一种毫无生机就跟死人无异的眼神差不多。
“把这消息透露出去,越快越好,我要的是那种闹到满城风雨的结果。”
“是!属下这就去办!”幽冥叩首领命,将单膝跪地的腿抬起来,正打算离开,九纤又开了口。
“幽冥。”九纤很少会喊对方的名字,前一世,从他把那把剑交给幽冥前去修复时,就再也没有碰过面了。
最后的相聚,只不过是他来到落樱阁的残骸,那时候的落樱阁,全是手下的尸体残骸,他看到的只不过是被分尸了的幽冥。
“主子?”
见主子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没有说话,幽冥弱弱的喊一声。
九纤果然回神,随机一愣,不明白对方还在那里干吗,干嘛还不去办他的事。
“怎么还不去?”
这下就轮到对方蒙逼了,不过幽冥并不会质疑主子的问题,赶紧点点头,脚尖一点,刷的一下飞上高高的屋檐,小小的身躯便埋没在夕阳中。
夕阳的颜色就像鲜血一样染红了他的瞳孔,九纤伸出苍白的手指微微遮挡住光线的照射,发抖的指尖仿佛触及到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风一吹,他呆腻的眼神回了神。
妖治的脸颊上变得冰冷,让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远离他几分行走。
刚回到落樱阁,前世曾经历过一次的情节再次浮现,九纤孰轻孰的打发了通报的属下,径直穿过庭院,绕过一大片翠绿的竹林,来到一座假山旁。
那一头红发宛如地狱爬出来的人,似笑非笑,眼角拿捏着一股冰冷淡淡的眼神望着九纤。
九纤闻所未闻般将暗灵君所有的小细节观察都收纳进眼底,走近后,他并未跪下,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对方,似乎不削与对方接触。
“九纤!”
暗灵君红红的嘴角翘起,语气里面透露着不满。
几日不见,就这么没有礼数了。见了他竟然不下跪行礼,还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
他危险的眼眸凝视着九纤,半垂的眼皮就好像在对对方诉说,别以为摆脱了魔界,到了人间就可以为所欲为,忘了魔界的规矩。
只不过,不断放着冷气的人似乎要失望了。
他等了一会,面前的黑衣男子丝毫没有行礼,相反一双手紧紧的捏着,他刚思量一番,正被他打量的人,凌空召唤出剑向他袭来。
“不知量力!”暗灵君暗自嘲讽,他怎么可能让一个跳梁小丑骑到自己头上,看对方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不就是一个被练就出来的实验人质,魔君器重一点,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块上好的宝玉。
他不削地召唤出魔奴,身躯向后飞起,一大群黑烟化成的腐尸,抵挡住了九纤横穿一剑。
“呵!”九纤眼神冷冷的一笑,整个身躯倾斜过半,脚尖一点,一个凌空展翅,并将那些腐尸的头颅刷刷砍掉。
骷髅头一个个掉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与身体断绝了联系,跌落在地的头颅很快化为黑夜,与半黑的天空融为一体。
“能力倒是见长,不过还是太不自量力了……九纤,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好好为魔界效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九纤对对方的话充耳不闻,一开口就揭穿了对方所有的计划。
暗灵君鲜红的瞳孔微微一眯,修长的指甲刮着皮肤,瞳孔里倒映着那张冰冷的脸,这小东西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某些事情。
虽然说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威胁的。
瞬间被威胁的人,法术展开。一条条被操控的图腾,从地里面钻出来,袭击九纤。
九纤再怎么说也是活过一世,并且还修过仙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种小法术所制服。
他脚尖一扫,横腰斩断图腾的根部,一把剑在他的手上像舞蹈,刀光剑影,快的让人无法捕捉剑的影子。
“百暮宗剑法!”暗灵君疑惑的问出,这下他倒觉得事情严重了。
对面的人整套剑法打下来,完完全全就是百暮宗门派内弟子才能学习到的剑法,要不是他年少时曾混进过那个门派,还真很少有人能知道,对面这人所用的剑法出自哪门哪派。
“你到底是谁?”暗灵君心里有一股非常不好的猜测,可是魔君说过,羽辗的灵魂现在还在沉睡中,不可能这么快觉醒。
不过万事都会发生蹊跷,万一了。
“羽辗……”九纤冰冷冷的脱颖而出,他有羽辗所有的记忆,所以假扮羽辗的说话口气一举一动,都不是难事。
“……”
九纤一步步向前逼近,手上的剑从地上刮过,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暗灵君,这一切的计划难道不都是你一手制造的吗?现在害怕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九纤怒吼一声,抄着手上的剑向对方砍去,那速度快得赫人。
暗灵君还真的被对方那声音给吓住,也幸好他对危险的感觉是很灵敏的,身体的反应也很快。不是身躯惯性的向后边快步一躲,估计他的肩膀已经被对方砍成两半。
而那提子剑眼眶红着的人,脸上冰冷的笑容更加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特别是那把剑,虽然没有沾血,可那冰冷的寒光呼啸着下一刻就会喝满鲜血。
九纤忽冷忽冷的快步上前,将对方逼到屋檐上。
他凌空一跳,飞舞在空中的利剑就要刺穿那人的胸膛,结果横空飞来一刀。
哐当一声,刀剑碰出火花。
九纤的剑被刀大力震了出去,幸好他的轻功不弱,七成的功力被反弹回来,也只是微微受了一点内伤,握着剑的右手已经发了麻。
