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下雪了!
门外,不知是谁在惊呼。
据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宁肖不太了解,因为她才从美洲回来。世界各地的僵尸都安置好了,也就昭示着末世这场全球性的浩劫终于结束。她也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此刻,她当然不会如孩子那般为第一场雪在欢呼雀跃,只是守在窗儿独享着这份冬的宁静。
没有凛冽的北风呼啸,唯有轻盈的雪花像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无数小精灵尽情舒展着身姿,或飘,或舞,或荡漾,或徜徉,轻轻地,轻轻地,挂在了树梢,钻进了瓦楞,贴在了墙角,睡在了山峦……
雪的世界真的很美好!如此纯洁,如此晶莹,痴痴地,满是童话般的遐想。令人感觉到,这貌似冰冷而凄凉的宁静里竟然也蕴藏着温馨与幸福。与雪的静默,感觉着雪的温情,抚摸着雪的温柔,足以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岁月静好!
近来,不知道为什么,宁肖觉得自己越来越懒散了。她不再东奔西跑了,动不动就一整天呆在屋里不出来。在屋里,她也不静修,不是坐在窗边发愣,就是跑到床上去睡觉。
对于她这样的状况,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本来就是,前阵子全世界的乱跑,这阵子就应该好好休息了。至于她不喜欢出房门,前面有陈华这样喜欢闷在屋里的婆婆作榜样,程老爷子就是再想抱怨也抱怨不出来了。
冬天的夜来得很早。它总是在悄然中落下帷幕。月也不知疲倦地如约而至。把书桌安置在窗前,拉拢窗帘的时候留那么一条缝隙,无论是皎洁、暗淡的,只要有月光从缝隙中洒进来,心底都会掠过丝丝窃喜。
有时候举头凝望,忽然看到月亮正躲在那缝隙间窥视着自己,就如老朋友般地对着她微笑。多少个与月相伴的夜,细捻着纷繁杂乱的思绪,揉搓着俗不可耐的文字,书写着瞬息飘逸的灵动;多少个月光如水的夜,往事如月光在心底蔓延,有点淡淡的忧,有缕淡淡的喜,无需与谁交流,自有明月相照,得失之间不觉感叹:岁月静好!
“怎么了?”才刚沐浴完的程子扬,发现卧室里没有妻子的身影,就顺着心的呼应,走进了书房。果然,她就坐在书桌前,似乎在写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进来了,宁肖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就继续奋笔直书。“最近,老是一拿起笔,就有着写不完的东西。看来,我得有准备做秀才了。”
“哦,这还真是很难得!”程子扬随口说了一句,就坐到她的身边来。结果,他发现那纸上写的竟然都是一些丹药的配置,以及各种法器的炼制。
“也好,”对此,他是颇为赞成的。“你的那些东西早就应该整理出来了。免得到时有个什么,旁人只能干着急。”
“不写了,”宁肖放下了笔,扭扭发酸的手,就在对程子扬说。“我来念,你来写吧!”
“好!”程子扬也不拒绝,握起还带着宁肖手温的笔,在回应着。“你念,我写!这应该叫妇唱夫合。”
“呵——”宁肖也是欢快地一笑,就开始背诵着自己烂熟于心的那些丹药的配方,以及法器炼制的诀窍。
就这样,两个人就在书房里,是如此的岁月静好。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认为月是温柔的,宁静的;日是热烈的,奔放的。然而,一个周日的清晨,宁肖又一次地丢开了所有平日的忙迫,慢悠悠地在小阳台上闲步。
举目远眺,低岭山丘依然如画般淡淡地挂在天边,山丘上的小塔也依然静静地矗立着。突然,就在山与山的交汇处,不知是谁抹上了一笔庄严的红色。啊,是太阳!在这阳台上居然能观到日出?
这么多年来,她似乎都在匆忙的脚步中,错过了许多次与日的邂逅啊!此时,太阳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上升的步履迈得特别轻缓,令人不由得联想起了泰山和黄山的日出,以及海上的日出。
日出,该是壮观的,神奇的,伟大的!而宁肖眼前的红日,却是如此的安然,慢慢儿,慢慢儿,像是怕惊醒了此刻依然在沉睡中的人们,生怕打破了程家大宅那份独有的恬静。直到整个儿跳出了山腰,也没骤然释放出耀眼的光芒。它似乎情愿拿出一身的红,来衬托那小塔的庄严。令人不得不如此感慨着:原来日出也可以如此宁静,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岁月如流水静静地流淌着。宁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溪,是更加安静地流淌着,流淌在这“车嚣马喧”的京城;流淌在“心远地自偏”的程家大宅。
再回首望望,一个曾经充满着梦幻的女孩,曾经轻盈迈上教育的那方贫瘠的热土,转眼穿越到了另一界面,修仙数千载。待飞升的关口,突然又重回这个梦里今生的空间,跟着心爱的儿郎厮守着这年轮的更迭……
让岁月的风吹皱了一波又一波的湖水,而吹不皱的是对前方莫明前景的不变追求,对人类沃土的永恒守望。她喜欢和所有相互友爱的亲人在一起,更喜欢静静地和相伴一生的情侣在一起,也喜欢和一群异能者一起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各自手执着一本书,在静谧中共同享受异能带来的快乐与痛苦!
曾几何时,这样的生活变得超越现代,而所有人的心境却变得越烦躁。超速地运作着生命的机体,快速地消耗着生命的能量,怎么能静得下来呢?
