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开始哭泣的第十三天,皇帝气力竭尽而死。
我听见丧钟自远方传来,訇然回响。两行清泪自脸颊边流过,父亲、哥哥,我为你们报仇了。
半年前,我利用在朝中网罗的关系,终于寻觅到父亲与哥哥们的消息。我彻夜长苦,翌日,我洗干净脸面,描上清淡的妆容,望着窗外打扫的宫女们,心中酝酿出一个惊天的阴谋。
人一死,什么就没了。身前身后的清誉污名,都这样似流水落花春去也。我不再执着于为父亲翻案,心中仇恨的火焰已然烧红了我的眼睛。
我要杀了高高在上的那人,他一翻手,即毁了沈府百余口人。
寒风静静地吹,拂动屋子里焚烧的檀香,幽幽几缕青烟柔柔和和地散去。
聂容近日也少来了,我恍惚知道她出了宫,又和父母亲住在一起了。大约是皇帝驾崩,宫里彻底成了是非之地,宁王就让她速速离去,以保她万全。
宫中人多口杂,尤其是在新旧交替之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算上是一件功劳,或是一桩罪过。
人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在皇帝驾崩后的傍晚时分,管内务的掌事太监为澹光院挂上了白幡。
冬天死去,仿佛是一椿幸事,铺天盖地的雪白,好似整个人间都在为其哀悼。
邢氏的身子也越发不行了,她起初患病便是贪吃、多溺造成的,后来又是无节制地饮用驻颜汤药,一点点把身体拖垮了。医令说,让她吃些清淡素食,配几贴汤药,固本培元,她非但不听,而且心切,想要早点治好,又多吃了几副药方,将身体折磨得显出了惨淡之色。
昨日我见着她,她还强打着精神同我说话,今天再见,她得眼神里透露出腐朽的气味,近乎于死亡。
就此事,我得多谢小长,他费心弄来了这两副药方,一副杀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一副杀了我眼前的挡路石。
今年夏末,小长开始在皇帝的汤药中混入一味药材。
有一个内监专门给皇帝熬药的,辰时将汤药备好,然后端给皇帝喝,就在端去的途中,须得经过小长之手。说来也是极好,难为小长一直钻营,到去年年冬,他已然撑到了皇帝近旁伺候。照他的话说来,无异于是光宗耀祖了。可是,他对这个皇帝却并无敬佩爱戴之心,有的也只是怨气而已。有谁能料想到,他那清凌凌的一双眼睛里头能有多少的算计与多深的城府。
从一开始,我们便相互提携。自我入澹光院以来,四哥哥远我而去,他还带走了五妹妹,偌大的深宫里就留下我一个人,我知道,这是我的选择。我需要找到一个得力的帮手,我将目光投向了小长,他的手段奇毒,仿若淬过毒的箭一般。我见过他如何处理在冷宫中绞死的嫔妃,他处理的手法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令我心寒。那一瞬间,我就在想,或许有一日,我会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