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一天,大家聚集的地点是昊的大帐。作为所有人的首领,田雨辰、泽、强、律他们这样的下属,理应到昊这里报到的。
昊的驻地也是热闹非凡,孩子们不明所以地欢笑大叫着——因为过年了,这一天高兴,所以不禁制孩子们玩笑。
大人们脸上也都是乐呵呵的,因为这一天的晚上,可以敞开肚皮使劲吃,并且一直吃到第二天的早上。
田酋长说了,大家第一次过年,没有经验,准备的不算充分,只能让大家吃饱,等到明年再过年的时候,就会让大家吃得更好更丰盛了。
大家的脑子里对更丰盛没有概念,对明年也没有期望,他们只盼望着晚上这顿。
昊、泽他们也都开心起来。冬天的草原是无趣的冰冷的,以往他们都是在忍饥挨饿中挨过一冬,还要时刻担心自己成为其他部落人的食物,为了吃食,也会掠夺。
现在呢,他们可以为了一个名目真正地欢笑,真正地庆祝,在冷冰冰的冬天,与上一年的清冷对比,怎么会不开心。
在田雨辰的建议下,所有的首领们聚集起来,一起到每一个驻地巡视,对驻地的士兵们辛苦守卫表示慰问,对他们在这个部落所有人都在庆祝的日子里还要站岗守卫表示感谢。
昊和泽、律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的慰问会引发士兵的感动,欢呼,他们自己也被感动了。
除夕这天的巡视引发驻地团结热忱空前,驻地内的欢快与士兵的坚守形成鲜明对比,众人巡视过后,竟然都生出保家卫国的心思出来。
他们未必知道保家卫国这个词,但心中的感触就是如此。就连田雨辰都被感染了,过年带来的思念家的情绪一扫而空。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这些人,就是她的家人了。
田雨辰在这里热血沸腾,同一个驻地里的另外两个人,却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近半年的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让本来就偏瘦的付佳瑶身上就不剩多少肉了,偏偏这模样了,强对她还是不肯放手。
可能是她隐忍的不做声,可能是她骨子里的不服输,或者是单纯的瘦弱,不见阳光病态般白皙的身体。
人到手了,也就再不曾有过以往的怜香惜玉,甚至,付佳瑶想起以前强手把手地教她射箭,也恍然那不过是耐心,是自己错会了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外边的热闹和帐篷里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付佳瑶却情愿帐篷里永远冷清,永远不会有人出现。
也只有没有任何人的时候,她才敢稍微放松自己的身体,不用将自己蜷缩起来,不用隐藏自己眼睛里的仇恨。
她恨,不仅仅恨田雨辰,还恨她的同学,更恨强,连同外边欢庆的人。
凭什么她在这里形影孤单受罪,他们就能在外边欢笑。她回忆穿越之前与穿越之后,并不为自己的所为懊悔,反而是痛恨拦在身前的人。
没有人会认为自己错了,只有圣人或者睿智的人才会如此。犯了错而不认的人永远都会为自己找到一堆堆的借口,他们不是错了,阻拦他们的人才是错了。
外边越是欢笑,付佳瑶心里越是痛恨,越是想要疯狂地报复。她已经如此了,永远永远不会回到曾经的风华正茂,她要拖着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人一旦有了死的志向,便真是什么也不会在意了,便是真的疯狂了。付佳瑶脑海里涌出一堆堆疯狂报复的想法,每一种都让她兴奋得喘不上气来,但是每一种都不那么如意。
她不是只要让强死,她要的是所有人——田雨辰、昊、强,甚至是外边欢笑的人。
就强这里数千人算得了什么,她想要的是整个驻地十万人一起的陪葬,哪怕不能,也要包括强的驻地,还有泽。
他们都是害她受苦受罪的人,他们全都要死,哪怕不死,也要让他们的幸福破灭。
他们还要想着过年?还要想着年复一年?
