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询看夏刚欲言又止,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追问道:还有没有下文?
夏刚忠心耿耿,本来有些话不愿多说,面对谢灵询只好全盘托出:那安禄山命令拆迁甘溪楼,奇怪的是,甘溪楼始终屹立不倒,因为前去拆迁的人都莫名其妙被杀,其它楼都不复存在,只有甘溪楼固若金汤,安禄山怀疑有古怪,于是加派兵力去收拾残局,可是依然全军覆没,于是他害怕了,不再提起此事。可是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不安分,为了夺嫡,他好像和甘溪楼里某位人物有旧,甚至有传言说他和里面某位歌妓说不清道不明,安庆绪于是故意透露甘溪楼有仙女的传闻,还暗地派人天天把这女子画像挂在他寝宫,一来二去安禄山就受不了了,亲自前去甘溪楼赏花。
这些秘闻显然汪曾没有夏刚知道的详细,他拍了拍夏刚:那安禄山为何不召这女子进宫。
夏刚微微一笑:这女人应该是安庆绪安排好的,无论怎么召见就是不去,安禄山也拿她没办法,只好亲自前去,于是被射成了马蜂窝。安庆绪把责任都退给了那名神秘女子,事实上谁也没有见过那名女子,有一名士兵疯癫不已,曾经念叨着安禄山身上插着尖刀,极有可能是安庆绪篡位。后来确实也是他当了皇帝,不过还没坐热,史思明又把他杀了,史思明儿子又来篡位,来来回回都和甘溪楼扯上关系,直到唐肃宗回长安才算落下帷幕。因此,百姓都觉得这甘溪楼是专门惩治乱臣贼子的,但是无论是唐肃宗还是唐武宗想拆掉甘溪楼,同样死了许多兵,因此他们只好留着下来。彼此相安无事几百年,直到朱温灭唐以后,在陇西的军阀节度使又遭了罪。
汪曾插话道:后面的我知道,先是李茂贞糊里糊涂被杀,然后是王显才梦中暴毙,李存孝也是莫名其妙被砸死,因此甘溪楼变得十分诡异。没有任何王工贵族敢前去光顾,渐渐的,甘溪楼就成为了一座阁楼,尽管周围的妓院熙熙攘攘,这里却无人问津。但是奇怪的是,虽然无人问津,甘溪楼依然干净华丽,好像有人清扫,但是因为无人敢进去,也不知道里面是谁居住,又因为无人看见里面有人出来,因此甘溪楼就成了十分玄妙的地盘,至今让人避之不及。
听完以后,谢灵询不禁不安起来,一开始他是脸色铁青,听到沈流袖去的地方居然是妓院,让他火冒三丈,而后又为她担心起来,这甘溪楼真有这么恐怖的话,为何那楼主要躺浑水,难道他有什么过人本领,还是这甘溪楼本就是唬人的,根本就是编造的谎言。
他缓缓沉吟:汪曾,夏刚,我们得下山了,我要去甘溪楼一探究竟,你二人随我前去。
汪曾和夏刚充满疑惑,不过也知道不是多问的时候,因此纷纷应承下来。
三匹骏马在通往陇西的道路疾驰,不眠不休的赶了三天三夜,就在即将出渝州城进入陇西地界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只因为城门处悠闲的坐着一名头戴蓑笠,手里拿着酒壶的农家老头,那老头似乎看不到谢灵询几人的身影一般,只是陶醉的咀嚼着美酒,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按理来说,谢灵询会直接过去,不用搭理这个农家老头。谁料那老头就和脑门上安了猫眼一样,360度无死角监控着谢灵询几人的一举一动。每当谢灵询打算穿行而去,那老头都会微微一笑,身子移动了位置,直接拦住了马蹄的途径。
夏刚气的牙痒痒,操起钢刀就要和老头拼命。可是这老头的蓑笠遮住了眼眸,谢灵询也不知他卖的什么药,边想让夏刚试探试探。
夏刚与汪曾不同,汪曾行事委婉,而且比较含蓄。而夏刚则是直来直去,从不歪歪绕绕。但是奇怪的是,汪曾明明是后周军队的正规兵,身为北地人,却温习兵法良策,沾染了文雅纯良的气质;而夏刚是正儿八经的南方人,却走南闯北,呆在水寨跑货物,反而豪爽大气。
夏刚眼见这老头一副高深莫测都模样,眼神半眯着,释放出浑身的煞气。由于对谢灵询忠心耿耿,他也管不了许多,瓮声瓮气的坐在马上,俯视着对方:老人家,四处有群山,到处是人家。你要是迷路了可寻客栈,你要是口渴了可淌小溪,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夏刚本以为老头会答话,乖乖让路。没想到对方视若无睹,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美酒,还刻意把咀嚼的声音抬得很高,生怕众人听不清似的,谢灵询也不禁被吸引过来,他产生好奇。
夏刚的怒火顷刻被点燃,他挥刀向老头头顶砍来,只见老头不慌不忙,他横举宝刀,用力一推,把夏刚挡了回去.而后老头手腕一转,双手宛如钢铁,伸手接住刀柄,那刀尖嗡嗡作响,竟是扛不住老头手掌的重量。夏刚大惊,想要挣脱开来,却无从使力。一双黝黑浑圆的大脸涨的通红,被老头悠闲喝酒的姿态冷嘲热讽,更是自觉气沉丹田,一股狂怒的气焰从小腹涌上心头。
那老头终于有了波动,吐了一口酒水,仰天作揖,侧腿闪过,抓住马撅子,将夏刚的刀向右一推,刀形化作无数小刀幻影,向夏刚小腹横刀砍去一面.
