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知其人是谁,可我估摸着应属宁王、寿王等人,以他们手段和性格最能做出此事。
但我自始至终,心中笃定此事乃是宁王所为,趁此期间,我细心搜罗了各种去除飞虫的药物混合于香料之中,香料味道重,即便是有熟悉的人,也少有会察觉到其中到底掺了些甚么,也难以琢磨清楚各种草药的剂量。
飞虫之祸直到二月底,才逐渐消去,宁王举荐的陈武常在边疆也立了大功,平定了叛乱。按理来说,这是新帝两桩心事一并了却的时候。
平日出了澹光院,满地皆是飞虫的尸骸,接近三月之尾,才彻底清楚干净。
瑛姬也将出宫之人的名单拟给新帝查验,新帝划去几个名字,事情就在瑛姬的安排之下,按部就班的行进。
唯有一椿,就是聂容受伤了。
她的眼睛被伤到。我未能见到,听他人谈论起,很是严重。
那一日,我替了聂容的位置嫁进宁王府,是我争了她的,是我抢了她的。她若是恨,便恨我好了,若是怨,便怨我好了。我无怨亦无悔,心知从皇宫到王府,不过是从一个樊笼,到另一个里去,也无甚么区别。
十里长街,家家灯火通明。因宁王早已有王妃,所以娶一侧室,原只需悄没声地纳一台小轿抬进门就算了。
此时是陛下降下的体面,皇恩浩荡,宁王唯有以臣子之心领受。张灯结彩,披红挂金。
出来几个老妇,样子像是侍奉过闵妃的老宫人,行事谨饬,十分得体。其中一位搀着我踅足走进角门,引向王府正堂。
薄薄的红纱覆在头上,看向外面时都是一片玫红,像是涂抹了赤色颜料调合进的水一般。复行数步,她将我的手耽在某个人的手掌上。
那人的手掌略有薄茧,手指修长,异常温厚。
眼眶一酸,经年苦痛折磨,回想与他初见,之后种种事端,都一一熬过来了。
现今他是我的夫。
往后是苦是甜,是辛是甘,我都要与他一同面对了。
我惟愿以一己之身,护他周全,保他荣华富贵加身。
谁知此时他的手却往下降了一点,虚虚地若与我执手,实则相离。
我的心立时如坠深渊,笑也不知怎么笑了。
方才在眼眶打转的泪珠,滚了一滚,自顾自地呆呆落下。
桓矾。你恨我吗?
桓矾半点声响不动,如皮影戏中受人操纵的人物,与我拜堂成婚。这侧妃之位,亦令我如坐针毡。
当夜,我端坐于红烛锦帐,他以如意称杆挑起盖头一角,望向我,目光似乎在红烛的暖光之中有了几分温柔脉脉之态。
十六日,朝霞满天,长风流云,我与眉凝入宫去拜望太妃。
行至长街,远远瞧见黑压压的一簇人拥着位年轻女子过来。越近面容越加清晰娟秀,我不禁心头一悸。
临她到我身边之时,我半蹲下身子为礼,眼见着肩舆上的丽人,目光逡巡在周边,忽尔轻笑。
命妇见宫中贵人,初见应行大礼。
瑛姬斜睨我一眼,妩媚笑道:“新妇入宫了?”
我仍然行着礼,不敢有所动弹,道:“是,臣妾去瞧瞧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