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 几人照例轮流守着火堆, 不让它熄灭。
除了棕, 所有人都睡下了。
吃饱喝足的小兽人,伸了个懒腰,瞄了一眼周围的动静, 悄摸摸的跃上了石床,手掌和脚掌在触碰到石床的瞬间变成了黑乎乎的兽爪。
喵呜一声, 黑团子窝在两人脚边, 蜷缩着身子,毫无戒心的呼呼大睡。
白予安警觉地微撑起身子观望了下脚边的动静, 见没有什么异常, 放心的躺了回去, 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天过去了。
这天, 姑娘们正往剃干净碎肉的兽皮上涂抹石灰粉,抓紧时间鞣制兽皮,棕专注的捶打着兽筋,将之分散成丝丝缕缕。
伊则蹲在角落里熬煮着一锅黏糊糊的东西,时不时用麻布蘸些汁液抹涂在刀刃上。
白予安光着膀子,逗弄着亚兽状态的阿炎,教他如何攻击和防守。
阿炎是白予安给小兽人起的名字, 他推测,这只小兽人很可能不是人类和兽人的混血, 而是纯种的兽人血统, 母兽可能在分娩后不久就去世了, 无依无靠的小兽人,这才钻出巢穴,四处找寻食物。
寂静荒凉的雪原,不知从哪里突然飘来了一股又骚又臭又闷的味道,刺激得阿炎一下子变身成为了兽形,呲着牙,背毛直竖,耳朵压低,竖着瞳孔,注视着雪原尽头的动静。
“怎么了?”
阿炎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双耳向后压低,胡须上扬,尾巴向下收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从雪林中走出的几个身影。
从雪林中走出的三个身影,身形纤瘦,脸型修长,狭长的眼睛别样的勾人,眼尾微微上扬,下巴极尖,头顶三角形的竖耳朵,摇着毛茸茸的红棕色尾巴,看样子也是兽人。
“哟,好俊俏的人类。”毛色最深的兽人抛了个媚眼,“小哥。”
阿炎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挡在了白予安面前,怒视着三只骚狐狸。
白予安被阿炎这守护的姿态逗笑了,也没立即显示出身份,安心的观望着动静。
“大姐,你看这只小野猫挺凶的嘛。”毛色稍浅的兽人化身为兽,张牙舞爪的飞扑过去,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嘶嘶声,试图恐吓着阿炎。
“大姐,别废话了,直接把这小哥扛回去就行了。”尾巴呈灰棕色的老三上前相劝。
“嘘!”食指抵唇,大姐又朝白予安抛了个媚眼,“能豢养小野猫的男人,不是一般的人类,还是......是只尚未到发情期的亚兽?”
也不怪兽人大姐丝毫没觉得白予安是个兽人,他天生细皮嫩肉,又不喜保持半化形的状态,唯有化形之后,体型却比一般的兽人还要大上两三倍。
老大有心思虚与委蛇,和白予安调情,老二可没那么好的兴致,仗着体型比阿炎大了数倍,突然发起了进攻,蛮横的攻击撕咬,企图一掌将阿炎踩扁捏碎。
老三可不管,“管他是啥,只要不是兽人,咱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三姐妹此番出门,正是为了寻找雄性人类,繁衍后代,壮大种族,也没心思考虑那么多。
老三趁着老二正和小野猫杠上,也立刻化身为兽,朝白予安扑了过去,准备叼起人就走。
眼看阿炎一步步被兽人逼入绝境,发出凄惨的呜呜声,白予安并未立刻出手相救,直至一个兽人向他扑来,他才扯开兽皮,化身为巨狼,张开血盆大口,狂吼回去。
“兽人?怎么可能,老三,小心!”镇定的老大暗道不好,也慌乱化形,加入了战局。
自信满满的老二将黑团子逼入了死角,正准备一爪撕扯开它的脖子,后颈一凉,什么东西踩着它的后背翻腾而下,“?”
“怎么回事?”前爪传来剧痛,她反射性的松开了禁锢,低头一看,前爪上一道尺长的伤口正汩汩流着血。
“阿炎!”还不等兽人反应过来,伊踩着兽人的前爪跃上颈背,狠狠地一刀插入兽人的后颈,又快速抽了出来。
“阿炎!”伊又喊了一声,怒极攻心的阿炎狂抓了几爪兽人的脸颊才溜了出来。
刚刚还猖狂嚣张的兽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口吐黑血,轰然倒下了。
阿炎委屈的呜呜直叫,缩在了伊的脚边,磨蹭着她的兽皮鞋,“呜......”
伊也顾不上安慰他,连连后退,“快躲到一边去!”
