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文然笑道:“有甚么好指点的,自己做好分内的事情,谨言慎行点就罢了。”
眉凝瞅了我一眼,似乎有些话藏在齿间,欲言又止似的,我带着笑颜询问道:“你有事何妨直说?”
眉凝欠身,道:“副史,今日我从长街过来,耳闻几个小宫女嚼舌根,说咱们澹光院里头好似一只飞虫也无,反倒外头的宫苑有愈演愈烈之势,所以,婢子心想,咱们是否要让外头的人得到香料方子?”
我凝视着她,并不说话,觉得眉凝比她平时表现的更加具有城府。
眉凝低头,福身行礼,说道:“婢子唐突了,这原不该是婢子做主的事情,是婢子多嘴多舌了。”
我道:“多嘴多舌固然是该罚,可是,若说的是中肯之言,为着澹光院着想的良策,要是我罚了你,岂不是让他人寒心吗?再者说,也无须你提这件事情,明日,到明日,你且看看,宫里就该用上和我们一样的香料了。”
眉凝端着身子,如同一尊石像,眉目柔和,在听到我说话的那一霎那,似乎更显得和缓了几分。她轻声说道:“这便是副史的恩德了,倒是我多虑了。”
我一招手,冲她道:“行了,快些儿起来吧,又没有旁人在这里,你这么拘着礼反而让我们生分了。”
眉凝站直身子,柔柔弱弱地站立在侧,宛若蒲柳一般。
冬夜,夜深风大,细细地呜咽个不停,使我想起了秋日的情状。
也是一个夜天,下了浓厚的雾,眺望过去,如有千万层的白纱素幔遮在眼前,风一吹,落在身上尽是露水。本想说过了霜降之日,就是如此,但是,细细想了,自秋日起,气候就非同往日。
按常理说来,秋日往后是渐渐冷了,可是,今岁确凿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
再到前些日子,飞虫子蜂拥而至,就好似它们的巢穴被人捣毁了一般,而且它们念念着就在宫苑里栖息,仿佛别处与它们无干系一样,只有少数几只才飞走。
前两天新帝还去祭天祷神,盼望这些灾难早点消失,还宫内安宁,还边境太平。
依我看来,此二则尽是人祸,而非天灾。新帝诺诺唯唯,庸庸碌碌,实在是一事无成,为人君主仁慈之心既无,铁拳铁腕亦无,像是个傀儡皇帝。
只是先帝为何笃定他可成为继位者,怕是此中存了许多的疑点。
我想到此处,就觉着那些飞虫好似一窝蜂全飞进了澹光院,心里郁噪。
若是新帝一直似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么,皇宫是他人之皇宫,天下亦不再是斛朝之天下。是内臣忧扰也就算了,最怕的是夷族,夷族若与内臣沆瀣一气,后果堪忧。
我将手里的册子翻了一翻,发现近来宫中的开支用度前时稍有削减,自飞虫骤至后,又突然大增。
外臣进言削减宫人,减少宫内开支,但,此举尚未实行,已然来了意外之灾。
新帝的谋划被彻底打翻。虽说从飞虫来后,我便在查访是谁有意为之,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想来必然是有人为之,并且,行迹藏得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