怎料夏刚轻功了得,轻轻一跃,跃过刀影,放弃长刀,稳稳落地.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空拳向甲的小腿抓去.老头一转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挑开夏刚的双足,刀锋忽地转而向夏刚脖颈挥去.夏刚惊魂外冒,不断转动手腕,架开老头又快又狠的刀,并不断向后迈步.
老头察觉此人内功深厚,加快了挥刀的速度,那把明明属于夏刚的尖刀像是滴血认亲了一番,在老头随意挥洒下犹如秋风扫落叶飘逸,却招招往夏刚身上招呼,夏刚堪堪躲过,虎口被震的发麻.忽然侧身,两鬓头发被削去好几根,更是冷汗直流。
夏刚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一时之间防守皆破,心境不稳,整个人犹如丧失斗志,傻傻的往后躲避,被石子绊倒,却只见老头穷追不舍,刀影在他的眼前晃悠,朝他的心口而来。夏刚大呼:我命休矣。
汪曾本以为夏刚稳操胜券,因此没有多放在心上,此刻也是面色紧绷,就要拔剑冲上去。谢灵询按住了他,朗声道:老人家,晚辈们不识相,教训教训是可以的,大动干戈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没想到那老头听都不听,恍若未闻,仍然朝着夏刚胸口而去,这一刀下去,估计夏刚就会血流如注,危在旦夕。谢灵询隐隐有了怒意,施展轻功,从马上跃过一把抓住老头的刀,老头像是早有预料,露出浅然笑容,刀口转了一个方向,就在他的手掌上旋转,朝着谢灵询手心而来。谢灵询急忙撤手,随即冲天一跃,踩住刀身,反手一掌,老头刀把一指,竟散发一股灼热的气焰,与他旗鼓相当。
这是刀气?谢灵询唇舌微启,毫不掩饰吃惊之色。这时汪曾大喊:公子接剑。
谢灵询加大了手心暗劲的催发,老头的脚底动了一下,陷落青泥面。四周爆发出汹涌的吼叫,一股气焰震碎了树木和石头。谢灵询跃上夏刚的马上,接过汪曾保护的自己宝剑,在老头后退之际,紧握剑柄,凌空一指,剑气闪烁逼近,誓要杀了老头。老头不怒反笑,右掌缓缓摊开,竟接住了剑气,不顾谢灵询发愣的空隙,又还给了谢灵询。谢灵询连忙拿剑抵挡,还是有几分真气侵入他的骨髓,嘴里流出一点鲜血,胸膛隐隐作痛。
汪曾大惊失色,急急扶住谢灵询:公子,你怎么样?
一直心如死灰的夏刚也回过神来,愧疚而自责的拍打着自己的脸:哎呀少主,都是夏刚没用,不能护你周全,还害你受伤。
谢灵询摇摇头,苍白的脸摇摇欲坠,对老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冒犯了。
那老头此时不断打量着谢灵询,眼里露出几分慈祥和赞许,他急忙来到谢灵询身后,对着谢灵询身后的玉檀穴和天池穴拍打几下,随后给他服下酒壶里的酒水。
小子,这是老夫酿制的回魂酒,算你有福。
汪曾和夏刚没有阻拦住,此刻义愤填膺:喂,老匹夫,你给我家公子服用了什么,是不是不安好心。
谢灵询摆摆手,顿觉精神通畅许多,先前的血液停滞不再,更是气力充沛:要是老前辈要取我性命,我焉有命在。
老头笑道:你这小子倒也实诚,老夫这样做只是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行走大道莫要目空一切、夜郎自大。
谢灵询敛衽道:晚辈受教了,只是不知老前辈为何刻意阻拦我等,难道只是为了授业解惑?
老头刚要说话,一旁的汪曾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掌,方才打斗他看不清,此刻近距离格外清晰,那双手掌像是被灼烧一般,结满了厚厚的痂。最为惊异的是,手心处都有两个不大不小黑色的洞,半截如虫蛹的东西搭在外面,骄傲的恐吓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