亲眼目睹老二被区区人类屠杀的兽人老大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朝伊冲了过来,巨大却骨骼纤瘦的身形震起片片白雪,将伊逼退到了山崖底部的角落里,它悲愤的狂吼一声,宣告着自己的强壮。
逮到机会的伊猛地冲进它的下腹,一刀扎进它的心脏,趁着它哀吼挣扎,摇摇欲坠的时候,抽刀翻身滚了出来,又迅速爬了起来,执刀戒备着它的垂死挣扎。
瞄准机会的阿炎嘶吼着,扬起了爪牙,朝奄奄一息的兽人扑了过去。
“小心!阿炎!”眼看回光返照,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想将阿炎绞杀的兽人的兽爪扑了过来,伊只能横刀上前阻挡着它的攻势,“快闪开!”
刀身毫不意外的卡进了兽爪中,根本扛不住兽人强悍的力量,伊只能弃刀躲开。
“没事吧,阿炎。”一人一猫在雪地里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那边,白予安也咬断了兽人的脖子,变回了人形,顾不上捡起兽皮,就奔了过来,“伊?”
伊摇摇头,兴奋一笑,“我没事,咱们有狐皮了。”
白予安被她这心急的模样逗笑了,“就不怕这骚味熏到你?”
闻言,伊沮丧的收敛了笑意,“那......怎么办?”
遍体鳞伤的阿炎委屈的趴向了白予安,磨蹭着他的脚背,“呜呜.......”
“我们先剥皮吧,棕肯定有办法。”确保两人无事的白予安,摸了摸黑团子的脑袋,转身向不远处跑去,去捡自己的兽皮裙了。
“好......”看着浑圆挺翘的雪白臀.部在眼前越走越远,伊咽咽口水,血气上涌,两道鼻血蜿蜒而下。
嗅到血腥味,回过头的白予安,压根没想到会看见这滑稽的一幕。
羞红了脸颊的伊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鼻孔,直接把头埋进了雪地里,等她觉得鼻血没有再流时,一抬起头,就见白予安蹲坐在她面前,努力的憋着笑,“伊......”
“我......你别笑。”伊觉得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好,我不笑。”话是这样说,白予安抱起伊,大笑着,低头亲了上去,“伊......你流鼻血了?”
“嗯......”
浅尝亲吻的白予安边亲边说,“你真美。”
韩一笑看他一眼,也勾起了嘴角,唇边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你也美,臭美。”
白予安再也憋不住笑了,他抱着伊,仰头看着鹅毛大雪飘然而至,心中徒然生出一个念头,“伊,我们成亲吧。”
“嗯。”韩一笑郑重的点头。
“那好,天地为媒,阿炎就是证婚人,我白予安就要成为伊的夫君了。”
韩一笑爽快的答应了,“好。”
“那我们赶紧收拾了狐皮回去洞房,哈哈......”白予安毫不羞臊的大笑了起来。
白雪纷飞,伊人在侧,黑团子蹲坐在雪地上舔舐着伤口,白雪皑皑之地,好似坐落在世界的边界,无边无际的向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山川延伸出去,延伸向不复存在或亘古永存的永世。
生存在这无边无际的荒山雪原中的两人迅速剥下来狐皮,钻进了洞穴中。
白予安牵着伊的手向大家宣布了喜讯,“从今天开始,我白予安就是伊的夫君了。”
棕沉着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几人连忙祝贺,黄莺说完祝词,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可还没有聘礼呢?”
“我不需要。”伊心疼着摩挲着微微卷边的刀刃,抬头看向黄莺,“咱们能撑过冬季就行了。”
黄莺看看沉默不语的棕,和小月几人对视了下,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什么聘礼?”兽人只有交媾和繁衍生子,根本无需聘礼和婚姻关系,白予安认真的向黄莺询问着人类部落的规矩。
黄莺掰着手指数起来,“简单,一对飞禽一对走兽一盒茶饼一篮果物就行了,飞禽最好是大雁,不过这个季节肯定都飞往南方了.......”
伊用刀刃戳着狐皮,指给黄莺看,“大雁就算了,今天的狐皮就代替鹿皮,茶饼还有,果物就拿雪莲果充数吧。”
看着伊那副迫不及待,两眼炯炯有神的模样,黄莺哭笑不得的瞄了几人一眼,小双赶忙打圆场,“既然伊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吧。”
白予安也被她这副急切的小模样逗笑了,揽过她的肩,轻咬着她的耳朵,“娘子这么体谅夫君,我甚欢喜。”
这夜,石床上响起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兽人放纵的享受着发情期的欢愉,埋头啃噬着香甜可口的肉体,“伊......”
