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瞠目结舌,支支吾吾道:你,你是玄铁神掌,虚妄生前辈?
虚妄生?谢灵询一团浆糊,夏刚却炸了锅:虚妄生,莫非是横霸巴蜀十几年的江湖第一高手虚妄生先生?
那老头满面红光,笑吟吟的望着,仿佛默认了。
夏刚继续道:老主人曾说,他在巴蜀最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清风寨第一任寨主杨皓棠,可惜杨寨主被奸人所害。另外一个就是虚妄生老前辈了,十年前虚前辈一人单挑十七路水寨,真是可敬啊。
那老头也陷入了回忆中:往事不堪回首,当初何等的意气,岁月催人老啊。当年我只盼百姓能安居乐业,没想到如今十七路水寨还是不成器。
听到这里,谢灵询终于有了眉目。他想起唐天龙的遭遇,眼泛泪光:原来虚前辈成名已久,晚辈技不如人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晚辈如今有要事在身,望前辈放行。
虚妄生叹了口气:你当真以为老夫没事干,喜欢拦着你们消遣时间?
几人俱沉默,一时肃然无语。
一阵风吹过,远处的山丘莫名伸出一双神秘的手,手掌陡然抬上,草丛的沙叶里发出沙沙的震颤声。
虚妄生冷笑:等不及了吗。他悄然来到谢灵询身后,猛灌几口酒,临风而立,朝草丛吐出,那酒水被虚妄生内力推进,化作漩涡,溅落至各处。
不久,奇怪声音平息,虚妄生淡淡一笑,直接摘掉蓑笠,呈现一张有些暗黄古瘦的脸,只是精光的眸子令人不可对视。
谢灵询忽然说道:你应该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吧?你应该和官府有联系。
哦?虚妄生神色有了变化:何以见得。
谢灵询自信道:江湖中人行事磊落,不会拐弯抹角。我观虚前辈你神色从容淡定,步伐平稳,绝不是伪装良善之辈。你向往世外桃源,过着田园隐居生活,一身打扮确实不加修饰,尽显怡然自得,你说话不紧不慢,字正腔圆,也确实有淡雅之士的模样。然而乡野村夫遇事莽撞,江湖中人归隐以后更是很难洗去铅华,方才我手下多次激怒与你,而你视若无睹,可见修养品行一斑,而且的手上老茧厚度很深,所以我更加确信。
哦?虚妄生笑了笑:你方才说我是官府之人,官府之人悠闲自在,岂会布满老茧?
谢灵询:非也。恰恰相反,由于江湖中人一生浪荡江湖,心境难定,往往是五十多岁开始归隐,而观虚前辈你最多五十来岁,短短几年达不到这种老茧程度。何况,官府之人有淡泊名利者,更能接受耕作之苦,因此会尽心尽力。而江湖中人在乡间呆10年看到锄头也犹如刀戈在耳,很难全神贯注。
哈哈哈哈。虚妄生拍拍手:小子你果然是俊杰,不愧是谢广陵的儿子。
谢灵询大惊:你认识我父亲?
虚妄生点点头:说起来还是老朋友了,不过可惜物是人非,老头子确实是礼部小官,早已退隐二十年,说起来这和你父亲也有关。你父亲太刚直,官场的黑暗我都领略了,一想到我所侍奉的皇上如此冷漠无情,当年我曾与你父亲商议辞行,你父亲却死守着谢家古宅那一亩三分地,还不明白我的苦心,于是我愤然辞官,不再犹豫。
谢灵询内心一窒,内心涌现感伤,倍觉干涩,心想着:父亲,为了大唐王朝值得吗?
眼前的虚妄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他喋喋不休,诸多细节能够对的上,谢灵询不禁信了七八分,更是有苦难言。别人不懂,只有他明白,谢广陵不是不想走,他是不能走。
天下之大,何处是家。怪不得童年时他的父亲总是聚少离多,和水天傲一聊就是一个昼夜。关于宣符印喝宝藏图,虽然她想躲避,却一次次触碰到生死的边缘,为了找到凶手,他知道自己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那你为何如今,,谢灵询说了一半忽然顿住,生怕惹得对方不开心。
虚妄生并没有生气,缓缓道:后来,你父亲果然落难了,而且如此惨烈。这二十年,我来到巴蜀,遇到一位武功高强的名师,教授我武艺,我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替你父亲报仇。可是万万没想到,当我得知你的消息以后却要来杀你。
谢灵询大惊:为何?
