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睁开一条缝,朦胧地说道:“眉凝你给我倒杯水去。”
那人依着我的话,端来水,万般温柔地将我扶起,我就着杯子边缘啜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
我道:“好了,你也出去罢,我睡了。”
那人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我张大眼睛,这声音是宁王,他的面貌陡然出现在我的眼帘之中,好似石破天惊,开天辟地第一遭。
也许在任何一位女子为一个男子诞育下孩子以后,都会获得这样温暖的时刻。
我文文弱弱说道:“王爷你为何会在此?”
他温然道:“虽眉凝道你累了,要好生歇着,可我总也放心不下,就想来瞧瞧你。”
我瞥过目光,轻声道:“王爷何苦来着,妾身自然是平安,才让你早些回去休息。”
他抚摸着我的侧脸,道:“你也是的,生孩子本是极大的事情,也不同我与王妃说,难道就要自己在里苦撑着?”
我不语,显示出矜持而温顺的样子。他到底还是不知,若是我存心不让他知晓,他又怎会知道今日我产子。他与乔王妃能知道这消息,并非他们消息灵通,而是我令眉凝不必封锁消息,放风出去的。
他道:“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我答道:“诺。”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我才阖上眼睛。脑子里的思绪纷飞,如烟尘陡起,十里湖面生波。
我闭门三日,遵循林医令的吩咐好生休养,到了三日后,人便络绎不绝而来,王府里的乔王妃、侍妾们,其他王公大臣之妻女,纷纷而来,各自带了贺礼,言谈之间说到了皇帝新晋了容嫔的位分。自瑛姬去后,容嫔越发显得一家独大,只手遮天。
我面带笑颜说道:“宫里的事情断不可以乱说的,议论皇家之事,可是为皇上所忌惮的。”
左手边一位样貌年轻的女子,是陆知事的结发妻子,只是那陆知事年近不惑,而这位陆夫人仍旧貌美如花,她笑着道:“王妃也无须提防,咱们姊妹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谈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怎么会拂逆了皇上的意思呢?”
另一位年岁比她大些,珠光宝气的妇人说道:“陆夫人还真是胆子大些,敢与王妃娘娘称姊妹,想来当年红袖添香之事也是陆夫人主动去做的。”
她此话意在讥讽陆夫人当年还未曾嫁入陆府,便在陆知事身旁伺候,佳人在侧,难免陆知事心旌摇动,于是成就了这段姻缘。虽则陆知事办事勤勉,处事公正,但这一条时时被人提起,为人诟病。
我知这话是陆夫人的心头痛,想说几句,将话题岔过去,但闻一道清脆女声:“两人情投意合,既许媒妁之言,又有父母之命,何必在乎那一道门楣?”
众人循声望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眉眼浅淡,皮肤白皙,一样一样瞧上去也无甚么惊人之处,但加在一起便如一卷写意画徐徐展现在面前,自有其动人之处。
坐在她身旁的妇人连忙赔罪道:“小女年幼不懂礼数,僭越了,还望王妃恕罪。”
我却有了兴味,言道;“无妨。”眉凝细声道:“是参知政事柳家的女儿。”
小女孩站在那儿,冬日的阳光铺在身上,令她有几分无知无畏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