“嗯......”伊的声音听不出抗拒的意味,婉转低吟,动情而妩媚。
被这暧昧又燥热的声音吵醒的几人面面相觑,默默的捂住了耳朵,选择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翌日,素常早起的伊赖床了。
白予安端着香浓的肉羹侍候着腰酸犯困的伊,“来,我喂你,吃点吧,伊。”
“嗯,”伊接过陶碗,咕咕的一口喝下,“我还要。”
“你等等,我再去给你盛一碗。”白予安被她这霸气的动作逗笑了,很快又盛了满满的一碗肉羹端了过来,“慢点喝,小心烫。”
“嗯。”韩一笑点头答应,捏着勺子搅拌了下,吹了吹,试了下温度,仰头一口喝了下去,“我再睡会儿。”
伊抹了抹嘴唇,又躺了下去。
“阿炎,守着她,我们要去外面。”白予安顺手将陶碗递给了阿炎,叮嘱着舔着陶碗里的残羹的小家伙。
“嗯嗯。”阿炎用力的点点头,放下了舔得一干二净的陶碗,朝白予安伸出了手。
白予安拍了拍他的手心,“乖乖的,回来就给你吃肉干,要是运气好,猎捕到麋鹿,我们今天就吃烤鹿肉。”
“嗯嗯。”阿炎重重的点点头,吞咽下口水,跃上石床,变为了兽形,窝在了伊的脚上。
“好了,走吧。”
白予安领着几人,钻出来洞口,走进了漫天飞舞的雪原中。
几天之后,白予安俨然成了小部落的首领,搂着昏昏欲睡的伊发号施令,“这里的确太显眼了,我们尽快收拾好东西,迁移到别处去。”
“那我们要搬去哪里?”黄莺乜了一眼伊脖颈上的红印,羞赧的低下了头。
“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先收拾东西,阿炎,看好这里,有什么情况,就来找我,”白予安放下伊,走了出去,“照顾好她。”
半兽状态的阿炎喵呜一声,蹲在了石床边,探出锋利的爪子摩挲着石床,两眼圆瞪,竖起耳朵,守着吃完早饭又昏睡过去的伊。
不过几日,阿炎就长高长壮了不少,有它时刻守在洞穴里,黄莺不知道该说庆幸,还是说害怕好。
白予安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洞口,小双就忍不住发问,“棕,伊她......”
棕扒拉着火堆,一字一句的说,“兽人怀孕分娩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伊,应该是有了。”
“是白的吗?”小双几人交换了下视线,也有些吃不准。
“应该是吧。”是不是只有等到伊分娩之后,或几年之后,孩子长出兽耳或兽尾才知道了。
“那万一......”不是白的,伊岂不是危险了。
“别说了!”棕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小双,“收拾东西吧。”
白予安很快就回来了。
几人翻山越岭,一番折腾,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到达了白予安选好的地方。
那是一处山坳,掩映在群山峻岭之中,十分隐蔽,极难被其他部落或兽人找到,平常只有一些小型野兽会来这里,距离那处温泉也不算远。
白予安变回了人形,“伊,喜欢这里吗?”
昏昏欲睡的韩一笑强撑开眼睛朝四周看了看,点了点头,“嗯......”
其实到哪里都一样,只要大家都还在就好。
“我会保护你的,”白予安低下头亲吻着伊的嘴角,“伊,你好好休息就是。”
靠着岩壁,几人很快就搭建起来一个半圆形的房子,铺上了厚重的树枝遮掩风雪,在房内入口附近挖了一个四方形的火坑,靠近岩壁的地上铺上了一些干草,垫上了兽皮,作为床铺。
清点了这几天烘干的肉干和剩下的粮食,窝在白予安怀里汲取着温暖的伊思索着开口,“要想长久的生存下去,我们还缺少种子和工具。”
白予安认同的微微颔首,“这些东西只有人类聚集的部落或兽人部落才有。”
“那......我们拿些东西去交换?”
“也行。”
小双看看两人,突然想说,要是白直接化形,亮出庞大的身形或尖牙利齿,根本就不用交换了,往常其他兽人就是这么霸道夺取粮食和女人的。
伊想了想,“冬季最缺的是食物,捕猎也需要工具,我怕他们舍不得。”
白予安垂眸思虑了会儿,突然抬起头说,“伊,想吃鱼吗?”
食量渐长的伊两眼发光,“想。”
窝在伊怀里的阿炎也喵呜一声,晶莹的眼珠转向了白予安的方向。
“那好,我们去捕鱼,”白予安摸了摸伊的发顶,又垂下手摸了摸黑团子的脑袋,转头看向沉默不言的棕,“会编网吗?棕。”
正埋头梳理着麻线的棕微微一愣,点点头,“会。”
“那咱们先钓鱼,等有了网就能捕鱼了。”白予安手脚麻利的抽出了几根麻线,搓揉成长线,缠在了手指粗的木头上,“至于鱼钩......”
白予安的视线在房中转了一圈,最终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从兽人那洗劫过来的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