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坊内,众乐纷鸣,磬、萧、筝、笛各种乐器随着琵琶缓缓的奏响,乐曲一开始,奏的是散序,乐曲比较缓慢,并且是散板,声音逦迤而绵长。散序奏了六遍,这时两边侍女舞者尚未动衣,停留在一种宿云不飞,即不舞的状态。似乎在等着什么。
突然只听见一声悲烈响亮的琵琶音划破众多缓慢的乐声,红衣此时也离座而起,用力的拨动着琴弦,随着琵琶声翩翩的跳起舞来,原本缓慢低沉的曲调也开始变的欢快起来,犹如述说着心中快乐的往事。
红衣女子清幽一动,两边翠玉曼妙的身影也紧跟着舞动起来,排排交错穿插,而后逐一的穿帘而出,分列在珠帘两边,翩翩的如蝴蝶一般纷飞起来,飘然旋转似在花中轻舞,配上淡淡嫣然一笑,顿时把楼下的一群人都看醉了。
仰望着白玉栏前的一朵朵翠玉,仿佛置身在云端,正在欣赏着身穿霓裳仙裙的仙女们在天空中曼舞。只见舞者的女子们和谐整齐的轻抬玉手,有如松枝般的低低垂下,轻轻的碰触到下身的妙裙,揉捏斜拽而起,加上风袖低昂,当真是别有一种风情。接下来的舞姿当真是迷人醉眼,点鬟挥袂不断的勾人心魂,珠帘后面的一黄一红也随着乐声翩翩飘荡,加之屋内烟丝袅袅,宛如春梦一场。
繁音欢快急促的奏了十二遍,曼妙的舞姿也渐渐的淡了一下来,伴随着琵琶长引一声,舞者的女子们都纷纷的放下裙摆,整齐的向着楼下一欠身,柔柔的施过一礼,便错落有序的退回屋内。
楼下的众人显然还在梦中,看着仙女们一个一个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都流露出意犹未尽的失落。谁承想就在大家叹气时,又听楼上传来一声悲伤的琵琶音,顿时,屋内的众多乐器又纷纷飘出仙音来,不过大多是一些低沉哀愁的乐音。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天籁般的声音穿透楼下的众人的耳朵,直入心底。初时似是云中落下的轻雨细细绵长,逐渐变得又紧又密波澜起伏,仿佛带着一股莫名之力,将众人的思绪拨弄的随音不定,让人不自觉的俯首倾听,如同在心中不断的盘旋,又如同在耳边甜言细语,直让人醉在这柔美的歌声之中。
陇首夜云风,江边日近晚,烟波满目凭阑久。
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
断雁无凭,冉冉飞下华阳,思悠悠。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
阻追游。
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一曲终了,又是那琵琶声穿透琼楼,打破大家心中的意境,夜风也是意犹未尽,抿了抿嘴,缠绵徘徊在那一袭红衣中。伸手从怀里拿出折扇,轻轻的打开,如同回味一下昨日的味道。恍惚间,心中也是升起淡淡的离别哀伤。
楼下的众人都安静的望着楼上,那一抹俏丽红影盈盈起身,抱着琵琶对着楼下一施礼,便退出众人的视线,楼下的众人见红衣女子消失,都是大呼小叫的吵闹起来。
这时,只见珠帘一动,从里面先钻出个俏脸来,正是黄衣小菲儿,菲儿望着楼下失魂落魄的众人,先是嘻嘻一笑,捂着小嘴道:“怎么样?诸位没有白来我风夜坊吧!”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多废话,快、快把绣球扔下来,我们都等不及了,万一一会把持不住,冲上楼去,惊扰了白姑娘可不好。”
“姑奶奶!您快扔吧!下联的对子我早就想好啦~!不行我先给白姑娘念上一念”
“哪里有你这样捡便宜的,有本事先抢到绣球再说。”
“就是,一看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少在这里穷酸。”
“嘻嘻~”楼上的菲儿一阵娇笑,对着楼下的众人道:“按照我们家姑娘的意思,这便要离去的,是我苦苦相求才得来这次机会,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哎!”菲儿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木板不断的摇头。
“菲儿姑娘,您就别折磨我们了,赶快将绣球扔下来吧。”
“哎!”楼上的菲儿轻轻的抚了抚头上的秀发,自言自语道:“刚刚跳舞时怎么一不小心把珠钗弄丢了!”
