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今次是来给沈宜思冲面子的，务必一板一眼，端端正正，跟在他身边，直至站得脚板子疼。
    沈宜思养成了好习惯，他滴酒不沾，一杯红酒满会场走下来，沾到唇边次数不下十余次，可杯里的红酒容量一点不见少。
    他是不喝酒的，圈内人都知道，容许他做个样子，不会追究。
    晚宴七点开席，周博颜比沈宜思迟到得久，她临近八点才现身。
    周庚佑接到消息，暂时放下了女伴，出了门到会场外来接人。
    姚磊远观沈宜思那头的动向，他在身后喊人，“三哥，哪里去啊？”
    “接个人。”
    姚磊新奇，“三哥，什么人还值得你亲自接。”
    “接博颜，她到楼下了。”
    姚磊发愣半晌，“哦，”喊住他，“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姚磊打小不是在上海长大的，和地道的上海人不一样，既不像周庚佑外阴内阴的，也不似他沈哥像个电视剧里拿扇子的军师一般，他在北京待了那么多年，后来回上海，更是一身天怕地不怕的胆气，做什么都果断，格外讲义气。
    可他纵观圈内的时局，唯独见到他沈哥身边这么个娘们，能让他有些怵得慌。
    周博颜不好惹，天生凉薄的个性，招了一次后，至今心有余悸。
    不然他沈哥惦记了她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拿下。
    初时不懂行情，他多喝了两杯酒，和他沈哥笑，“不就是个女人嘛。”
    他可记得他沈哥那时的笑容，他也不爱笑，凉意参半的讥笑，他想想登时打了个寒颤，后来才明白那笑里的意思。
    是在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迎着周博颜进会场，周庚佑不说的事，他有意和她说，“周姐，阿思今晚带了个拖油瓶，在身边呢。”
    她点点头，面上没瞧出什么。
    周博颜的身份不同寻常，她到会场，阿商第一时间到沈宜思面前报了声信。
    他站在吹风口的阳台，没有避开人，怀里搂着只狐狸，朝阿商不过点了点头，便没了后话。
    阳台是个宽敞的阳台，灯光透亮，里头望到外头的夜景，外头的辉火映照着这一隅之地，安静短暂没人扰。
    应酬了一圈的人，刚和沈家几个叔伯寒暄结束，有些过度，他歇了歇口舌。
    一晚上了，闻笙什么东西都还没吃到，她摸了摸他手里端着的红酒杯，压下了他的手。
    和他面对面，眼眸流星。
    周博颜站在不远处的大厅一角，她不用特意看，闪光的人一眼能寻到方向。
    其实不用姚磊提点，她今天来得晚，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他今晚带了个人。
    只是看到和想到终归是两码事，眼观之处，较为真情实意。
    多年的搭档，多年的老友，亦是多年的知心人。
    她了解他多过他了解她。
    沈宜思和她是一类人，真心从不试于人前，他比她尤甚。
    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竟从他身上瞧见了陌生的东西。
    那股抽了丝的人烟气，那股与生活亲近的精神气。
    让她久违的同时，又深受心灵的洗涤，好久了，在他身上看到了多少年前他才有的模样，一颦一蹙，她最初被其吸引的光亮，沈宜思他，打出了事后，他好像终又活了过来。
    她纠结所在的地方，说来不好启齿，这股精神气，她不知该不该据为己有。
    他在那里怀搂佳人，至今为止，这是她头一个带出手的女伴。
    她望见他怀里那人，就着他手里的红酒杯，低头微啜皿口，许是那酒辛辣，那人狡黠之余，蹙起弯弯的眉间，五官揪在了一处，痛快摇了摇头。
    他是不喝酒的。
    也许是受她的模样吸引，他持酒杯低头依样喝了一口酒，而后的神色，有如星河璀璨，眉眼亮色之余，他那眼里，尽是宠意。
    他低下头，和她抵了抵额头。
    他怀里的那人儿，促狭发笑，鼻息之间，满室暖意。
    啊……
    她久未回神。
    身侧秘书见她神色久远，也看见了那头的场景，出声唤，“周总。”
    没想到她收了视线，眼底倒柔和了，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闻小姐好招人喜欢。”
    秘书不明内里的意思，再要说话时，听见她正了声，道话，“沈知则不是想拿下桃浦新村基站点那一块的路设吗，叫他今晚来找我。”
    秘书说话，“沈知则不在会场。”
    “怎么？”
    秘书知道点个中原由，“去瑞士了，沈家安排他和老曹家的女儿相亲，沈老爷子，有意让两家联姻。”
    怪不得找到她头上。
    她移了目光，问秘书，“闻小姐，和小知，他们俩搭不搭？”
    秘书出神，“搭……应该是搭的吧，闻小姐之前是沈知则的女朋友。”
    “正经女朋友？”
    “周总你忘了，最先，是你钟意上的闻小姐，才和傅钧泽打交道，沈知则为了闻小姐，不是找过你好几回。”
    她想起来了，“我有意给她办摄影展，可她不肯。”
    “闻小姐年纪小。”
    周博颜便点头了，“给沈知则打电话吧，跟他说，不用躲着了，我能让他在上海站稳脚跟。”
    “是。”
    这场晚会应付下来，闻笙饿到头发昏。
    偏偏临到晚会结束，沈宜思都没放开她的手。
    她偷摸摸问甄芸，“九点了都，怎么还没看见周博颜啊。”
    甄芸说话，“周总已经走了。”
    闻笙疑惑，“她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不和沈宜思打招呼，”不对啊，凡是周博颜在的地方，沈宜思一定会先撇下她，“她什么时候走的，怎么就走了呢。”
    “周总应该是有事在身，周总的堂弟和堂妹还在会场，闻小姐你想和他们说话吗，我去喊他们来。”
    周博颜的堂弟堂妹不就是周末贰兄妹俩嘛，她问，“怎么，他们还没走啊？”
    偷摸摸说话，说的时间太久，沈宜思注意到这头的动静，过来先贴住她的腰，问，“怎么了，饿了？”
    “饿死了好不好，”跟在沈宜思身边，没见人吃东西，甄芸耳提面命，也不让她吃东西，她缠住他的手，“什么时候结束啊，你说那么多话，该说完了吧，都是什么人啊，明天到公司说不一样吗？”
    他默默别开眼，神情温和，“看来有你在，干不了正事。”
    说是这样说，过了九点，他作为东道主，还是准时离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