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刑部侍郎们称呼她娘娘，君曦心里是欢喜的。
    但瞧见她似乎有些不自在，手上空闲着无事就去抓了一旁的笔杆来，绕在指尖玩。
    这个细小的动作，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心忽然又被她牵动，像她指尖的那支笔一样。
    幼微有许多小心思，不过她一般不说，她会接受你对她的好，也会接受你对她的不好。
    比如今日自己硬是要插进来，她不满的，却也没拂了他的意，在众人面前闹别扭赶他走。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爱代劳就代劳吧，她只要结果就行。
    君曦于是让他们改了口，说她今日不是以娘娘的身份来的，而是以淮安的身份来。
    或许他有必要给她再刻一个属于淮安的凤印，原来那个不要了也罢。
    不过这是后话了，眼下之急，是要说服刑部的人。
    关于禁止孩童参与劳作活动的提议，瑶光本是为了孩子的身体着想，不能像舒舒一样过度利用。
    没想到，这居然引起有人的不满。
    刑部的人一个个都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为什么？
    许多手工的作坊都是师傅带徒弟的形式，他们选择了这行，就要从小送到了师傅那里去学习，学习这项赖以生计的手艺。
    师傅经常打骂小徒弟，训斥小徒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突然要禁止未成年孩童参与，那他们以后怎么生活？总不能等十三岁之后再去学习吧。
    像皮匠，纺织，染布这些都是手艺活，需要日复一日地训练。
    若是年纪轻轻的时候不去练，那年纪大了更学不动了。
    无一技之长的孩童长大了，就只能送卖去富贵人家里去当下人。
    所以……
    刑部大臣们齐声劝言道：“臣等以为这法不可立，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后娘娘说的那个作曲家小时候过度用嗓，失了声，那他如今长大了不正好是有成就了吗？
    以前的那段苦练的时光，都是在磨练他的。
    “在学习的路上遇到困难，臣等以为也未尝不可。”
    瑶光听了一拍手上的笔，怒道：“磨练孩童，就要毁了他们的身体吗？你们这是什么理！”
    大臣们被她这一怒吓到了，纷纷后退了一步。
    这皇上还没发话呢，娘娘就就发飙了，怎么搞？
    他们的视线瞄向皇上，希望皇上能出面主持公道。娘娘心地善良没错，但这也未免太妇人之仁了。放眼整个国家，那个小作曲家可能仅仅是个例。
    声乐会损害嗓子，但像在刺绣纺织这些地方，都是手艺活，最多就是扎扎手指，哪里会毁得了孩童的身体？
    皇上您要顾全大局啊， 要是全国上下的孩童都不干活、都不学作了，那才是动摇国之本。
    瑶光也反驳道：“都毁了孩子，才更是动摇国之本。”
    “你们说个例是吧？我从明日就遍访全国，看看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个例！”
    君曦也没料到，幼微竟和他们吵起来了，还要她好好休息的。
    这事……各执一词，即使皇上出面，也没能把这个轻松法案搞定。
    君曦揉了揉眉心，叫了停，让他们别在皇后大声喧哗。
    未成年孩童法案的事情，让他想想。
    大臣们便不再多言，吩咐跪了安，鱼贯而出。
    刑部的人走了。
    瑶光也生气，对着那个不为她说话的皇上，冷哼了一声，“谁说我只需要听个结果的？”
    君曦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安抚她让她冷静冷静。
    瑶光不理他，“骗子。”
    总是骗她。
    他苦笑，“幼微，你给朕出了个大难题，你不知道吗？”
    这项法案没想象中的简单。
    “并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有书念的。”他按住她的身子，冷静地给她分析为什么困难。
    他一听就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所在。
    “有很多人，他们不像你我小时候，到了年纪就去学堂，或是直接请了先生来家里教书。”
    不读书，那做什么？要不去当下人，要不去送去师傅那里学艺，苦虽苦但也能赚口饭吃。
    他的皇后是个太理想的人，不食人间烟火般，也接受不了他的一点点不好。
    “幼微，你要立这项法还有一个前提，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人人要有书念。把孩子五岁到十三岁的这段时光，都给补上。”
    总不能不让小朋友只玩不学吧？
    君曦说的这些确实是她没有考虑的，瑶光声音低了几分，道：“那就人人有书念咯……”
    人人有书读，多好。
    “真是张口就来啊你。”君曦捏了捏她的脸。
    有钱人家送孩子去读书没问题，但穷苦的活着就困难了，还要花钱去读书？怎么可能。
    “要朝廷出财政供养孩子念书，他们才会把适龄的孩子送去学堂。”
    而这……是一笔持续的、巨大的又很难见收益的开支。
    瑶光立即就嘲笑他说：“你的朝廷这么穷吗？”
    谁之前说钱财与他不过是个数字而已的？？？
    君曦：“……”
    皇上发现自己讲不过皇后，她有理。
    她说的的确有理。
    归根到底，还是朝廷穷。
    最后君曦只好妥协说：“幼微你给朕一点时间，详细地考虑考虑。”
    不仅要考虑，还要规划。
    要全民入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五岁到十三岁，这九年的时间也太过于漫长。
    他试探着问怀里的人，“诶，我们商量一下，你那法案定在十岁可以吗？”
    提前三年，就能省下不少了。
    “抠门！”
    刚才给她剥葡萄的时候，还说自己不抠门的。
    这个男人，满嘴的谎言。
    瑶光在永宁殿又待了一阵，就十岁还是十三岁，九年的义务上学好还是六年的义务上学争执不休。
    他太抠了。
    太抠了。
    当初她怎么看上这个抠门的人的？
    忽然福宝在外头传来话说有人要请见皇上，君曦一听通报是谁的时候，忽然脸色一滞，放开了瑶光。
    “幼微，你也累了，朕让人送你回去。”他拍拍她的背，柔声对她说。
    瑶光自然也注意到了，君曦的神色不对。
    想必是在外面求见的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想找他，而他又不想让她知道。
    所以，才支走她。
    正值国庆，歌颂一下我朝的九年义务大法好！
    君曦：“所以朕就变成抠门的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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