他锐利的眼神扫向浊骨,“你要护着他?”九纤微微质问,他说话的声音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是强行挤出来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九纤恨得牙痒痒,见浊骨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的眼睛瞬间张开,冷冷的面容变得妖娆起来。
一瞬间画风改变的人,从一个冰冷的公子,瞬间转换成了风情万种的少年郎。
“大人,属下护驾来迟。”
浊骨单膝跪地,手上的大刀横在胸前。
暗灵君红色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是他大意了。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跪在身旁的人,相反他危险的眸子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九纤。
“既然回来了,跟我回趟魔界。我相信魔君大人很高兴见到你……”
他也很高兴见到鬼洛,九纤面无表情地跟随对方离开。
手中的剑被召回到了体内,只是内伤还有些隐隐作痛。他从未和浊骨打斗过,前世他只知道对方的内力很深厚,并且对方还修了一套魔功。这一世交手,他算是深深的体会到了那魔功的威力。
……
我们总以为重生以后这一世一定比上一次过得更好,孰不知所有的痛苦也都通通尝了一遍,何苦呢。
三生石前,原本暗淡无色,渐渐被尘埃掩埋的手镯,一点点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似乎在吸收着某些力量。
光线饱和之后,一瞬之间,手镯就消失在了原地。
啪嗒一声脆响,九纤低头看了一眼脚边,正疑惑的他突然瞄见一个熟悉的手镯时,赶紧弯下腰捡起,手触碰到那个手镯的一瞬间,大脑里就响起了一阵曾经熟悉的声音。
【系统重新启动……】
九纤身躯微微晃了晃,这种不男不女,是他尚未重生之前,在一片暗无天日又像地狱的地方,曾经听闻过的声音。
【目标绑定中……】
九纤此刻正跟着身前的暗灵君大步跨进幽暗的大殿内,浓浓的熏香冲击着整个迷离的室内,让阴暗的室内温度升高了几度。
他一边听着脑海里那不男不女机械的声音报数,一边眼睛打量着房间,一瞬间他就看见了,半透明纱布后面,那半靠着床眼睛微眯着的红发之人。
鬼洛。
“参见魔君大人!”暗灵君向那靠睡着的人行了一个礼,随后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九纤,半弯着腰退了出去,顺势还将门给带上。
原本光线就稀少的大殿,此刻就像晚上一样,唯有那挂在柱子上的烛灯照亮着。
鬼洛一双如红宝石的瞳孔瞬间张开,那一瞬间就好复印入了浩瀚星辰般让人难以移开眼神。
九纤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脑海里回响的全是羽辗曾经的一举一动,随着那画面的跳跃,他也模仿起了羽辗说话的口气。
修长的手指半抬着放在嘴边,脸上挂着傲娇的笑。
“鬼洛,许久不见……你过得倒是挺好的?”
果然,鬼洛毫无情绪的瞳孔一变,似乎在思量什么,又好像在考验什么等了几分钟,似乎并没有发现面前的人有什么破绽,才露出了那熟悉的笑。
“吾妻怎能如此薄情,为夫甚是挂念,又怎会过得好?”
“呵!”九纤冷笑,扭着步子走了上去。
每走一步一件件衣服从身上剥落,如果说,要杀了对方,自己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他觉得,一具身躯无阻挂齿。
随着衣服一件件剥落,白花花的躯体逐渐呈现出来。
鬼洛红色的瞳孔一眯,呼吸有些急促。
他炼造的这具身体,除了相貌上没有完完全全复制羽辗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他所想要的。
九纤一步步从探阶梯走上去,阶梯上铺了一层毛茸茸的兽皮,兽皮的柔软让赤裸的双脚心踩在上面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
“鬼洛……”九纤每走近鬼洛一步,修长的手指中微小的符咒就一点点形成。
他先是半撒娇的状态扑到对方宽敞的怀里,指尖从对方侧脸一路滑下深入胸膛。
鬼洛半眯着眼睛很享受对方的触感,渐渐沉沦在对方轻柔的手指下,眉头一皱,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面前的男子停下了动作,一双黑宝石的眼睛冷冷地望着自己。
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暗叫不好。
还没来得及反攻,浑身突然动弹不得,深厚的内力和法术被一阵无形的枷锁禁锢在丹田内,无论他怎么运用都无法唤醒。
“你是谁?!”鬼洛散发出浓浓的威压,却无法镇压面前那个冷峻的男子。
他暗自回想了一下脑海的记忆,貌似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何况对面的男子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活生生拆了似的,这种恨之入骨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最让他疑惑的就是,在这魔界他还从未结交过什么仇恨,也更没有杀过什么正道人士,无非是一些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的。
“我是来索你命的……”九纤弯下腰将外套拿起,一点点穿上。
鬼洛因为浑身动不了,此刻半卧着身躯的姿态,已经僵硬了几分钟。
这手镯果然是不一般,九纤洁白的手指划了划正套在他左手环上的手镯。
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曾经告诉过他,这个镯子不会再出现……可如今又回来了,他却感到疑惑。
“鬼洛,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收了你的命,哈哈!”