虚妄生苦笑:因为传授我武艺的恩师居然是巴蜀朝廷的太监,有人放出风声,说你就在青城山,一时间江湖中人趋之若鹜,不光是江湖,各国朝廷同样虎视眈眈。可是朝廷不比江湖,毕竟师出无名,公然抢夺宣符印只会引起民愤,于是孟昶只能派江湖势力前来抓捕你,以江湖厮斗为由逼你交出宣符印。孟昶不知道,恩师也不知道我是你的世叔。
如今忠义难两全,叫我如何是好?
忠?谢灵询看着虚妄生如热锅蚂蚁,冷笑一声:何为忠?既然你自称为我世叔,自然和我父亲一样,侍奉的是大唐皇帝,那巴蜀孟昶不过是个荒淫无耻的奸贼,怎配尽忠。
虚妄生哑然失笑:贤侄果然飘逸潇洒,不过如此不尊礼法倒是奇特。
谢灵询道:叔父,灵询并未不尊礼法,只是知道是非曲直,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莫要做愚忠愚孝之流。
这,,虚妄生如鲠在喉,叹了口气:老夫确实迂腐了。
谢灵询知道自己恐是伤了他的心,不由软言,叔父,灵询并无半点责怪你之意,只盼伯父尽情快活,既然不理世俗,就莫要为虚名所累。
虚妄生眼前一亮,不过很快暗淡下去:说来容易啊,即使老夫不用忠心耿耿,但二十年的教育之恩岂能说断就断,那老夫如何立足天地间。
谢灵询挑挑眉:那叔父是一定要与我作对了?
汪曾和夏刚听此,刚刚放下的兵器又按捺不住拿出来,一时间剑拔弩张。
虚妄生苦笑:罢了罢了,老夫与其纠结,不如成人之美。孩子你还年轻,老夫不能连累故人之子。老夫宁愿不忠不孝,受千刀万剐之苦,也要为你留得生机。
谢灵询面露尴尬,感动道:谢谢叔父,本来与伯父相遇,灵询当扫榻以待,奈何有要事在身,只能先行告退,望叔父体谅,身体万安
黎书昌淡淡道:你们要去陇西?
谢灵询没有搪塞:正是。
虚妄生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这壶酒我喝不完,足足打了20斤,古人说一醉解千愁,这壶酒足够醉20回了,可是老夫没有那么多愁,你陪老夫喝一口如何?
谢灵询为难道:侄儿真的有事。
虚妄生拉下脸来,沉声道:这点面子你都不给叔父?还要叔父请你下马吗?只要喝完这壶酒,叔父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如何?
谢灵询怎么看这壶酒都不像有20斤,料想对方一定在诓骗自己。可是如若不答应他,又要动起手来,恐怕自己讨不了什么便宜,一时之间踌躇起来。
汪曾和夏刚虽然很尊敬虚妄生,可是少主有难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少主,我们和他拼了,一定能冲出去。
谢灵询摇摇头,对着虚妄生道:也好,晚辈就随叔父去喝个痛快,只求叔父兑现诺言。
虚妄生道:那是自然,贤侄你不喜与老夫在一起,老夫岂能强人所难,也怪第一次见面就把贤侄惊着了,不碍事。
谢灵询知道他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好辩解:去哪品酒?
虚妄生笑道:渝州城有家客栈,正好歇歇脚。
谢灵询无奈的邀他上马,虚妄生却不同意,反而一双草鞋噔噔作响,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抚着谢灵询的马尾。
谢灵询不知道虚妄生搞什么鬼:叔父这是何意?
虚妄生的双眼一直注视着远处一个方向,听到谢灵询声音不由转过头,笑道:叔父经常牧马放牛,这次也是手痒,就让伯父跟在你们马的后面,反正客栈距离不远,呵呵。
虚妄生干笑,谢灵询只好任他施为。他却没有看到虚妄生的右手在半空微伸,随后缓缓放下,在那荆棘的草地上除了马蹄的厚重,还藏着几只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