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光景,宁王从屋内出来,对我们道:“你们进去伺候吧。”
我们徐徐地退步,尔后福身,转而向屋里去。
宁王负手站在廊下,轩轩朗朗,长身玉立,凝视着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我隐隐约约地觉着他仿佛有些苍老了,透着几分腐朽与沧桑的味道,如这般的气质有些肖似乃父。
寿王饮着张医令熬制的汤药,连连皱眉。
三姐姐眼中似有笑意,低着头,唇角的笑容却如何也藏不住。
那时的我尚且不知三姐姐拈花似的一笑,会招惹怎样的祸患。每每回想起,我只恨自己不能回到那时,拦住三姐姐不让她去。
寿王醒过来,形势见好,到了第三日,张医令便说寿王不必卧床,可以下地行走了。
寿王府的小厮到此时才被唤至宫中来伺候主子,每日朝霞初起,云气蒸升之时,宫门开启之后入宫,在宫门下钥之前必须离开。
寿王的贴身有五六名,较为得力的那一个名叫客留,名字甚是风雅,遇雨逢舟,亭上相邀,此行路远路滑,不如客留。客留细长的眉眼,额头圆润而宽广,两颊收成一线至于下巴颏儿,因而视之十分精神。他身材颇为高大,说话声音洪亮,足以让人听清,却不惹人烦厌,为人称得上温厚。
每日他们来了以后,前前后后地伺候着寿王,比我们更加贴心,到了下钥前他们离去,由我们四人值夜,为寿王传膳、伺候更衣。
我后来去漪兰殿学到得几分伺候人的手艺皆是由此时萌芽的。
寿王身子越来越好了,宁王却越来越少了。我渐渐地发现,我似乎在思念那个玉冠锦衣的男子了。
萧帝有词曰,妖童媛女,荡舟心许。我想到宁王之时,心底好似吹过一阵清风,掀起林涛阵阵,簌簌梭梭。
可是,这样别样的心思,我只能将其深深地埋在心底,连三姐姐我都不能向她诉说,我心中隐隐明白,对于我的亲人们而言,恋慕君主之子近乎于大逆不道。
所以,在一日一日的时光消磨之中,我努力地摒弃掉宁王在我脑海中出现的身影,而当他为数不多地来探望寿王时,我一般都低垂着头,闭着嘴,不言不语,到他临去了,又贪恋地瞧一眼他的身影。
如此三四次后,被三姐姐发现异样。当她试探地问我,我坚决否认。
等到下回宁王再过来,我直接寻了由头,躲开他。
似这样几次三番,我忽然觉得自己个儿十分不可理喻。为何要因他这么一个人,搅乱自己的心绪,莫非我真如戏文中写的那样现在红鸾心动,爱恋宁王?
但,宁王根本不知。那么,我不是在一个人演独角戏吗?伊于胡底,我竟然在这俗套的情情爱爱之上浪费时光,觉着不禁愧对自己。
那些时日恍如一场风寒,令我头疼发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寿王下床行走的那天,不出意料的,宫内最具有权势的几位人物都过来了。
皇帝穿着褐色缂丝长袍,边缘滚金,足下踏着镶金边嵌绿石长靴,身旁的大内监撑着一柄硕大的翠柄油布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