说话之人笑得有些疯癫,凌空幻出的利剑,先是砍断鬼洛的双脚。
“啊!!!”
凄惨的叫声,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
大殿门上被下了法术,准确来说,是手镯的力量将大殿内的环境给完完全全的隔离了。就算天塌下来,九纤也要把面前的人剁成肉酱。
被砍断双脚的人有些抽搐,鲜红的血液顺着椅子流到阶梯上,那闪着白光的利剑上,血液滴答滴答地随着剑锋往下滴落。
九纤瞳孔里泛着幽光,红唇下的牙齿白得让人难以呼吸。
“害怕?”
九纤难以置信地狂笑,对面的人也会有怕的时候。上一次他可猖狂了,天界人界魔界混得风生水起,把东子莙镇压在魔塔下永世不得超生。
逼着他跳下熔岩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为他埋葬,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魔尊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九纤腾出右手,修长的指尖捏着对方骨节分明的下巴,狠狠的往上一抬,让对方那双雄鹰翱翔的眉目凝望着自己。
“你猜我是谁?”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能够把对方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可惜,他要报复的不止这一切,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他要整个魔界为此陪葬。
“九纤……”
“恭喜你答对了!”
鬼洛在对方狂傲的语气下,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双手被卸掉,狂烈的疼痛瞬间脱颖而出,凄惨的声音刚从嘴里发出,他的下巴也咔嚓一声,被卸掉了。
嘴里只能发出嘤嘤的声音,双眼因为痛苦泛起那眼泪,可那眼中依然没有露出屈服,而是一副嘲讽的笑。
那笑容里仿佛在对对方说:杀了我你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九纤反手就是一巴掌,抽的对方瞬间滚下阶梯,狠狠地摔在地毯上,鲜血飞溅了一路。
这一巴掌是他替被鬼洛活活用大火烧死的阿奴所还的,随后他接过左手上的剑,在那已经没了四肢还在强行攀动的身躯上,狠狠刺下一剑。
这一剑,是他替被鬼洛一箭穿心镇压在魔塔之下的子莙讨要的。
被利剑刺穿的人痛苦的抽搐几下,一双红色的瞳孔狰狞着狠狠的瞪着九纤,口角流出的鲜血带着一股泡沫,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内发出语音不全的话语。
“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下场。”
那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劈醒了沉醉在复仇喜悦当中的人,九纤一双浑浊的瞳孔变得精光时,他凝望着手掌上的鲜血,看着剑上的血液滴落,看着脚下那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心中就是一抖。
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他也宛如没有了精神的叶子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双拳紧紧地抱着膝盖,无助的像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
独自被抛弃在时空中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子莙……
阿奴……
双氿……
师尊……
夏明城……
沐英……
大殿里冲击一股血腥的味道,九纤一个人跌坐在尸体旁边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戴在左手上的手镯,发出了声音。
【系统正常启动!】
【叮咚!】
【九纤你好,很高兴认识您。我是轮回时空局的管理机器人,很高兴您成为第28名轮回者,我是在你轮回这段时空里的管理者,在此期间,我会解答你一切的疑惑问题。】
九纤已经把剑上的鲜血擦干,耳朵里的那些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是一个拥有着21世纪教育的人,虽然在这古代,准确来说在这本小说的世界里呆了很久很久,如果要算时间的话,他相信他差不多已经呆了半个世纪。
如果不是这冰冷的声音再次出现,他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的现代人,有时候那些现代的记忆犹如泡影一般。
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丝丝沙哑。
“我要怎么办……”他说话的声音很无助,眼神也很迷茫。
【目标检测你的怨恨值已经达到黑化高标度,已经名副其实成为了反派,你无需再做其他,剧情照常进行!】冰冷冷机器的声音带着一丝萌萌的语气,可语气中却毫无感情。
九纤心口一疼,他做了这么多,剧情居然还在正常进行!瞬间他就想起了上一世,大家惨死的模样。
头痛得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有些不舒服,随后双眼变得锐利,冷冷的开口询问机器人。
“他们会死吗?”
【本世界的气运之子承载着整个世界的运作,是不会死掉的。而你作为反派,是必须要死的。】
九纤忽然松了一口气,手心都紧张得冒出了汗。他就害怕,害怕自己的出现又打乱了剧情的正常运作,只要子莙相安无事,什么反派什么死不死的,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