“菲儿姑娘,接着,这是五十两银子,拿去重新再买一个。”一个久经红楼的老手最先反应过来,献媚的向楼上的菲儿投去五十两银子。
楼底下的众人一见,顿时暗骂自己糊涂,纷纷将自己身上的珍贵之物尽数投到楼上,只求赢得菲儿欢心,好一会将绣球投到自己的上方。
“菲儿姑娘,这里是一颗上等的珍珠,带在身上可以温软肌肤,可以让你更加漂亮。”
“五十两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菲儿姑娘,这是五十两黄金,请笑纳。”
“这是我随身带了多年的玉佩,菲儿姑娘,希望你能喜欢,不如一会陪我喝上一杯如何,我对白姑娘只有仰慕之情,可是对菲儿姑娘你却是痴心一片。”
没一会,楼上堆满了珍贵稀奇之物,差不多楼底下的众人都有表示,菲儿望了楼下一眼,见再无人向自己示好,大方的一笑,道:“我从小就跟随我家姑娘,早就立下誓言永不分离,有本事就来抢这绣球吧!”说完,看了夜风一眼,将身子背向众人,高声喊道:“绣球来啦!”
被菲儿轻轻的一语,众人深藏的心思却让她都给勾了起来,二美全收,这是何等的美妙之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想过。只见绣球被菲儿高高的抛在空中,楼下的众人如同被灌了鸡血一样,都是双眼通红的盯着绣球,发疯一般的扑了上去,刚才的张宏答显然早有准备,最先跃起,而后,抡起双脚便向四周几人踢去,眼见绣球就要被自己又抓在手中,忍不住的阴阴一笑。
正在张宏答得意之际,突然一道白影从斜侧里飞快的冲了出来,就在他手指碰到绣球的一刹那,眼中的绣球随着白影不翼而飞了,等到他落地的时候,只见夜风正得意的望着自己,挥了挥手中的绣球,坏坏一笑。
张宏答一见,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只觉得的嗓子发甜,一口炽热顺着嗓子涌了上来,他左手抚胸,右手捏头,强忍着又将口中的腥甜咽了一下。强撑着身子走回自己的座位,双眼怨恨的看了一眼夜风,便抬头死死的盯着楼上不舍离去。
楼上的菲儿见夜风得了绣球,欢呼雀跃的不能自已,开口道:“太好啦~!太好啦~!”
楼下的众人对夜风的身手也都很是佩服,但是,大多人却是嫉妒生恨,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得到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呢。有些人已经叫闹着道:“哪里来的无知小子,仗着自己有些能耐便来这里抢夺绣球,有本事将白姑娘的对联对出来,那才叫本事。要不然趁早混蛋!”
“就是,看他浑身紧绷的,估计脑袋就是一个摆设。张的好看有什么用,里面还不全是草”
“谁说不是,就连张公子,张探花都不行,他能对上?”
很显然,一些与张宏答交好的人,已经开始恶言相加了,他们绝对不允许让一个外来人,采摘了他们华阳国的牡丹花。
夜风望着面前的几人也不辩解,也不恼怒,只是淡然一笑,接着向前迈了一步,轻声低吟道:“然落寞,望折扇,幽幽白丹,渐渐红裳小。明月高楼独窗倚,酒入断肠,化作相思泪。”
一语话毕,刚刚还出口不逊的几人均是面面相窥,哑然无声的低下头。这时,就听帘内轻“啊~!”的一声,紧跟着传来琵琶落地的轻响,弦音乱颤。
菲儿听到后面的声音,赶忙回头望去,只见已经退到后面的红衣女子已经走上前来,隔着珠帘向楼下望去,琵琶却是被掉在了地上。菲儿见了红衣女子如此的失态,娇笑着钻过珠帘,来到红衣女子身旁,趴在她耳朵上轻轻私语着,小手还不断的向楼下的夜风指着。
红衣女子顺着菲儿所指向下寻去,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俊俏公子,虽然华贵的锦缎遮盖了他雄伟的身姿,但红衣女子一见,还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根本顾及不上什么,直接拨开珠帘向外冲去,口中还激动的喊着:“夜大哥!夜大哥~!”
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顿时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只见她生的玉面粉腮,杏眼琼鼻,短簇眉,樱桃口,青丝高盘,粉着小衣,浑身上下金光剔透,最显眼的是头上戴了一朵娇艳的牡丹花,衬着两行清泪说不出的凄美动人。
夜风抬头看着楼上的红衣女子却是痴痴的不出话来,只有滴滴泪水撒落下来。红衣女子激动的冲出珠帘,看着楼下痴傻的夜风毫无顾忌的玉足轻轻在白玉栏上一点,便飞身向夜风扑了过去,顿时引得楼下众人一整惊呼。
张宏答看清红衣女子的容貌后,又见她眼中全是那该死之人,顿时,气急攻心,大口大口的鲜血顺着嘴喷了出来。
红衣女子刚从楼上往下跳,楼下的夜风也已经动了,一纵身,高高跃起,在空中揽住红衣女子的细腰,将她横抱在怀中,轻柔飘洒的如同云中漫步一般,飘舞旋转着身子从空中缓缓的落下。
“白...白兄弟”一声轻唤,四目依依相对。这一刻,夜风二人眼中只有彼此,你中只有我,我中只有你。你侬我侬,你我我你。