仇恨已经在付佳瑶的心里盘桓已久,生根发芽,外边的欢庆就是催化剂,催得她恨不得烧起一把火,将整个驻地燃烧起来。
强很晚很晚都没有回来。强没有回来,就没有人想起强的帐篷里还蜷缩着一个女奴,就算是想到了,也没有人想到给这个女奴送上些吃喝。
实在是付佳瑶在强这里几乎都不敢离开,不敢显示一点存在感。从她被律送回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强不那么在意这个女奴,只要她离开,就总有人在她身上摸一把掐一下的占便宜。
虽然还没有人敢真的拉走她,但也足够她提心吊胆了。所以,当帐篷内的木材烧尽,寒气浸入了帐篷内之后,断了一天饮食的付佳瑶,才悄悄掀起了门帘。
燃烧的篝火与欢唱欢跳的人群,在她眼里全都如黑暗中的魑魅魍魉,她惧怕所有人的注意,却又不得不离开这里,给自己果腹。
她恨不得燃烧的篝火忽然失控烧毁所有的帐篷,连带牛羊,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心里。
烧掉牛羊?烧掉牛羊所需要的牧草!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雨后的春笋,不断在心里冒尖。她知道她不敢直接动手杀人,她瘦弱的手也杀不动任何一个人,但是点火她能做到的。
她也能接近牧草。她是奴隶,饿得走不动路的奴隶,想要吃点果腹的牧草,没有人会怀疑的。可就烧了强的一家牧草吗?
付佳瑶冷静了下,虽然她的心已经疯狂了,眼睛已经透过夜色,好像看到了漫天的火光,烧尽整个草原。
另一个驻地内,同样有一个夜不能寐的人。整个驻地已经陷入了欢快的海洋里,所有的人都好像在载歌载舞,但也有那么一个人,从白日里就参加了狂欢,却仍然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安静和微笑。
刘华在可以活动的范围内看着欢乐的人群,也仿佛被感染了般,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是什么。
是无时无刻不围绕着自己的孤独、寂寞还有……不甘,哪怕夜夜有软香扑鼻。
他现在算什么?一个被软禁的囚犯,只要随意一道命令,就是奴隶。
刘华在无人注意的夜色中回到了帐篷,帐篷里虽然冷清,此刻的他却有些享受这样的冷清。外边的除夕不是他的,外边的欢乐也不是他的,还不如一室的清冷。
刘华带进来一罐酒,也没有佐酒的东西,就那么一会一口地抿着,不觉,就有些醉意。
门帘忽然一掀,带进来一点冷风,随即冷风就被关在外面。刘华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就是一怔,进来的人很是面生,他确定他没有见过。
刘华眨了眨眼睛,心忽然扑棱了下,他端着酒罐又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先生好安稳。”来人说了一句,自顾坐在刘华面前。
刘华晃晃手里的酒罐,听着还有一半酒,视线打量着面前这人,“你见过我?”
这话是屁话,没有见过,怎么知道他是“先生”。
果然来人笑了下,“远远见过先生,先生没有注意过我。”
“哦。”刘华忍住想要说什么的欲望,他想起田雨辰对他的恨意,如果这是个陷阱,他只要跳进去了,就真的不能翻身了。
“先生就甘心一直在这个帐篷内,活动不超过周围?”来人比划了下手,圈出一个不大的地盘。
刘华哼了一声,然后端起酒罐又喝了一口。
“先生的才学我的主人佩服不已,希望能得到先生的帮助,成就大业。”来人不等询问,就到出了目的。
刘华还是不言不语地看着来人,表情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有表情就已经是有表情了,什么也不说就已经是说了什么了。
刘华但凡是对现状有一点点满足,就会露出冷笑,就会要反驳一二。
来人心里有数了,低声道:“昊独断专行,对先生也不公,先生明明心中有才智,却要被圈在这个小地方,只能教人说几句话,写几个字。先生就不想改变这个状况?”
刘华侧头看着那人,面色平静,心里却如敲鼓般七上八下的。那人说了这两句之后,却也不吭声了,就那么看着刘华,等着刘华的反应。
“你是谁的人?”刘华终于开口了。
“先生怎么想的呢?”来人没有回答刘华的问题,反问道。
“我?有吃有喝,还有何求?”刘华不会轻易开口的。
“若是这样,先生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来人似乎是得不到刘华的正面回答,就不肯罢休。
“你连谁的人都不肯说,就想要我……”刘华冷笑了一声,端着酒罐再喝了一口酒,“你就以为我傻了?”
那人看了刘华一会,低声说道:“党。”
刘华呆了下,他以为会是律,或者是泽,连强都想到了,就没有想到会是党。
大概是他脸上的犹豫实在是太明显了,那人跟着说道:“我家主人说,只要先生肯帮着他,之后,先生与他,共同掌握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