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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青双目圆睁, 眸中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时下汉室三公为丞相, 太尉,御史大夫三人, 分掌国事, 军事跟监察。太皇太后死后,天子便设立了内朝官,官职低微,却是直属于天子, 权力有时比外朝官还要大得多。
    而内朝官,天子早就有言, 将有汉室的第一任大将军来统领。
    这样内外联动而又互相牵制的官制,是由当今天子首创, 不仅是为了限制汉室丞相权力堪比天子, 乃至于甚过天子的现状,也是为了改变自汉高祖以来留下的祸患。
    汉高祖刘邦, 不过是秦朝的一个亭长出身,说他是一介白丁,实在是高估了他,地痞无赖才是恰如其分。
    如此出身的刘邦得了天下, 知道如何收税纳粮,如何行军打仗,如何布局摆阵, 如何建造城池, 如何营造宫殿, 如何运行官制等等,秦始皇懂得的,并且已经运行超过百年的,由秦国流传下来的秦朝制度吗?
    刘邦当皇帝的时候已经五十四岁了,之后铲除韩信,英布等数个异姓王,不断讨伐叛逆,征战匈奴,几乎就是在战争中渡过了仅有的七年皇帝岁月,而后六十一岁驾崩,留下了年仅十六岁的嫡子刘盈继位,紧接着便开始了吕后主政,诸吕之乱的时候。
    刘邦在的时候,一应的内政要务皆是由萧何打理的,甚至不必问过刘邦。说明白一点,即便问过刘邦,刘邦恐怕也不会明白。
    指望一个从未受过什么教育,戎马一生,已经年迈的皇帝像一个学生一样学习数术律法刑罚等等繁杂琐碎的东西,还不如白日做梦。
    正因于此,汉室的丞相,自萧何起,不仅有处置一切国事的权利,位于三公之首,更是可以驳回天子的旨意。
    但凡是一个有些志向的天子,都忍不了这样权势滔天的丞相,更何况是野心勃勃的刘彻,因此才有了刘彻的内朝官。而这内朝官之首,便是大将军。
    “某不知,殿下竟对卫青,有如此之寄望”卫青在刹那间转过无数心思,垂眸看着一旁的茶盏,出声询问,“殿下此来,有何吩咐?”
    “战场之事,将军自有沟壑,仆并不想多言”苏碧曦含笑拢了拢袖子,“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我那不中用的侍卫统领,向将军讨一个人情,还望将军多多善待提拔。”
    卫青:“……..”
    从没见过走后门走得这么光明正大,义正言辞的。汉室有这样的皇后,当真没有差池吗?
    “张校尉的为人……..”卫青艰难地把一个傻字咽了下去,谁叫人家的主子就在这儿,他又得罪不起这位殿下,“颇为爽朗疏阔,军中上下对他都颇为友善,殿下何以要为张校尉说项?”
    苏碧曦挑眉,“即便次公为人大气,可只能让将军不对他起疑猜忌而已。若是提拔重用,恐怕未必吧。”
    卫青:“…….”你一个软禁了我姐姐的人,要我重用提拔你的侍卫统领,哪里来的道理?
    苏碧曦自然知道卫青此刻在想什么,“此次上古之战后,次公是走是留,端看将军。”
    “殿下是否对于卫青此次迎击,有必胜之念?”卫青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把心中存下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即便苏碧曦认为他以后可以是当世名将,名垂千古,也不是每一次上战场都会赢的。即便是吴起在世,也不能保证每次打仗都凯旋,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卫青。
    苏碧曦面色淡然,启唇微笑,并未直接回答卫青的话,转而问道,“将军此次为六路统帅之一,若是与李广将军,程不识将军几位共议路线,将军要如何自处?”
    即便卫青从未去过上古等边疆几郡,也十分明白,在与李广程不识几位老将军的迎击中,自己不占任何便宜,除了点头咽下以外,并无其他选择。
    “即便李广将军是一根木头,也不会任由一个是他儿子年纪大小的人,站在他头上指手画脚。程不识将军讲究军纪严明,遵守法纪。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极为注重规矩体统的人,也就是一个对自己治军打仗极有主意的人。这样的人,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车骑将军,最大的尊敬,就是冷眼旁观。”苏碧曦不紧不慢地道出卫青目前的处境。
    这些境况,卫青跟幕僚已经有了准备,并不意外,“殿下所言甚是。”
    “以如今的形势,如果我是李广将军,定然会把一处看上去很紧要,容易立功,实则危险,素来从未有过战绩的地方”苏碧曦一手支颐,一手把玩手中的玲珑玉佩,“这个时候,将军明知前面是个坑,也得把自己埋进去。不然就是对着李广老将军怒吼,你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坑害我?都是汉室的将领,带着汉室的兵,为何不能竭诚以待,偏偏要党同伐异?”
    卫青满脸震惊地看着苏碧曦声色并茂地演绎,几乎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殿下真会说笑。”
    他若是真得这么说了,不说李广老将军会不会当场觉得他得了失心疯,其他人恐怕也觉得他是傻了吧。
    卫青代表的是刘彻的颜面,是刘彻一手从马奴扶持上来车骑将军的位子。卫青的一举一动,成败得失,就是代表着刘彻的眼光跟识人之能。
    他如果真得说了这么荒唐的话,只怕也不要想着能够服众再取胜了,立时就会让刘彻失望。
    “那不然呢?将军且待如何?”苏碧曦端着茶,轻轻用茶盖拂了拂茶杯。
    卫青眸光缩紧,双拳紧握,而后又放松了身子,“如今尚在长安,一切尚未可知。一切都要到了上谷之后,再行谋划。”
    “将军并不信任于我,这是情理之中的事。”苏碧曦不紧不慢地道。
    作为统兵大将,轻易就将心中的方略告知于相当于敌人的苏碧曦,卫青不是傻了就是发疯了。他对苏碧曦有防备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若是将军遇见的,正是我所预测的境况,还请将军参详一番几个主意”苏碧曦别有深意地道,“对于将军打算奇袭之地,参照南宫长公主之信件,以及汉室在匈奴之密探所得,或可以换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