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女子的双目剜了。
民间传说,将死之人会记住杀害他的的面容,死后会化作冤魂索命。小长用刀子将那女子的双目,嘴里塞上炭灰,叫她有口不能言,在阎王判官面前也无法诉说冤情。
宫里的女子命途多是如此,如凤毛麟角者最后能够登上尊荣之位,更多的是成了凤座下的累累白骨。尸山血海,哪里容得了半分谬误。唯有将此心念头断绝,时时防范他人,时时提醒自己,布好棋局,引君入瓮,才能坐收瓮中之鳖。
女子残躯鲜血淋漓,一张草席,轻轻卷过,将一条鲜活的生命埋入土里。
我放任他去做这样的事情,只要他能做到不留痕迹。
譬如此次他用了百川子。百川子性寒,蒸煮皆是无味,可于多数体弱之人而言,百川子无疑是夺命之药。他将百川子熬制的药水,羼入汤药之中,但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却无人晓得是百川子的功劳。
我眺着天边北辰之星,微微发紫,一点一点星光陨落,好似要坠下来一般。
曲苑儿服侍我解乱青丝,一绺一绺细细梳理,镜中人韶华正佳,娟秀的一双眉不描即青青如黛。
我以手支颐,问曲苑儿道:“你到宫里多久了?”
曲苑儿垂眉耷眼,轻声回道:“快一年了。”
我徐徐地端详着她,曲苑儿的打扮很是素朴,鬓边只有一股素银簪子,耳朵上连一个坠子也无,她性格平淡,像是诗书传家的门户里出来的女儿。
于是乎,我顺着方才的话头问道:“我以前在宫里没见过你,你是在哪里伺候的?”
曲苑儿道:“婢子在文史馆中整理书籍,半年前,陈掌事说澹光院少个伺候的丫头才让我来的。”
我莞尔道:“那也是不错,从入宫开始就与诗书为伴,倒也惬意。”
光影中,曲苑儿掩起脸上七情,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自对镜瞧着长发,心想,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曲苑儿沉默着,并不打算与我说。在这里,有数不胜数的人,含着无尽的的苦楚,却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不往外吐露半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问道:“你家中可是还有其他亲人?”
曲苑儿点头,回答道:“家中尚有父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我望向她,她的声音似乎没有之前那般从从容容了,像是有什么泼天的委屈,就那样被费尽力气地拦住。
在我打探之下,才知道曲苑儿的家里并不富裕,父亲念了几本书,屡试不第,又做不了农活,手里半点驾马打铁的手艺也没有,后来渐渐意志消沉,将全家生活的担子悉数堆积到她的母亲身上,更何况家中还有两个儿子,成家立业哪一行不要钱。
她的父亲抛却书本以后,又痴迷于酗酒和去赌场,因此,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忽一日,她父亲见这女儿长相周正,就托了人,将她二十吊钱买了。那天早晨,连早膳也未让她吃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