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事斜睨她一眼,怪腔怪调地说:“有还是没有,咱家不知道,可秦掌事自己个儿心里明镜似的。”
莳薇低首不语。
陈管事终于得胜了一般,一扬眉道:“得了,淑妃娘娘吩咐咱家的差事还没办呢。也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声调一起,喊旁边的内侍:“你领着她们去。”
小内监俯身:“诺。”
长空明净,一排孤影南去。我们迤逦而行,路上冷冷清清,好似被押赴刑场,或者流放,倍觉凄伤。
一个小宫女掩着嘴,小跑着出来,没走几步就吐了出来。
我们看了,正觉得惊诧。她此种情状有失皇家体面,会被掌事宫女责罚的。
哪知,又接连跑出两三个小宫女,皆是一副作呕的姿态,仿佛痛不欲生,难以忍受。
我们才吃过早膳,腹中的食物几乎快要被这样的情景的催出来了。
她们扶着墙,一壁呕吐,一壁发出令人脊梁骨发寒的声音。
掖庭宫女被吓住了,纷纷止步不前。
领着我们过来的小内监,讥笑道:“诸位,进去吧。莫再犹豫了。”
我与春吉相互看了一眼,她抓紧了我的袖口,颤颤地说道:“嬿儿。”
对此,我亦无计可施。唯有拍拍她的手,道:“没事,有我在。”
她点了点头,眼中充满犹疑与恐惧。
忽地一声尖叫如同利箭在院墙内射出,直接扎在我们心头,箭羽巍巍颤颤,一如春吉的手。
随即响起一名中年男人的声音:“拖出去,堵上她的嘴。”
少顷,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两名绿袍小内监拖出院门。但见她发髻倾斜,珠花委地,受了极大的、可怖的威胁似的。
有几名宫女出来时脸上发白、徐徐冒汗,相互搀扶着蹒跚而行。
领路内监高声道:“走吧。”说着还推搡了一把站在他手边的宫女。
我们鱼贯而入,滔天的血腥向我们用来。那是一个铭刻在我骨血上的日子,永载我对宫廷黑暗的仇恨与怨尤。
从院内出来以后,春吉一直在同我说:“那是李儿,是李儿。”她如喃喃自语,似梦呓不断。
我只得握紧她的手,不停地告诉她没事的,只要我们不做出格的事情,上面吩咐的事情,我们及时、认真的做了就行了。
但是,说着这些话语之时,我自己根本不信,我知道宫女命如草芥,在权贵眼中如此,在利禄面前如此,在礼教之内更是如此,如此的不值得一提。
因为是非真心实意的话语,所以无法起到安慰他人的作用。我不信,春吉不信。
我们回去路上,正巧碰见陈管事。他阔步而来,拂尘一动,佞笑道:“瞧着几位刚去过。”
她们被吓得不轻,未敢应答。我冲他一福身:“是。”
他指点道:“再有一旬,就是宫中年节,你们也都给我安分些,别像她一样,作出这些荒唐事情,若是旁的小错也就罢了,主子们也不过多责罚。载风殿的还不安分守己,就该发去常伴青灯古佛。”
我们皆低着头。
他出了一顿气,话也说了不少,仿佛语重心长一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