华夏的古代智者常说:“至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归于生命的根本是“静”,智慧的源泉在宁静中获得,艺术的真谛在宁静中诞生。静则神藏,躁则消亡。宁静而致远,无人不晓,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历经岁月的坎坷磨砺,终于发现已拥有心如止水般的闲淡。面对繁华,轻轻转身,驻足于那片零星的山花间,独自静赏。面对诱惑,粗茶淡饭,緼袍敝衣,蓦然淡笑。
……
就这样,宁肖是出神地看着那光与景的静静飞舞,似乎聆听到了新年的脚步声已渐渐走近。新的一年,玉兔揽月,将送来一轮安详与恬静。智者乐山山如画,仁者乐水水无涯。从从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杯茶。静观花开,淡看流水,岁月静好!
“肖!”就在这时,宁肖被拥进了温暖的怀里,耳朵里传来温和的话语。“最近,你是怎么了?总是无精打采的。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不用!”宁肖深深地吮吸着那熟悉的味道,心也觉得更加柔和起来。“要论诊脉看病,我敢说是天下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噗哧!”听到这话,程子扬忍不住笑出来。他伸手点着她的鼻子,嗔怪道:“你啊你,唱的是一出又一出。这次,你又想怎的?我看能否奉陪!”
“我又能唱什么?”宁肖也笑了起来,依偎在他的怀中,眼却望着前方。“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事情就要多起来,一想这些就烦。”
“烦什么?”程子扬的笑意扩大化了。他用下额摩挲着宁肖的前额。“你要是想偷个懒,家里难道还会有人跳出来说你不成!再说了,我们这个家也不只是你一人喜欢偷懒……”
“也是啊!”宁肖一听,立马就想到了婆婆陈华。她可以比自己还要烦恼过年的。宁肖是不想管事。而她是想管事也管不了。人多嘴杂,她不知被此吵昏了多少次。最后,是彻底地怕了,能躲就躲!
瞧着妻子一脸的惬意,程子扬不由得想起才刚上楼时,老爷子发出的那声声抱怨:父子两代人,娶的都是懒婆娘。大过年的,一大堆的琐事还要他这样的老家伙来操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唉!”想到此,程子扬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懒媳妇——或许就是程家男人的宿命吧?听老爸说,过世的祖母也是一个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结果,被老爷子爱得跟个命一样。自她离世后,老爷子就从没有想过再找个伴。
其实,小孩子是特别盼望过年的,大人们就不一定了。反正,程家突然是一夜之间来了许多的客人。尤其是老爷子还在大宅里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使整幢房子显得非常拥挤和繁杂起来。陈华是呆在屋里不出来了。宁肖也感觉头痛,躲进屋里不露面了。
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出过远门的宁肖,突然染上了嗜睡的毛病来。而且,她要睡觉时,严禁任何打扰。
只是这一天,她才刚闭上眼。不知从何处发出的争吵声,突然传进了她那敏锐的耳朵里,令她无法安寝。
于是,她决定起床,亲自来处理这场纷争。
“怎么回事?”宁肖来到大厅一端的沙发上坐好,淡淡地询问着。
争执的双方见状,就来到了宁肖的两侧,开始各持己见,是很快地争吵不休。
片刻功夫,宁肖就从他们的言辞中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是程子扬的二叔婶与三叔婶之间有关房间的争夺。
人来了,得有房间住啊!程老爷子就随意分配,根本没有作过多的考虑。结果,二叔婶就觉得三叔一家居住的房间比自家的大,而自家的孩子多,就强烈地要求跟三叔家调换。
偏不巧,三叔婶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自然是不同意。两个人就争吵了起来。结果,两个人的争吵很快发展为两家人的争执。偏这个时候,程老爷子还不在大宅,出去跟那些老头子去聚会了。陈华是决不会管这些事的,早就躲在房间里塞着耳朵享清闲呢!
“够了,”弄清了事情的原由,宁肖就不客气了,在厉声地说。“这是我的家。所以,这官司由我来判定比较合适。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
“侄媳妇,你得要公正啊!”
双方纷纷表了态,其他房头的亲戚也围拢了过来。他们似乎更想瞧一场好戏,以便宁肖最终也能跟陈华一样,不敢再多管闲事。
“两位婶婶也知道,我一向只打理异能者的那一片天地,”宁肖依旧坐着纹丝不动。“所以,我们就按照异能者的方式来处理这事如何?”
“行!”
“也行!”
双方中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作为普通人,对异能者有着本能的羡慕。所以,这些人似乎也想领略一下异能者的滋味,就都表示了同意。
“那好!”宁肖的手一伸,一根蓝色的皮鞭就闪现在众人的眼前。“我审理案件的时候,一般是先将双方有理无理地鞭策一下。所以,我……”
“不行!”二婶娘吓得尖叫起来。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手段。官司还没有打,倒要先挨上几鞭。当然,这也源于这位二婶娘一向被保护得很好。据说在历经末世时,她连僵尸都没有看过,可谓是保护到家了,也就不知道如今这个世道,是强者为尊。所以,她就不知道冲着刚才她脱口而出的妄言,就能让宁肖以冒犯之罪抽上她几鞭。
“不会吧!”紧接着,连三婶娘也被吓住了。
“宁肖,你不要太过分了。她们是长辈,你这样处事不怕雷劈!”
但到了下一秒,所有的人都禁声了,而且还无法动弹。
“那可就由不得你们了!”宁肖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这时,她对着那已然立在空中的蓝色皮鞭命令道:“去,都给我抽上十鞭。一个也不能少!抽死了,一了百了!”
“嘣!”皮鞭像是听懂似的点点头,立马去执行任务了。
于是,偌大的客厅里响起尖叫声,以及皮鞭的鞭策声。当然,有人想要反抗。可惜,越是反抗,皮鞭抽打起来越有劲。
一边旁观的人也早已忘却自己身在何处了,两只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皮鞭,在想着这皮鞭到底是怪,还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